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可饶恕
他跨过了那条界限,他做的事不可饶恕,他改变了哥谭。
维琦·瓦勒支持蝙蝠侠。她衣柜里有她永远不会穿的蝙蝠T恤。书中间夹了蝙蝠侠和罗宾的海报,墙上挂的则是抽象画。因为在她同事面前崇拜一个超级英雄……太青少年。
她知道蝙蝠侠有三个罗宾。她报道过第二任罗宾的死。最为打动她的是第二任罗宾死后蝙蝠侠仍继续战斗。一个人,为一座城市付出一切。维琦将两件工作套装放进她的小旅行箱,准备今天的采访。
心理专家雨果·斯特兰奇博士穿着超人T恤,认为蝙蝠侠不但没有拯救哥谭于罪恶深渊,反而吸引更为残忍的疯子涌入哥谭。公众心理就像一张巨网,蝙蝠侠的行为只能带来犯罪反弹,让哥谭每况愈下。
维琦看见这条推后认为自己不得不回,她坐到厨房吧台边,两只拇指按上手机屏幕,“蝙蝠侠的存在不在于完全消灭哥谭的罪恶,他没有这样的义务。真的,我们为蝙蝠侠的义务夜巡付钱了吗?”
她发完一条还觉得不够,又输入了下一条。
“尽管罪恶没有被消除,哥谭黑暗,而他仍为我们而战。无论多么痛苦而孤独。他是黑暗中的希望。”
也是她的希望,让她身处哥谭却不那么恐惧。哥谭是腐烂堕落的玫瑰,而它的英雄永远为它而战,却又注定无法改变它。这是悲剧的真谛,不是什么随便被撬棍打死的廉价惨剧。这是诗意,是文学,是她的信仰。
这就是维琦近来烦躁的原因——哥谭不再是那个哥谭了。
黑帮火拼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很快被镇压。然后是警察敢单独进公园区了——维琦不住在公园区,但她应该是同情那的穷苦人们。她很长时间没有报道学校附近的贩毒案了。蝙蝠灯亮起的天数少了三分之一。无论如何,最后一点令人大失所望。这不再是她认识的哥谭。
维琦关掉推特打开油管,找到她收藏的一个视频。视频的标题写着“红头罩必须死”。
她终于给它点了赞,现在有5,343人赞成了。
维琦到达哈维·丹特的集会时大部分其他记者还没到场。她总是很专业,不把私人生活带进工作,而一个有力的提问应该像一把刀。绝密者的死亡药片指出蝙蝠侠与联邦政府的秘密交易后,她毫不客气地质问蝙蝠侠是否在协助NSA监视哥谭市民。
“市长先生,”她问的时候位置靠前,但她问的不是哈维,而是为哈维站台的塞巴斯蒂安·哈迪市长,“一个未知的人物,被称作红头罩,近来在哥谭活跃。超能瞭望者组织以此预测哥谭将会吸引更多蒙面者。你认为哥谭能容纳多个蒙面者吗?”
她不会把红头罩称为英雄,塞巴斯蒂安也不会。
犯罪率的下降让塞巴斯蒂安顺利连任,虽然他先前许诺的关闭阿卡姆疯人院并没有动静。哥谭的街道变干净了,这点毋庸置疑。但他知道,从萨默塞特到北哥谭,人们并不认为这是市长的功劳。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瓦勒小姐,很好的问题,”塞巴斯蒂安捏了一下演讲台上的麦克风,等人们都抬头听时他才回答,“哥谭市政府不与蝙蝠侠合作,哥谭警方也不。蝙蝠灯是私人的架设。如果蝙蝠侠越过界限,我们会逮捕他。这是法律的尊严。”
“但红头罩……”
该死,塞巴斯蒂安甚至不想听到这个名字。红头罩让他显得无能。
“我们有理由相信红头罩属于哥谭的犯罪势力,警方仍在调查疑似与此人相关的谋杀。我们绝不容忍谋杀。至于你的问题,瓦勒小姐,”塞巴斯蒂安的手碰了桌面,“正义联盟的英雄进入哥谭,我们会考虑。没有被正义联盟允许的,来历不明的,我们不会用哥谭人的性命来冒险。”
“哥谭只允许正义联盟的英雄停留?”
