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异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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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腹背敌

洛阳城东五里,红墙碧瓦白马寺前,寺庙牌匾下是一块石板雕,石板中端坐于莲花座上的观音似低头看着下方的僧人。

普惠和尚面对近在咫尺的门槛,竟有些畏惧跨过,葫中的女子早已醒转,默然不语。

“傻和尚,你要是实在想进去,把我放到寺外便是。”梧桐说完便有些后悔,她心中是抗拒这傻和尚如此做的,她也学会口是心非了呢。

普惠未答,弯腰扫落石阶枯叶,坐于石阶上,摘下腰上葫芦,放置在身旁,他就此枯坐,寺门梁上的悬灯高照,却终不愿照亮僧人周身。

“寺门后,好像是你师兄呢。”梧桐轻咬嘴唇道。

普惠是了然的,身披的是门后之人晾洗多遍的僧袍,他轻声道:“普方师兄,莫要在等了,你站在门后会让梧桐害怕。”

“哼!顽固不化!”门后僧人脚步远去。

梧桐没来由的大声道:“我没害怕!”

普惠顿时头疼,慌忙劝慰道:“是小僧错了。”

梧桐哼声将此事揭过,心下却是清楚的知道,她,其实是害怕的,害怕他将傻和尚强行带回寺门,也害怕回到那佛光普照,焚音不绝的大雄宝殿。

瓜州有一寺,寺名云栖,与少陵湖畔牛头寺对峙相望,寺堂供观音童子像十八余座,世人皆闻庙堂中有凶灵供奉,日夜诵经不停,以求焚化凶灵。

寺中一名僧人诵经一夜,受不得困倦,一手托腮酣睡堂前,梦中晃有所觉,似有人为己披裟,诵经十日间,夜夜如此,僧人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一日时,僧人再次托腮,闭目假寐,在来人披裟时,僧人睁眼,见葫中凶灵飘出,白纱裹身,长发如雪,凶灵面惶恐,匆匆窜入葫中,殊不知僧人眼中笑意流露。

“傻和尚。”梧桐唤道。

“嗯?”普惠望向身旁葫芦,神情柔和。

“那边快守不住了。”

普惠第一时间看向皇城方向,觉得暂无大碍,似有所觉又看向洛河方向,冲宵鬼气近乎要盖住佛光,燃烧的道符更像是黑夜萤火,哪里还有相持之势,他面色凝重。

洛河怒水中,一身着将军甲胃的鬼将贪婪的嚼食一个怨灵头颅,上百道符打向他,却被周身的浓郁鬼气腐蚀干净,更有数百怨灵环绕其周,虔诚的拜在洛水之上,仿佛见人间王侯。

两岸的道人和尚应付越来越费力,弱小怨灵自发让强大的怨灵吞食,人间有法,鬼道亦有度,大吃小,强伏弱,比任何法度都来的简单粗暴。

一名道人稍有不察,被三个怨灵爬上岸来,争先恐后钻入道人躯体,道人七魂八魄受惊要爬出肉身,却被三道怨灵扯入身体。

“啊——!”道人七窍流血,跌入洛水中溅起一蓬水花,片刻后浮上来一具惨白尸体,七魂八魄被食的干干净净。

接下来就像滚雪球般,惨叫声接连不停,河岸上,河水中尸体遍布,却诡异未有太多鲜血流下。

鬼将爬上河岸,锈迹斑斑的甲胃缝隙不断渗出腥臭的暗红鲜血,它抬头看向皇城,甩动的龙脉金尾在勾动它的脚步,一步步,僵硬的动作越来越灵活,它在奔跑,在街道石板上留下连串血色脚印,身后数以千记怨灵飘荡跟随。

鬼门重开日,百鬼夜行时。

“哇——哇——!”

