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苍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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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什么气?烟火气,没了烟火气也就没了生气。有的时候真想把时间杀死,但在动手前它已将我千刀万剐,我不甘心坐以待毙,总得做点什么才能过得更好,因为已经不能再坏了,但千万别奢望做点什么就能变的更好。

我无法忍受这日复一日苍白无力的生活,我想喝醉,也许在不清醒的世界还能享有哪怕一丁点的快乐。可我又强烈的意识到不能这么做,我怕在不清醒的时候会无法抑制的将我的苦水一股脑的倒给本不想承接的四月。我不能再那么自私了,我有过类似的经验,差点覆水难收。

塞林格说“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谢谢那些曾经让我长大的人,也谢谢正让我长大的人。哪怕这些人让你无比痛苦,痛不欲生,痛到连喝醉的勇气都被剥夺。

清醒到生怕不清醒,不知道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但我清楚的记得那一次喝醉,其实我根本就没有醉,只能说是微醺,而我的潜意识在假装我已经喝醉,如果不是这样麻痹自己的大脑,我就不能对我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做出合理的解释。

终于到了年关,单位组织了年夜饭,而这个阶段的我也已经越来越明白自己的渺小和命运的残忍。我的体重越来越轻,精神也已经到了几近崩溃的边缘。

单位组织去百年老店《王四酒家》吃年夜饭,我的车是入画开着的,而四月也是没有车的,所以我们相约乘坐静怡的车一起去,哪怕再短的时间,只要跟四月在同一个空间,我就能感觉心被填满了似的。可偏偏因为我突然的工作紧张,四月跟静怡先一步出发了,我完成手头的任务后才乘坐其他同事的车赶到酒店,但没关系,因为吃完饭静怡还会送我们回各自的家。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当酒宴结束,等着我的不是欢声笑语的一车喜悦,而是何有全的凯迪拉克。四月一一向有全介绍我们,我们又看着四月上了有全的车扬尘而去。而这一切如果说是天意的话那我的确是背后的推手之一。而我必须自食其果且自我消化。

我忘了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假装喝醉似的踉跄的在空无一人的小区路面上踱步。整个夜空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缸,倒扣在我的头顶,满天的星辰巨大而炽热,有节奏的直冲着向我砸过来。

我搜出钥匙,打开房门,点亮一盏昏暗的灯,移步到窄小的书房,独自一人趴在书房的书桌上。我想听见四月的声音,这是头脑不清醒的时候的决定,不管不顾的决定,不想任何后果的决定,只是这么任性的、自私的决定。我想听见她的声音,此时此刻!

我开始胡思乱想,我假装自己已经酩酊大醉,假装自己已经神智错乱,假装不管是哪里的谁一定会原谅我的,我趴在桌子上准备拨通四月的电话。在即将按下通话键的那一刻我迟疑了,我明白自己是清醒的,我要聪明一点,于是拨通了静怡的电话。

“喂~什么事?”静怡问。

“没事,不小心打错了。”

“哦,你到家了吗?”

“到了,你到了吗?”

“到了,你没喝醉吧?”

“没有,哪那么容易醉啊。”

“好,那拜拜。”

“拜~。”

我以为自己是聪明的,假装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于是又鼓起勇气拨通了四月的电话。

“喂~”是四月轻柔的声音,圣母般的声音,拯救我于水火的声音。

可我说不出话,我不知该说什么。

“喂~,在吗?”

我告诉自己不能说话,我要假装是一起意外事故,假装是车祸现场,又或者是不小心拿错了的水彩蜡笔。

“喂~~。”

我要保持绝对的安静,此时此刻,只有我的目光和她的声音在相互联结,此时此刻,她跟我在同一个外人所不知晓的神秘空间,没人知道它的所在,只有我们知道。

“滴滴滴~”四月挂断了电话,11秒,这短暂又漫长的11秒,这11秒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四月,不属于这个夜晚,不属于谁的生命,不属于时间,不属于所有的一切。这短暂而漫长的11秒只属于——我们。

而这些都是我顾影自怜的臆想,根本就没有我们,只有他们,而我又是他们背后的其中一只无形的推手。

那还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某天,我们三个依旧在百无聊赖的夜晚鏖战,游戏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交流感情摩擦火花坦诚相待的工具。我的孙尚香,带着四月的庄周和静怡的王昭君在王者峡谷驰骋,胜负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我们的联结。

“有全在线。”一局方罢,四月说到。

“拉他进来一起玩啊,这是个好机会啊。”我必须演的对四月满不在乎,我知道那层纸是不能捅破的,我什么也给不了她,而朋友是最稳定最舒服的一种关系。我不能贪得无厌,我必须要演的很像很像,不漏出一丝马脚,演的像一个没心没肺的普通朋友,演的像一个全心全意为了她的幸福着想的好朋友。我根本无法想象四月明白了我的心意后疏远我离我而去的情境,可我现在却正在感受着四月离开后的世界,比原来入画的世界更冰凉的世界。

就这样,在我和静怡的鼓励下,在四月本来的意愿下,在四月父母的帮衬下,从有全跟着我们一起游戏,慢慢的变成了有全跟四月的游戏。

我们三个还是会偶尔一起玩,普通朋友那样的玩,四月也会偶尔说起她跟有全的事,少男少女不明对方心事的事。他们去约会的事,他们煲电话粥的事,甚至他们参加有全朋友婚礼的事,等等。他们还没有确认关系,他们似乎已经走的无限近了,就差互相最后的一个肯定了,可谁也没有再更进一步的举措。作为一名年长两岁的过来人,作为一名要好的普通男性朋友,我不得不仔细聆听着这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然后从男性的心理角度作出中肯的、理性的、带有鼓励性质的分析。

我实在是太入戏了,实在是太理性了,我完全融入了角色,我不能被任何人看出蛛丝马迹,自大的以为奥斯卡也欠我一座小金人,实则只是一个小丑,可悲的小丑,仅此而已,不能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