“是的,”塞巴斯蒂安示意哈维上台,握了哈维的手,并亲民地拍了他的手臂,“哥谭真正的未来,在于哥谭市民。在于我们所相信的希望和正义。所以我会说,我相信哈维·丹特。”
哈维对人群露出熟练的笑容。他的黑发用发胶梳到脑后,西装烫得没有一点皱褶。哈维的废除死刑演讲系列已经将他的提议送进了州议会,但获得哥谭市长的公开支持?这会让哈维得到数不完的赞助。他该写本书。
“没有人有权力决定另外一个人的生与死,”哈维在台上说。他曾经相信数据表明死刑的威慑有限,如今他已不再提人们不愿听的话,“作为人类,人性里有光明和黑暗。但我们应该永远对光明的一面抱有希望。阻止罪恶的循环。”
“在公园区、希尔区、北哥谭,有些孩子出生于职业罪犯的家庭,”哈维继续道,“父亲酗酒,为帮派抢劫,斗殴。母亲有毒瘾。帮派通常用底层打手顶罪,死刑有时会直接夺走这些小孩的双亲。他们长大后身心扭曲,成为谋杀犯。这就是罪恶的循环。”
哈维把双手都撑到演讲台上,没有去摸口袋里的双面硬币。
“我在这里宣布,我在写一本新书,名字叫《罪恶的循环》。”
哈琳·奎泽尔关掉直播浏览器。哈维只知道卖书,她想,根本没有看到大局。红头罩绝对是正义之心的最大威胁之一。而她恨透了,恨透了红头罩只盯着公园区不放。
多年前公园区曾是富人和新贵聚集的区域,精致的餐厅和华丽的剧院,所罗门·韦恩支持的古典建筑群。但漫长的时间改变了一切,笑声消失,灯光昏暗了。优雅的女人和绅士们另寻他处,街道上只剩贫穷和绝望,人称犯罪巷。如今罪犯和犯罪却在逃离公园区。
没有需要帮助的可怜人,就没有正义之心。
没有沉迷堕落的人,就没有可以影响他们的思想。没有思想,整个哥谭就没有了深度。
牺牲是他们这样的教育组织所要教导的。社会的运转里总需要有被遗忘的人,如果牺牲的不是公园区,整个哥谭都会被拖进深渊。正义之心已经给那些可怜的人们怜悯和爱了。
哈琳用她的手提电脑约了下一个线人。她真的不想这么做,但为了正义这是她必须作出的牺牲。她在寻找一种近来进入了哥谭传说的毒品——狂笑药剂。她要确保他们有足够多的迷途羔羊以教导,拯救。
哈琳在离开正义之心的总部时,没有看见街角阴影里的袭击者。
她挖得太深了。
哈琳被黑色布袋套住头拖走的时候想要尖叫,但那人按着她的脖子给了她腹部几膝盖,把她丢进一辆小货车。她半是害怕得说不出话,半是兴奋得浑身颤抖。
车停后她被拉着走过一个铺了大理石的大厅,高跟鞋咯出响声。然后是几乎没有尽头的电梯。哈琳最终被推进一张扶手椅里。
“红头罩,是你吗?”哈琳试探性地说,窗外的冷风吹起她的金发。她听说红头罩是一个真正的恶魔,见者毙命。
“红头罩?那个抄袭者品味够差。不,不,哈莉,听说你在找我。”犯罪王子一把摘掉哈琳头上的黑袋,“梦想成真。”
她的心几乎跳出胸腔,却不是因为恐惧。
“J…J先生,”哈琳看向小丑裂开的笑脸,低头看了窗外的哥谭。他们至少在50层楼高,她坐着的紫色扶手椅就在打开的法式落地窗边。她坐在一间复古的酒店顶层房间内,墙边堆了五六层旧式电视。节日彩灯从窗边的多立克石柱缠绕而上再在天花板上倒挂下来。窗帘被换成夸张的紫色,地面上散落了无数张小丑卡片。
小丑穿着紫色西装,双手按住扶手椅的扶手,俯身向前靠近她。像是要把她和扶手椅一同推出窗外,自由下落。
“告诉我,亲爱的。你曾经有过噩梦般的一天吗?”
