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当真荒唐
南市城墙脚下看热闹的老头见到龙脉出城,便一手拎起凳子回小斋里,行至玉龙前,枯树老根似的手抓起,自语道:“此事后,老头子我也能换副肉体啦,泥塑金身啊,呵!想想都让人垂涎三尺。”
瞥了眼手中蠢蠢欲动的雷石,随手抛出门外,上好玉石砸在街道石板上,听到身后清脆碎裂声,老人嘿嘿一笑道:“今儿晚上,可是热闹的紧呐。”
“吼——!”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吼声响彻全城,皇城内垄申抬头,本就依稀的几点星光被乌云遮盖,一条如墨的黑龙携乌云滚滚而来,空气渐沉闷,竟在瞬间便呈现出一幅雨夜压顶之景,待黑龙临近时,垄申望得那张狰狞的人形巨脸,心中顿惊。
“竟是异兽雷神!”
轰隆隆!雷云翻滚不休,一条银蛇扭曲盘踞劈下,刚冲出鬼门的上百怨灵烟消云散,青铜大门上电光缠绕,银蛇执着不休的降下,无数怨灵止步于鬼门关内,畏惧着再不敢踏出一步,‘咔嚓’鬼门一角碎开道缺口,仅仅片刻间,裂纹便爬满整座鬼门,而后,整个崩塌。
乌云消散,星光散发银辉,皇城道人不知所错,林化虎提着桃木至垄申身旁道:“师傅,我们不需要追回那盗走骊珠之人吗?”
“无需费事。”垄申淡淡道:“一个有辱山门的家贼,死了..更好。”
林化虎也意识到什么,扫视场上,未见到人影,脸色惊疑不定,他不敢相信当初躲到自己身后的胆小鬼,会有这样的胆子。
马蹄声急,却也只在邙山脚下息落,徐良跳下马匹,抱骊珠冲上山道,千丈龙脉钻出地面,怒吼一声,龙身沿邙山盘踞而上,龙嘴紧追在山道上奔跑的人影,徐良见此,臭骂一声,脚步更快。
万千怨灵飘至,密密麻麻攀附于龙身上,不顾一切的埋头撕咬,如同凶兽,龙脉翻腾嚎叫,引得邙山震荡,无数山石雨点般砸落,徐良艰难躲避山石袭击,突然脚步停下。
前方山亭中,一老人卧睡凭椅,徐良进入亭子背靠在凭椅上,浑身脱力的瘫坐,酣睡老人似察身旁有人,从睡梦醒来,见到徐良,眉头一皱:“你..是何物?”
石亭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徐良剧烈喘气的声音,他勉强直起脖子哂笑:“万千怨灵闯进你这邙山,第一时间不是驱逐,反倒是先问我是何物,没见我正喘气流汗吗?”
老人盯着徐良额上汗迹,眼中有困惑,闻龙吟声渐起,回头望,怒而起身,呵斥道:“大胆!敢侵扰吾大唐龙脉!”
老人踏出亭间时,徐良便再忍受不了困倦,瘫趴在凭栏上,只隐约听得兵甲行军声,战马踏地声,似要把这邙山踩踏平整。
此时邙山上下是徐良想象不到的精彩,战鼓轰鸣传令三军,上万着甲悍兵于山道,林间举铁戟冲杀,怒喝撕裂无数怨灵,千余铁骑以龙脊为道,铁蹄踏碎怨灵胆魄,山崖之上,一骑独立,手中旌旗飘摇,绣有篆书‘魏’。
“喔喔——”
洛阳城内鸡鸣声破开阴霾,白马寺钟楼一大一小两僧对视一眼,相对而笑,通云眼前迷糊,倒在地上,普惠连忙上前查看,呼声起,颇感好笑摇摇头,一抬头,便见面无表情的普方站在身前。
眠于亭中的徐良惊醒,怀中的骊珠已然不知踪影,未曾慌乱,因为他瞧见盘踞山道之外的龙身,行上山道,刮过道路旁的枝叶,沾了一身清晨朝露,到山顶坐到山崖边的大青石上,龙脉龙头搭拉在旁边,见到徐良,低吟一声。
“呵,还知道等我,此山山灵告诉你的吧。”徐良从怀中拿出四个白瓷瓶,道:“无论如何,我都算救了你一命,要求不高,自敛龙鳞,让我刮开皮肉装满四个瓶子。”
龙脉未答,身后却是先出声了:“你取来为何?”
徐良扭头略有轻佻笑道:“记得你昨晚问我是何物,你就当我是鬼物好了,取来延年益寿。”
“荒唐!”老人喝道,顿时对他全无好感,如此行径,又和昨夜鬼物有何区别。
徐良笑,笑的肚子疼,捂住肚子指着老人:“可不就是荒唐,荒唐在师兄弟私下都说我非人,非是辱骂之语,而是在他们眼中,我是真的非人。”
“荒唐在其余人能唤数道真灵,我在庙前跪三天三夜也没有真灵愿助我,哈哈,你说我可不就是个荒唐人,连老天爷都不愿帮一把的荒唐人!我如今荒唐一回又如何了?”
老人心下震动,面色惊疑,看了徐良一眼,想到在一些山庙神衹口中得到的一些秘闻,难怪,难怪瞧着他奇特。
他叹口气转身,背着双手融入树影中,慢慢虚化至无形。
徐良止住笑容,伸脚一踹旁边龙头,骂道:“你罪过大啦!害得我使出苦肉计,如今看谁还帮你!”
“吼~”龙脉有灵,也极为识趣,颈部三块龙鳞敛去,露出光滑表皮,徐良用刀口切开金黄皮肉,淡金色的液体沿皮肉流下,瓷瓶在下方接着,每瓶装满直至瓶口,圆满而不溢。
龙脉于山间游离而下,钻入地面望不见身形,徐良舒展腰骨,惬意享受阳光蔓延到他周身,城门鼓楼敲响,在及一百五声时,市坊应声开启,挑担商贩第一时间涌出,洛阳城又一次活了过来,眯眼望高升的旭日,右眼的疼痛感顿消,吸吸鼻子,他闻到了酒香。
普惠回头看向身后古刹,他以为普方师兄会再次劝说,但却只是说了句:保重,便抱着通元下了钟楼。
他捏紧腰间葫芦,飒然一笑,踏下石阶,行至山脚下时,却见到那城墙角下杂货斋的老人,老头咧嘴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向他点点头,从他身旁走过,话音传来:
“先勿急着回城,再过几个时辰,少不得又得多走一趟。”
普惠心有疑虑,又跟上山门,却被守寺僧人拦住,目光炯炯,他双手合十深躬一礼道:“不知两位师兄为何拦我?”
右方僧人道:“从此刻起,非佛门中人不得入内。”
“那方才那位..”普惠皱眉道,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他曾与殿前听经十余年,算半个佛门中人。”
普惠不安感更强,抬头看门上巨匾,镀金的‘白马寺’三个大字金光渐暗,佛运大衰之象!他脸色大变,沉声道:“两位师兄,到底有何要事!如再不言,休怪小僧强闯寺门了!”
门前二僧对视一眼,要他真打定主意强闯,两人当真拦他不住。
右方僧人面容戚然,双手合十道:“方才寺里衣钵僧告知我等,寺主搬出了方丈之内,住进了东堂。”
普惠眼神呆滞,微张着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个肩抗佛门百载春秋的老僧要燃尽灯油..烛灭圆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