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吞噬 重生
为什么总是做同样的梦？
那或许是……预言。
为什么总能梦见同一个人？
大概是……喜欢。
你真的了解自己的心意吗？
在这样懵懂的年纪里，做任何事情，都可以被原谅吗？
由于不当操作，导致电路失控，在忽明忽暗的实验室里，可以隐约看见破碎的保护罩，躺在里面的少年已不见踪影。
帘子后面，巨大的玻璃层破碎，各种粗细不一的导管掉下，绿色的液体流淌一地。安静的少年张开纯白的羽翼，等候怀里的女孩醒来。
一直，一直，在容忍，在守护，在期待新的未来，可是，残酷的现实一次又一次令人陷入窒息般的绝望。你明明给予世界温柔，然而得到的只有冷漠。不能再退缩，不要再温柔，受够了！下一次，斩杀这个世界吧。
滚烫的眼泪砸进诡异的液体里面，溅起小小的水花。纯白的钛奥渗出丝丝猩红的血迹，仿佛纯洁的天使终要堕落。吞噬一切的黑暗中伸出一双温暖而纤细的手，“维克提姆。”
“啊，未诗，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
世界豁然亮了许多，维克提姆像寒冬里一只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浪犬，紧紧抱住未诗，贪婪地汲取她的温暖。
“维克提姆，”未诗笑着拍拍他崎岖的后背，顺势抚摸着从这瘦弱的身体里钻出来的巨大钛奥，然而说出的话何其残忍，“现在，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清瘦的少年浑身一震，旋即推开未诗，之势她明媚的眼睛，勃然道：“逃避就能解决问题吗？为什么让我独自面对！你要解脱，那我怎么办！未诗，我明明这样喜……”
唇间印下一指，那些动听的话，说出来，也会伤人。未诗已然确定自己的选择，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与其说是她自己的决定，不如说，她只是按照宿命前行，然后终结。
“我从不相信世界末日，因为总会有勇士站出来，承担一切，拯救一切。如果可以的话，我的勇士，请你先拯救我。”
略显疲惫的面容渐渐呈现出黑紫色的纹路，不知那绿色液体是什么成分，未诗一直忍受着皮肤表面的灼烧感，现在，她已经有些累了。维克提姆眼睁睁看着怀里赤裸的少女全身都遍布这种可怕的暗纹，一如他最初感染发作时的样子，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谁能想到，变异病毒最佳的传染方式是肠胃吸收，而非血液注射。所以，当未诗的父亲缇驰教授在百般无奈之下让她喝下人鱼之血的刹那，就注定了她短暂一生的悲剧，也注定了她是最强大的变异人，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所幸她在瑞博恩王子的护佑下，没有出现暴走状态，而如今，她身体里面的病毒已经强大到开始不受控制了。
白皙的皮肤被凸起的黑紫色筋脉覆盖，秀丽的少女再度睁开眼睛，那一汪湖蓝被腥红取代，维克提姆拼命按压她后背上即将破土而出的钛奥，而这只能徒劳地挽留片刻的告别时间。
“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以后，我会用一生来想念你。”
维克提姆俯身在未诗额头上印下一吻，赤红的血泪落进她云般的白发里，梦里的那棵花树，终于要枯萎了。“未诗，我会带你走的。”
“当全世界都不怀好意时，希望你依然可以不忘初心。”
利齿刺入少女颈间皮肤的瞬间，耳畔传来一声温柔的轻语，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叮嘱，维克提姆目光呆滞的望向远方，任凭失控的自己撕咬断了呼吸的少女。
体内的血液如沸水滚烫，翻腾，从未有过的炙热与烧灼冲击每一个细胞，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而少年依旧平静地看着未知的前方，将美丽的少女吞噬殆尽。
如果你喜欢我，就请吃掉我吧。
真是可恨！为什么要这样说！好恨啊……
没关系，你拯救了这个世界，拯救了我。
急匆匆赶来的迈得曼和研究人员推开门之后，就看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一幕：升级版的保护罩失去作用，原本被困的少年脱离束缚，却呆滞地坐在残破的玻璃层旁，而里面的少女已消失不见。
迈得曼瞥见维克提姆满嘴的血污，惊呼一声：“你……开始食人了？你会被诅咒的。”
有人在说话，可是迟钝的少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因为他眼中的世界是另一番模样，或者说，他的心已不在此世。
那是他并不陌生的世界，汪洋水面之上，白衣白发的少女眨了眨湖蓝色的眼睛，对面前惊愕的少年莞尔一笑，“你终于来了。”
第一次，他听见了这个世界的声音。那是海浪翻滚冲击堤岸的声音，偶尔传来海鸥的叫声，不经意间又听见谁吹奏海螺的乐声，然后，他又听见悦耳的歌声。但是，一切都比不上少女一句“你终于来了”。
“未……”喉咙一紧，痛苦不堪的少年不忍打破这童话一般的世界，如果唤出口的名字被少女否决，他不知还能否再进入这个虚幻的世界。
“你看那里。”
少女似乎并未留意他盯住自己的复杂眼神，抬手指向不远处，那里有无数的半人半鱼的生物跃出水面，像是在召唤和等待站在这里的少女。
“那是哪里？”
“那是我要回去的地方。”
说罢，少女抬脚就要向那里走去，维克提姆不假思索地伸手，牢牢攥住少女的手腕。叮的一声，挂在他手上的细细的玉镯莫名其妙地响了。那是未诗留给他的东西，她说，玉养魂。
“未诗，你不舍得离开我，对吗？”维克提姆不顾自己的力道，只怕少女转瞬即逝，真的回到她要回去的地方，尽管他还不理解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反正不让她走就对了。此世已失去一次，彼世就让他任性一些吧。
少女转过头，飞扬的白发宛若春花盛绽，“虽然不知道你在说谁，不过，看你这么孤独，那我就留在这里陪陪你吧。”
蔚蓝色的水面归于平静，等不到少女的人鱼们黯然离去。天与海之间的无尽空间里，只有孤独的少年，神秘的少女，和少女栽下的一棵树苗。
灵魂久违地发出沉重的叹息，这一回，却传来一声轻笑的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