沿街百户,酣睡正熟的婴童毫无预兆的啼哭,惊醒床边亲人,旁有妇乳的便让婴童含着,依旧止不住哭声。

皇城城门,门前草地木桩拴着的两匹塞外良马仰起脖子,斗大的马眼惊惶,嘶叫着四蹄蹬地,想要挣脱僵绳,宫城侍卫首领上前查看,手掌触碰马匹,感受到马匹在瑟瑟发抖,顺马匹视线看去,眼神呆滞。

垄申拖桃木横扫一圈,十余道怨灵触之便形体溃散,一人跌跌撞撞倒在脚边,他低头,那身在夜色中依旧显眼的官服让他一愣,用脚把他翻转,中年文官七窍流血,目光涣散。

他脸色一变,立即扭头看向后方,宫墙外的龙尾爬满怨灵,它们贪婪的撕咬着鳞片,龙脉痛苦的吼叫,拼命甩动尾巴,却无济于事。

垄申抓住身旁一老迈道士急道:“你带百人去守龙尾!”

老迈道士点头,一招手上百道人便跟随其后,刚及门前就被一只手提住脖子,还未等反应便感脖子一疼,脑袋无力搭拉在肩头。

鬼将破入人群中,它全身似尖兵利器,撕碎拦路道人的血肉之躯,一脚跨入符阵中,任由铜钱道符灼炙脚掌,重重一踩,地面震颤,将数十枚铜钱震离道符,龙脉鬓毛开始探出地面。

“放肆!”

桃剑划过,斩落鬼将一只臂膀,不远处,垄申脸色阴沉,目中电光更甚,恍若降罚神明。

鬼将不理,再次一脚踏下,又震落数十枚铜钱,殿前龙须摇荡,龙脉剧烈挣扎,皇城动荡摇晃,檐上琉璃瓦砸到地面上,让不少道人站立不稳,随之被怨灵趁机钻入身躯吞食魂魄,倒地道人更多,道人们心下开始露怯,更多的甚至想着自保,如此却是让倒地道人更多了。

怨灵趁着空当,涌入地下。

“吼!”

龙脉哀嚎,痛觉刺激它要冲出地面,它拱起背部,压在它身上的符阵铜钱一枚枚崩碎。

垄申拼着受鬼将一击,一剑割下它的头颅,捂着胸前血口,看着龙脉浮出的脊背,有种无力之感。

“吼——!”整座皇城动荡不休,龙爪探出地面,然后是龙头,直至整条龙身,龙头在紫宸殿,尾巴却延伸至宫墙之外,符阵自燃成灰。

天地霎时静寂,而后铺天盖地的怨灵近乎疯狂的涌向龙脉,拖着被道符侵蚀过半的残躯也要在龙脉身上咬上一口。

道人们咬着牙驱逐着怨灵,万万蚁虫尚能破百丈河坝,顷千里楼阁殿堂,他们只希望延缓倾覆速度,拖到鸡鸣晨起时。

龙脉张开嘴,喉内一圆球被吐露出来,光芒绽放。

“呲——”爬满龙背的怨灵仿佛被炭火烤炙,转眼烧化大半,垄申又何尝未曾想到龙脉会吐出骊珠,但骊珠不能离体太久,这也只是多坚持片刻罢了,吐出骊珠的龙脉眼中神光黯淡许多,张嘴要收回骊珠。

青影粗暴的撞开前方道人,于紫宸殿前台阶一跃而起!麻布包裹骊珠,光芒敛去,他又回身向门外冲去。

垄申迅速反应,将手中桃剑投出,青影身形踉跄,窜出门外。

龙脉震怒,顾不得身上怨灵,龙躯重新钻入地下,坚硬地面对它而言更像水面,潜地游离出宫墙外,无数鬼门怨灵死死吊在龙脉身后,几乎遮蔽星光。

垄申捡起带血桃剑,扫视场中角落空荡蒲团,脸色铁青。

皇城门口,徐良怀抱滚烫骊珠,纵马引龙离去,铁蹄敲击着街道石板,声音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