“你的意思是?”
小丑放开扶手椅,哈哈地笑了。红头罩,很久没有人叫他的这个名字了。啊,没有什么比回忆更残酷……
“琐碎的纷争,账单和嘲笑,沉默失去欢笑。既不是深渊又不可能逃脱,就连逃进疯狂里也不可能。你知道这种感受吗?”他说道,像一个疯狂呓语的诗人。
哈琳从前以为杀了两百多个人的小丑只是一个痛苦的灵魂。但他说着隐喻,用她懂的语言,优雅而疯狂,就坐在顶层套房的雕花木桌上。她无法不被这样的灵魂吸引。他会杀了她,像他杀了罗宾一样吗?
“我知道,”哈琳知道那种陷在干燥无味的生活里的感受。她仍记得自己还是精神科医生时的习惯,下意识地说,“告诉我你的感受。”
“干涸、无助,活着但没有生命。”
小丑把手伸向空中,回想起十四年前的一天。那时他还是一个喜剧演员,人们并不被他逗笑。他走进一间酒吧,在中午之前已经喝了酒,一切都糟透了。和他碰头的两个人给他看了包中的红头罩制服。
“我想要抗拒,我们总是幻想抗拒命运。我那时以为命运是一种人为的残忍,”小丑的声音像催眠一样迷幻。
他不是哥谭的红头罩。他想要拒绝,但这两个盗窃犯告诉他没有退路。他曾是ACE化学工厂的实验员,沉默得被遗忘的实验室废物。所以他们要他装成红头罩带路穿过ACE化学工厂。他只想弄到钱,给杰妮她应得的生活。
然后两个警官就告诉他杰妮出意外死了。
“毫无意义,无论我做什么都……”
“孤身一人?”她问,小丑笑了。
他们在化学工厂外逼他戴上红头罩的面具。不,不是哥谭现在的那个皮衣红头罩小子。他是红头罩的时候绅士风度还存在。他穿着黑色西装礼服,圆柱形的红色头罩后还飘着披风,就像一个舞会上的幽灵。
他被推在前面,然而ACE的报警系统早已不同,来了警察。他只能跑下工厂高台上的过道。
“我只能走下这条路,不知道它的尽头。”
他跑过化学药剂的烟雾,昏暗的灯光让他无法看清,回忆里飞出大量小丑卡片。这是他的安魂曲,他的死亡和无法抗拒的改变。药剂烟雾里闪着绿光,燃烧着转动着。直到他在过道尽头看见一个黑影。
“直到我遇见一个重要的人,”小丑看进她的眼睛说,声音里带着真正的喜悦,“仿佛连命运本身都改变了。它不再冷酷无情,而是荒诞……带着坚定的决心。连命运都变得像这个人。”
“这个重要的人让你不用再孤独地走下去?”她问,双唇微微颤抖。
那个黑影头上有两个尖耳朵,浑身漆黑,披风边缘被扯得破碎不堪。回头去看他时眼睛里都带着地狱的火焰,炙热的时间吐息。那是一个蝙蝠,一个像蝙蝠一样的恶魔。点燃了他的生命,旧的世界分崩离析。
只有你能让世界继续,
只有你是黑暗中的光亮,
只有你,只有你能让我颤栗。
他不是红头罩,他喊到。但恐惧和致命的吸引让他无法动弹,以至于蝙蝠一样的恶魔逼近他时,他只能失足坠入三十尺下的化学药剂池中。
“你曾有过一种你的整个生命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的感受吗?”他无比回味地说着,并没有去碰她的手。小丑能看出他的哈莉已经沉醉于此。
“这…就是你此时此刻的感受?”
