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布政坊
正到饭时,刘参事府今日不知怎地没叫下人送来饭菜,徐良瞧了眼屋内酣睡的许老夫子,干脆出门到离这不远的酒楼叫了几碟子菜肴,多加了一锭银子驱使吩咐店小二送上门来。
将屋门口摆酒的桌子收拾出来,端出食盒中的饭菜,三荤一素,当真也是甩了道人身份。
刚没下几筷子,袁让便推门进来了,气喘吁吁的摔下麻袋,袋中的孩童痛呼一声,倒叫徐良惊奇,他这制偶的手艺倒是精湛了不少。
前日夜里嫌弃那小孩闹腾,便将他提到门外喂狗,几头野犬倒也卖力,咬的五体分离支离破碎的,却是没听见一点叫疼哭喊声,第二日清早便被气急败坏的袁让给当头一盆凉水泼醒。
袁让自然不期望此厮会给自己准备碗筷,自顾进屋拿了一副出来,刚坐下便瞧见那厮将三道荤菜都挪到自家领地里头,顿时气笑了道:“你这也算个道士,三皈五戒呢?辟谷修行呢?”
徐良有意无意看了眼剩下的素菜,眼中神色让袁让警惕,赶紧将素菜端到一边,憋屈的蹲到门槛边上扒饭,早知如此就多吃几块糕点充饥。
“赶紧着点,吃完上路。”背对着徐良的袁让听得此话,就算知他不是那意思,但也莫名让得本就没滋味的饭菜越发没滋味,有一口没一口的,当真如断头饭一般。
“问你件事儿。”徐良放下碗筷,给自己倒了杯酒漱了漱口,正着神色道:“许是近年,亦或是几十年前,这长安城中可曾有什么供奉庙宇莫名其妙便塌了?”
“你打听的是许老夫子口中的庙宇吧。”袁让将桌上碗筷叠在一块儿,向西市方向挑了挑下巴道:“不用刻意打听,便在金光门前的群贤坊中,也就四十余年前,全城上了些年纪的都知道,那时武皇帝还在位,许是时常觉得屁股底下位置不安稳,便悬金银重赏告发朝臣之人,任用酷吏,抓逮,邢审有着风吹草动的朝臣,酷吏索元礼,周兴,来俊臣此三人风评最差,其中淫威最盛的又属来俊臣,由他经手的刑审官员便及一千多家,不知冤死多少人,当时朝臣上朝时便与家眷作诀别之辞,因为此去便是生死不知。”
徐良觉着听了一通废话,打断道:“和庙宇倒塌有个甚关系。”
袁让端着架子,慢悠悠的给自己满上杯酒,见徐良作势要打,连忙道:“当时长安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恨不得他死,恶贯满盈者自然无甚好下场,武氏诸王与太平公主揭发其罪行,武皇帝下令将其腰斩于市以平民愤,行邢时那闹市里当真算得上人若山海,观邢百姓山呼:斩!斩!斩!上了刑场的来俊臣大笑,众人不知那笑何意,他便在刀斧手下成了两段。”
“谁知,这不斩还好,但这一斩之下!”
袁让激动的站起身来,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那时那景,好似亲眼见过似的,道:“便从其身上断口飞出无数全身赤红的飞虫,飞往长安四面八方!霎时便散了个尽,随后探明此物为巫蛊,从口鼻入体,喜噬肉饮血,不到半个时辰长安城中便死伤百余人!城中有从西域国来的巫术师,点魅惑之香诱着全城蛊虫聚于一处泼热油熬死,而此处——”
“便是那座倒塌的庙?”徐良倒是能想到几分,巫蛊是如鬼魅般的阴邪之物,能以庙宇神性及浓厚香火气压之,又皱着眉道:“为何挑了那座庙?”
“为何?”袁让气虚的默默鼻尖,瞧见徐良轻视的眼神,不由恼怒道:“我这也是道听途说!哪里能事事具细!”
袁让肚子挨了一脚,徐良不看趴地痛呼的袁让,起身催促道:“快些,先去布政坊看看你脑袋是不真坏了,再去群贤坊瞧个热闹。”
皇城西边的开远门,一辆众骑拱卫的车驾大张旗鼓的出了城,好似在告诉城中一些人,我安禄山出京了。
马车内舒适的兽皮垫着车座,日高天热,车中更是闷热,安禄山用手帕擦了把额头汗迹,对着马车外的马夫抱怨道:“都说上府邸冰窖取些冰来,你偏偏赶着我走,你非得给我个缘由不可。”
“近几日府邸门前时常有人盯着。”马夫狠狠抽了一鞭子,出了城的马儿飞快远离金光门,淡淡道:“虽说长安城中不少人想着你安禄山死,但在陛下未曾落下恩宠前,哪里有人敢明目张胆的遣人监视,连左相大人都没丝毫异动。”
“嘿,听说左相大人又因李泌摔了茶碗,那李泌面对罢官也那般姿态,可不让左相觉着未曾赚到分毫,还给身上又给染上层脏墨。”安禄山有些幸灾乐祸,问道:“左相大人忙着发火,那还能有谁?”
“谁不惧你安禄山,那便是谁。”
“陛下?”安禄山微敛着目光,连自己都摇头否认道:“陛下要我安禄山性命那里还要遣人监视,那我还真想不到这长安城中还有谁。”
马夫轻扯了扯嘴角,不知嘲笑他愚笨还是笑他太过于信着亲近之人,道:“还有你那同乡好友啊,安大人。”
安禄山停下擦汗动作,车中落针可闻,他安安静静的坐了片刻,将擦汗的手帕整整齐齐的折叠好放入怀中,不知何时起,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热感,反而觉着有些凉,低沉着声音道:“他不会害我性命。”
“他是否会害你性命我不清楚。”马夫皱皱眉头,有些见不得他固执己见的语气,但也不好触他眉头,道:“连你都第一时间想到陛下,他怎地会想不到,我觉着他与前一件事的目的一般无二。”
“他不会害我。”
马夫听着车帘内弱了几分的语气,冷哼一声道:“我倒是不知安大人还有这般固执的时候。”
“我信他不会害我。”安禄山微微闭目,叹息一声道:“所以呀,你替我怀疑他便可,我安禄山一辈子猜疑人,不想到头来身边连个相信的人都未曾有过,那般活着累呀。”
“那拦路鬼杀否?”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到远离京城的郊外,旁边林中钻出一行百余人,手中皆提着杀伐利器,目光漠然包围住马车与十余骑将。
十余名骑将脸色紧绷,未见刀光,却是先闻到到了战场杀戮的血腥气,这百余名精锐每个都丝毫不弱于他等。
“杀。”车内答道,瞬间绷紧对峙两方人马的神经。
马夫微仰起头,藏在草帽中的脸露了出来,瞧见他脸的百余人等皆目光骇然,马夫自语道:“可惜咯,今日本来算过是不宜沾血腥的。”
随后马夫扑向拦路的百余人等,以一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