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唐学高去上课时，廖灵薇站在楼上望着唐学高夹着皮包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个说法，说满大街夹皮包的人，大多不是公务员就是业务员。廖灵薇觉得这种说法很准确，还真是那么回事，公务员夹着皮包，皮包里装着资料，业务员夹着皮包，皮包里也是装着资料。所不同的是，公务员夹着皮包或许是去某单位办事，或许是下基层，或许是去按摩房或卡拉OK房，又或许是去赴宴，他们大多挺胸腆肚，趾高气扬，而业务员却是拜四方，低眉顺眼，为生计而奔忙。唐学高很有公务员潜质，如果他考上了公务员，那他就是公务员，可现在却要去当业务员，他患有忧郁症，是自己将他拉出了渊谷，又引导着他自我救赎，一切都在按着自己的设计向前迈进，就有成就感从心头升起，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昨晚跟爸妈谈好了，她要和唐学高搬出去住，她不能老让唐学高睡沙发，更不能让唐学高有寄人篱下之感。音乐系副教授彭若华问她是否考虑好了，考虑成熟了，这可是同居，不能儿戏。廖灵薇强调说，不是同居是同住，一字之差却有天渊之别，而且她早就考虑好了。音乐系副教授彭若华望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很是欣慰，自己这个女儿虽然娇生惯养，虽然自己没少操心，但从不让她担心，无论干什么事，都会先认真思考，然后才会决定，决定了的事情，就会认真去做，既然女儿说是同住，那就是同住，自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自己与丈夫对女儿的教育从来只是引导，绝不强制干涉，让女儿独立发展，因而女儿也是个很有个性的孩子。研究员廖逸轩一贯支持女儿，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很有主见，不会乱来，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会义无反顾地去做。因此他说，你想好了就不要犹豫，一来是为了爱情，二来帮助一个忧郁症患者自我救赎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我支持你。现在她就准备去租房。走出家门，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匆匆，他们为名忙为利忙为生计忙，芸芸众生创造了五彩缤纷的世界，五彩缤纷的世界有精彩的生活，她也要创造精彩的生活。她考虑了很多，租房只能去各个社区寻找租房的小布告，或者找中介公司推荐。租房不能太高档不能价格过高，否则唐学高心理会有负担，还得不大不下，太小了人感到逼仄，太大了空荡荡的有空虚感唐学高也会认为是浪费，还得家具家用电器厨房设施齐全，这样生活上也方便一点。昨天晚上她在网上查了整个市区的社区和中介公司，并将地址记载在手机的备忘录上，以便备查。为了赶时间，她开出了自己这一向一直没有使用的那辆红色别克君越。她现在处处向唐学高看齐，尽量不让唐学高有相差悬殊的感觉。去了几个社区，根据小布告上的提示联系上房主看了几家大约八十平米的房子，但不理想，不是房屋太过陈旧就是设施不齐全，又或者是价格不相宜。她想，还是找中介公司吧，中介公司对出租的房屋状况比较了解，自己这样盲人瞎马的太费时间。她来到辉煌房屋经纪公司。说是公司，其实也就那么两三个人，一个女孩，一个男孩，还有一个坐在老板椅上的干瘦中年人。她被让到那个干瘦中年人面前坐下，男孩在电脑前忙碌着，女孩泡了一杯茶递给她，有点渴了，她喝了一口茶，将茶放在茶几上。那个干瘦的中年人嘴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显得很猥琐，人却很热情，他先惊叹一声，你好美啊！廖灵薇道了一声谢谢。八字胡这才笑嘻嘻地问，请问美女，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廖灵薇说，我想租个房子，八十平米左右，家具家用电器厨房设施齐全，不能太陈旧，也不能太高档，价格也不能太高。八字胡拿过一个大簿子翻看着，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将簿子往老板桌上一扔，眼光闪烁不定地说，哎呀美女你的要求有点高啊，不是我们做不到，你所要求的我们都能做到，就是，怎么说呢……廖灵薇笑道，有什么不好说的？