那一刻他知道了红头罩的含义……就是为蝙蝠侠而死。所有的无谓琐碎,空洞和挣扎,都为的是让他来到这一刻,见到这一个人。然后在下一秒死去。化学药剂淹没了他的躯体,没过他的指尖,旋转、坠落。
“像落在旋涡的中心,又像在半空中起飞。”
他滚过排污管道,跌撞着落到工厂外的泥地里。取下红头罩后看进地上的积水,他的双手和脸褪成苍白,头发变绿,嘴唇血红裂开一个笑容。他没有在水里看见自己,而是看见了一只愤怒的蝙蝠。那一天蝙蝠侠把他变成了小丑。
“这个对你而言如此重要的人是谁?”哈琳终于问,但她不需要答案。哈琳几乎要从扶手椅里跌落出来,只想小丑吻她。
小丑踱到扶手椅背后,双手靠着椅背,凑到她耳边说,“哈莉……我能给你正义之心需要的一切。”
···
“黑面具在雇佣杀手,”提姆拿着咖啡靠近蝙蝠电脑时对布鲁斯说,“他这次用尽全力。”
布鲁斯坐在蝙蝠电脑的主屏幕前,双手交叠撑住下颚,眼睛直看着几乎占满屏幕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红头罩的侧影,正站在楼顶俯视整个哥谭。蝙蝠侠盯着屏幕,像在看一些已经失落了的回忆。
“黑面具联系了哪些雇佣兵?”蝙蝠侠询问他的罗宾,仍看着屏幕上的红头罩。红头罩的背稍微弯曲,但这半个背影的轮廓——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好像他已经看过这个背影无数次。
“丧钟、死射、铜头蛇、电刑者、萤火虫,只要拿下红头罩,不论死活,”提姆没有报漏一个名字,“红头罩,我必须说,非常在行。”
布鲁斯没有回答。红头罩确实非常在行,几乎总能先他一步抢走、杀死他的目标。他在追踪猪面教授的傀儡,教授本人就只剩被匕首捅得无法辨认的尸体和幽灵般的巴洛克歌剧。布鲁斯起初并没有将这与红头罩联系起来。
但他逐渐摸到红头罩的手法。各种型号的枪械,但子弹基本都在7.62mm及以上的口径。有时会有连续的刀伤——这意味着杀死罪犯对红头罩而言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怒火甚至是复仇。但最为令人惊叹的一点,在于红头罩几乎能预测犯罪。
他不只是一个人类。
他不需要是一个传说。
“整个城市都想让他失败,他们全部跟在他后面,”提姆评论道,他一眼就看出红头罩背后强大的算法支持。这点他从心底里欣赏。
布鲁斯看着红头罩的影像,再次陷入沉思。红头罩为何只预测、计算公园区的犯罪,他在犯罪巷遇到了什么?
“杰森…”他一回过神就叫错提姆的名字,“提姆,你去继续寻找小丑病毒的抗体。”
“你已经很久没这么叫我了,”提姆说,他并没有被冒犯,反而是布鲁斯的要求……“我跟你说过了,布鲁斯,病毒造成的变异不可逆。没有解药,不可能有解药。”
“继续找。”
提姆叹气。自从红头罩出现后,哥谭就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所改变,蝙蝠侠的夜巡少了至少30%。布鲁斯却几乎一直穿着战甲。提姆直接用手机查了他的蝙蝠侠暴力预估程序,76%。
罗宾离开后,布鲁斯才对着屏幕自言自语,“你是谁?”
