第9章 花与刺
春天午后的阳光慵懒而惬意，带着青草的气息。考木正蹲在阶下逗弄一只流浪的小黄猫，维克提姆穿着考木借给他的深灰色休闲服，沿着门前的台阶来到他旁边。小黄猫眯着眼睛蹭蹭他的裤脚，考木回过头来，声音一贯静若止水，“猫是有灵性的动物，看来它很喜欢你。”
维克提姆弯下腰去，学着考木的动作给小黄猫顺毛，小黄猫舒服地叫唤了一声。维克提姆被温顺的小猫咪暖化，“它有名字吗？”
考木一脸为难地看向不远处的草丛，“厚此薄彼是要引发抗议的。”维克提姆不解其意，待他抬眼看到那草丛里涌出来的十几只流浪猫时，对考木无可奈何的样子哑然失笑。
“honey，你笑起来的样子真是比小姑娘都好看！”派珅曾经是一名画家，后来转行养花，自从维克提姆醒来，他就总是在他身边神出鬼没。“honey，我给你画了一幅画像，特别美，要不要夸夸我？”维克提姆惊讶地接过他手中的画纸，他一直以为派珅是那种街头不良青年，真没看出来这个打扮另类的男人还会作画。
“你不是决定放弃绘画了吗？”考木头也不抬地撕下面包分给后来的流浪猫。
派珅用手指卷着自己暗红色的小辫子，“当然是honey又给了我创作的灵感啦！这么久不画，手感都要生疏了，你也快来看看我的水平有没有下降。”考木一眼瞥见维克提姆发黑的脸就觉得准没好事，果然，那纸上的画像虽然是维克提姆的模样，却穿着一身华丽的贵族连衣裙，像宫廷里的千金小姐，依偎在绚烂的花朵中。
“为什么把我画成了女孩子？我是男的。”维克提姆蹙着眉头，期待考木能帮他批评一下为所欲为的派珅。
考木无视维克提姆求助的眼神，只是平静地点评，“还不错，线条跟以前一样，处理得很完美。”
“哈哈，我在画honey的样子时很用心呢，多亏我平日里对honey无微不至的观察和照顾。”派珅骄傲自豪的样子让维克提姆哭笑不得，大家对他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架势也是习以为常了。
“我要拿给桑格大叔看看，他还从没见识过我的大作，这回再不能叫他说我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了。”
“什么东西要给我看？”正说着，一个结实强壮的身影从屋后出现，嘴里叼一颗烟的中年大叔挎着一篮子刺儿菜大步走过来，最扎眼的是他腰上竟还系着一条碎花围裙。
“桑格大叔，你回来的正好！”派珅立即献宝似的将画纸递给桑格，维克提姆想拦却没拦住，垂头躲到考木身后去了。
桑格咬着烟，眯眼一看，“呵，这小妞儿真俊！就是……有点眼熟啊。”
派珅哈哈大笑，连一向没有表情的考木也抿了抿嘴，当桑格若有所思地将视线投过来时，维克提姆立即羞红了脸。为了掩饰尴尬，桑格轻咳一声，“我挖了野菜，今天的晚饭你们又有口福了。”
“只要不是你做饭，我们每顿饭都有口福。”派珅摇摇头，“你上回做的饭还在冰箱里放着呢，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扔给那些流浪猫吃？”此话一出，桑格还没反驳，考木早已抛给他一记眼刀，“你想毒死我的猫吗？”
“派珅这小子就是……”桑格忽然反应过来，“哎？考木，我没有在饭里下毒啊……”
“哈哈！考木在这件事情上到底还是向着我的！”
“你误会了，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哎？”
“哈哈……”
明媚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挥洒在这个小院里，维克提姆看着如此温馨的场面，没来由地落下眼泪，只是他很快拭去，没有让任何人发觉。
想起一个多月以前，他刚醒来不久，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可是他并没有感到多么新奇。既然无法开口说话，那正好借此逃避整个世界，他宁愿困在自己狭小的黑暗空间里保持沉默，甚至连大脑也打算待机。可是桑格大叔，派珅和考木总会引起他的注意，他们不是一家人，却宛若亲人。
桑格大叔在这个院子的后面开辟了一块耕地，整天忙着种菜，不管维克提姆愿不愿意都拉上他一起，每次都弄得他灰头土脸。考木收养流浪的猫，大部分时间却是像保姆一样打扫卫生，整理房间，洗衣做饭。派珅住在隔壁的院子里，他喜欢养花，虽然常常会把花养死，但好像乐在其中。
跟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会不知不觉地忘记以前那些痛苦，好像那些都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以后，生活还是这样温暖安宁。渐渐地，他开始被动地融入他们的生活圈，重新体会到生活原本的模样。
吃过晚饭后，桑格走到房檐下的过道上抽烟，派珅在桌前揉着肚子打嗝，维克提姆和考木一起在厨房里洗碗。啪的一声，维克提姆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成几片，他急忙去捡。
“啊。”
“怎么了？”
“没事，手不小心划破了。”
考木低头看他，正巧看见碗沿上的血迹，瞳孔一紧，考木忽然捂住嘴，脸色苍白地后退，转身夺门而出。
“明明都流血了……”维克提姆茫然地看着完好的手指，一些可怕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他竭力克制，不想惊扰了考木，回头却发现考木早已不在厨房。
“差点忘了我带来的花茶，泡来尝尝吧？”派珅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炫耀似的摇着手中的网兜，里面有各种颜色的花瓣。泡好后，花香四溢，派珅自己先忍不住尝了一口，半晌转过头来，对维克提姆道：“我想起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维克提姆不明所以，端着剩下的三杯花茶来到檐下。桑格端详着篱笆上的野蔷薇，咂咂嘴里的烟，“别人给你的是荆棘，你可以让它开出花；别人给你的是一朵花，你可以让它结出果实。”
“什么？”维克提姆被花香熏得头晕，没听清桑格说的话。
桑格拿过一杯茶，喝了一口才笑道：“我刚才说……呕！”桑格的脸由红变绿，“这是什么东西！”说着，奔向屋内找水喝去了。
“这是花茶啊。”维克提姆困惑地看着他逃命般的背影，正要尝一尝，考木走过来，“我看你似乎喜欢这把小提琴，送给你了。”维克提姆愕然，他曾有无数次定格在考木的房门口，只是为了看一眼挂在墙上的这把琴，没想到心思细致的考木会将它送给自己。
“我不会弹，这在我那里只是个摆设。”考木叹一口气，“好东西只有遇见赏识它的人，才能算做是好东西。”
维克提姆激动地试了试弦，铮铮琴音清脆悦耳，调好音后，手执琴弓优雅地落在琴弦上，一首流动如清河的曲子在这座院内荡漾。考木出神地看着沉醉于琴音中的维克提姆，他听说小提琴是琴中王后，拉奏小提琴的人何尝不是王后呢？起码眼前这位一定可以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