八字胡说，现在就有这么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房主去深圳发展去了，委托他的大哥将这套房子租出去，房子买了三年，房主没住两年就去了深圳，里面什么都有，你看了绝对满意，就是价格有点高。说话时，八字胡眼睛不停地眨，廖灵薇怀疑他的眼睛有毛病。廖灵薇说，要多少钱一个月？八字胡迟疑了一下，说，一千八。廖灵薇笑道，老板你唬我呢，我找人打听了，也在网上查了的，我们蓝江没有这个价格，一千八可以租个一百五六十平米的房子，这样的房子最多八百块钱。八字胡两手一摊，说道，这样就没法谈了，哪有你这样压价的。廖灵薇二话不说就起身，笑道，那就打扰了。说着，不看八字胡，快步往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八字胡喊道，美女请留步。廖灵薇转过身来，问，还有什么事吗？八字胡说，你总得让我们赚一点吧，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一千四，怎么样？廖灵薇说，一千四是不可能的，如果是一千，房子我看了满意，还可以考虑。八字胡说，你这美女是不是哪家公司的销售经理？这么老到，都像你这样，我们要喝西北风了。廖灵薇笑道，我不是什么经理，就是个小职员，薪水不高，所以不能不计较，再者我刚才说的是大行大市，你不吃亏的。八字胡说，这样吧，你先去看房子，如果满意了，再商量。廖灵薇说道，可以。八字胡喊来那个男孩，说，你带这位美女去看建设路湖天社区二十四栋二单元四楼的那套房子。那个男孩答应了一声，廖灵薇向八字胡道了一声谢，跟着男孩往外走。廖灵薇开了车门坐了上去，男孩上来后笑道，像你这样的美女，开着二十几万的车也算是白富美了，还用得着租房住？廖灵薇笑道，没规定开车就不能租房吧？男孩笑道，那倒没有，可是你那讨价还价的劲头，好像比我们这些穷老百姓还抠。廖灵薇说，其实我们都是普通一员，没什么特殊的。一会来到湖天社区，门口保安放他们进去，廖灵薇开车缓缓而行，透过窗玻璃廖灵薇看到，这个社区规划得还比较好，假山亭阁错落有致，一处叫文化广场的地方还有健身器材，整个社区比较整洁，所有房子看上去都还很新，看来老板也没说假话。到了二十四栋二单元上到四楼，男孩开门让廖灵薇先进去，自己随后跟了进来。廖灵薇在各个房间仔细看了看，装修中档，格调淡雅平和，没有陈旧感，家具也齐全，又打开电视机、热水器、天然气打火炉、洗衣机等试了试，都是好的，对整套房子的感觉很好，就对男孩说，我诚心想租这套房子，价格就是一千，你看怎么样？男孩笑嘻嘻地说，这套房子租出去的底价是一千，老板的意思是尽量租到一千二，我嘛，就是个打工的，看你是个美女，也犯不着为老板多赚钱，听你的，租金就一千。廖灵薇说，那谢谢你。两下说好了，廖灵薇签了合同，预交了半年的房租，拿了钥匙，那男孩就走了。肚子有点饿，一看手表，已经中午了，就跑去外面吃了个盒饭，顺便买了一条毛巾准备做抹布，就回来了。洗手间有塑料桶，她打了一通水，就各个房间擦抹起来。房间里只不过许久没人住蒙了一层灰尘，并不很脏，但廖灵薇擦抹得很努力，很细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在营造自己同唐学高的幸福巢穴，廖灵薇就不能不用心，她愿意为唐学高吃苦受累。擦抹完了，又拖地板，忙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总算是干完了，女孩儿很没形象地四仰八叉躺倒在沙发上。才干这么一点点活就累成这样，看来不仅仅要跑步锻炼，还得多做这样的家务活，爱唐学高，自己就不能做四体不勤的人。躺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还得换一把锁，好像合同上规定不能随便动房间里的设施，就不知换锁是不是在其列。找出合同，里面有房东的电话，就打了个电话过去，是一个老人的声音。老人很好说话，说要换就换吧。她赶快起身，在一个专卖建材和五金的商店里买了一把门锁，出来时看见一辆机动三轮车上有广告：急人难开锁，按照联系电话打过去，电话里回说可以，问清了地址，说一会就到。回到租住屋，一会就传来敲门声，廖灵薇打开了房门，一个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的男子问，是不是你要换锁。廖灵薇连忙说，是的。那男子手脚利索地忙活起来，只几分钟，锁就换好了。男子收了二十元钱走了，廖灵薇看看没有什么要做的，就锁好门下楼来开车回家。