他戴上蝙蝠头盔,头盔发出机械声后锁紧,去除布鲁斯的痕迹。蝙蝠侠起身走向封着那件损毁罗宾制服的玻璃圆罩,玻璃上闪着冰蓝色的光芒。他在那站了很长时间才走向载具区,跃进蝙蝠车独自夜巡。
“告诉我,你难道不会为你的家人付出一切吗?”
艾萨克·诺克斯的脖子正在变得苍白,脖子根部纹了一个黑色骷髅。他感染了。艾萨克知道,他的头发根部也开始变绿。每一个制造过那批货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改变了……开始发疯。
多米尼克头发染上一层灰绿色后掐死了自己的女友,艾萨克还得帮他将尸体丢进熔炉里。这让艾萨克背脊发寒像是坠入地狱的最底层,那里没有烈火的烧灼,只有寒冰和魔鬼本人。他也会发疯,杀死自己唯一的女儿吗?
在感染者面前唯一安全的,是另一个感染者。
小丑病毒携带者不会攻击对方,疯狂即是生活。
所以他把女儿反抱在怀里,房间里暗淡无光,只有窗外的哥谭的灯光还在诉说着繁华的故事。维拉开始挣扎,但他用两个手臂环住她,他们一同看向窗外。
“父亲,不……”
艾萨克把沾满了污染样品的毛巾捂到她嘴上,将她的叫声和眼泪都摁死。
“爹地永远不会伤害你,”艾萨克紧紧按住女儿,下颚贴上她的头顶,用胸口感受她的扭动和挣扎。与她一同变成小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整个哥谭都被感染时如果她没有,她会被撕碎。
维拉睡下后艾萨克才启程前往杰纳斯化妆品的仓库。他是夜班,而这该死的是他的工作,在哥谭,犯罪是一种工作。和其它将面包放到桌上的活没有不同。艾萨克戴着黑色面具,手里握着一把冲锋枪,用电筒检查着货箱的编号。
他只想晚上快点过去,在第二天太阳升起前回到维拉身边。
通讯器里多米尼克突然没有声音时,艾萨克突然抖了一下。然后是帕特里克、伊萨和约瑟夫……他们一个一个从通讯器里消失。他能听见靴子踩断下巴的声音,枪声,无边的恐惧让他握着冲锋枪的手全是冷汗。
“你在哪?”他尖叫。
下一秒他就被从后飞踢重重地踢倒在地,第二脚踢开他手上的枪。艾萨克抬头看见黑色披风的一角,然后就被抵着脖子拉起来按到货箱上。
蝙蝠侠一把摘掉恶棍的黑色面具,看到艾萨克苍白的脸和变绿的发根。蝙蝠侠用黑夜里纯粹愤怒的声音逼问,“你为谁工作?”
“黑…黑面具,”艾萨克挤出这几个字。
“你为谁工作?”蝙蝠侠的手收紧,将空气一点一点挤出艾萨克的肺。
蝙蝠侠从腰带里拉出一把蝙蝠镖。这把蝙蝠镖的刀刃闪着暗红色荧光,淬了稻草人的恐惧毒素。乔纳森·克莱恩博士曾使用恐惧毒素使人产生地狱般的恐惧幻觉,再让被幻觉控制的人相互厮杀而死。
蝙蝠侠如今不在乎对罪犯使用恐惧毒素。
他折断他们的骨头,让他们尝到恐惧本身。
艾萨克能感觉到冰冷的蝙蝠镖一点点嵌进自己的肩膀。眼前的蝙蝠侠面具变形,扭曲,恶魔般的嘴长出獠牙,眼里闪着鬼魂烟火。蹼翼张开时飞出无数蝙蝠残片。他尖叫着哭喊,“小丑!我为小丑工作!求你……”
这才是蝙蝠侠要的答案,看来小丑已经渗透进黑面具的帝国,要从内部瓦解它。
“还有哪些污染源?”