回到家里，将车倒进车库，正准备进门，听见手机响了，一看号码，知道是孙明辉，有心不接，又觉得不礼貌，就接了。孙明辉在电话里说，你休假还没完吗？我到网络科去，那里的人说你还没上班。廖灵薇说，还在休假，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孙明辉笑说道，也没其他事，就是几天没看到你，怪想你的，灵薇，今晚我请你吃饭。廖灵薇很严肃地说，我跟你讲了很多遍，灵薇不是你叫的，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电话里沉默了，廖灵薇很耐心地等着。对于孙明辉，廖灵薇从来就没有感觉，是孙明辉自作多情，老来缠她，她心里很烦。但一来是孙明辉这个人的人品不错，从来不死缠烂打，也不使心机耍手段，更不因为是副市长的儿子就狐假虎威，很有君子范，再则她是个温柔阳光的女孩，对任何人都不会疾言厉色，对孙明辉也是这样，只是好言相劝，就因为这样，反倒让孙明辉以为他还有机会，因此，一直到现在，孙明辉总有一种错觉，自己只要心诚，只要坚持下去，廖灵薇就一定会被自己感动，成为自己的女朋友。一会孙明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好吧，我就叫你廖灵薇，廖灵薇，虽然你现在对我没感觉，但我很爱你，因此，我是不会放弃追求的，我不管你给不给我机会，我一定要让你爱上我。廖灵薇不知说什么好，这真是豆腐掉在灰里面，吹又吹不得，拍又拍不得。见廖灵薇没说话，孙明辉在电话里又说，廖灵薇，今晚我请你去蓝江咖啡馆吃西餐，好不。廖灵薇沉吟着，她是在想要不要答应他。按照她自己的心理，她是会拒绝的，但是，她在想一个问题，自己爱的人是唐学高，不能让孙明辉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必须快刀斩乱麻，让孙明辉死心。她当然不会采取激烈的举动，但她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孙明辉出现在自己面前，就一定要让唐学高在自己身边。因此她对着电话说，好是好，不过我要带一个人，如果你同意，我就去，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孙明辉也没想到廖灵薇带的是唐学高，他只是想，只要你来，我就高兴，我就有机会让你接受我，爱上我。因此他说，好，一言为定，晚上六点见。廖灵薇说，六点肯定不行，晚一点吧，七点以前，我一定到。进到家里，廖灵薇洗了个澡，她是个爱清洁的女孩，打扫卫生让她出了点汗，不洗觉得有点不舒服。洗完澡，穿戴整齐，就坐在客厅里等唐学高。一会唐学高回来了，望着唐学高那精神抖擞的样子，廖灵薇很高兴，她知道，保险公司的培训，除了学习相关的知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激励人进取，不断进取，这对唐学高重新振奋起来是非常有用的。她站起来，接过唐学高的皮包，关切地问，累不累？唐学高说，只不过坐了一整天，有什么累的。既然不累，那你去洗个脸，完了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唐学高说，干嘛去外面吃饭？家里周姐做的饭可好吃了。廖灵薇笑着说，我可不请你吃饭，除非你考了资格证，否则你别想。那还去外面吃？唐学高不解地望着廖灵薇。你的脑袋真是不开窍，这次是朋友请的。廖灵薇轻轻点了一下唐学高的脑门。唐学高坐在沙发上不动，说，既然是朋友请客，我就不去了吧。廖灵薇说，那怎么行，我说了要带你去的。说着，将唐学高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推着他往盥洗室去。等唐学高洗完脸，跟周姐打个招呼说不在家吃饭去外面吃。周姐答应了一声，两人就走出们来。刚出门，就见音乐系副教授彭若华挽着研究员廖逸轩的胳膊回来了。廖灵薇见多不怪，爸妈感情好，她时常为有这样的爸妈感到幸福。来到面前。廖灵薇将挽着唐学高的手紧了紧，又将脑袋歪在唐学高的肩膀上，对音乐系副教授说，妈，我向你学习。音乐系副教授脸有羞色，笑骂道，你这丫头没规矩矩，连老妈的玩笑也开。研究员诧异道，饭时间你们这是去哪里？廖灵薇说，朋友请客，去吃西餐。研究员望着唐学高笑道，我女儿你可要保护好哦。廖灵薇说，爸，有学高你就不用操心。研究员连忙说，好好好，我不操心。音乐系副教授说，早点回来，别喝多了酒。廖灵薇挽着唐学高的手往前走，一边回头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