“我什么也不知道,”艾萨克无力挣扎,脸上沾满纯粹恐惧的泪水。他面前的毫无疑问就是魔鬼本人,“小丑有一个医生。她为他做了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
蝙蝠侠盯着眼前的罪犯,并没有完全在听。事实上,他眼睁大,看着艾萨克的在恐惧中扭曲的脸逐渐恢复一点血色。这不可能。
“求你,我有一个女儿……”
一声巨大的枪响,艾萨克的头瞬间被子弹从侧面穿透。
在感染者的血能溅得他全身都是前蝙蝠侠已经滚翻后退起身,抬头对上二楼平台上的红头罩。蝙蝠侠的怒火融进下翻的嘴角。那一刻哥谭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有那么一秒驱散了红头罩身旁的黑暗。然后他消失了。
蝙蝠侠用钩爪追上,占领制高点后扫描定位。
“萨沙,跟踪他的路线,“杰森翻过仓库楼顶时说,“预测他的每一个落点。”
“红,需要我开启骑士梦魇模式吗?”萨沙询问到。
“不,”杰森说着发射钩爪,“让他追逐我,你看着。血痕,启动杰纳斯化妆品的仓库的炸弹。”
仓库爆炸时蝙蝠侠的披风几乎被炸碎,但他在最后一刻飞出火光之中,并不回头去看爆炸。红头罩对时间的把握无可挑剔。萨沙计算蝙蝠侠的飞行高度和速度,很快得出他的极限。燃烧,让一切烧尽。
蝙蝠侠在哥谭的月夜下追逐红头罩,闪电之间,枪声之中。
从希尔区海岸边的仓库,到自然博物馆的滴水兽上,到冰山酒吧楼顶的雕花玻璃圆桌。蝙蝠侠追逐那先于他一步,又把他从黑暗里逼出来的人。黑色披风展开的声音,钩爪绳索收紧的声音。他扔出蝙蝠镖,却只击中哥谭花旗银行顶端的钟楼。
如果他可以留住时间。红头罩拉紧钩爪的姿势,干净的落地姿势,熟悉得恍如昨日。
这是哥谭黑夜里的追逐,汗水,铁锈味,和冰冷的风。但前面的人不会再飞到空中,回头给他一个不在意的微笑。这是他抓不住的永恒。
红头罩落到一辆卡车上穿过米尔加尼大桥。蝙蝠侠也降落,用膝盖踢中红头罩的肩膀。“我需要知道,”他说。但红头罩转身掌击蝙蝠侠的下颚,接上一记蓄力侧踢拉开距离。
杰森跳离卡车时转身用枪打到蝙蝠侠面前的路面,没有一枪击中。
他们缠斗上一栋红砖楼顶,红头罩只用一秒就解开蝙蝠侠对他的裸绞,将蝙蝠侠摔倒在地,用匕首卡住黑色披风。那一瞬间杰森突然意识到布鲁斯——早已不是他浑身青肿都无法战胜的对手,哥谭最阴郁的传说,在他面前只是一个人。杀了布鲁斯……然后呢?
蝙蝠侠用两把蝙蝠镖切断被钉住的披风一角,扑上前让两人一同从楼顶坠落。两人的呼吸随着坠落混在一起,交错,然后重合。
他们落在砖墙后街里,总是这种肮脏绝望的角落。红头罩的一拳并没有击中蝙蝠侠的下巴,蝙蝠侠也无法踢中红头罩。无数次交手的默契,呼吸、心跳直到灵魂的纠缠。连死亡也无法抹去。连对方下五次攻击都知道。
“今晚就结束,”蝙蝠侠凶狠地说,“你的所有威胁和谋杀。离开哥谭。”
“不,蝙蝠侠,”杰森头槌顶回去,“你正在失去哥谭……告诉我,这种感受怎么样?”
蝙蝠侠观察着他的对手。红头罩和他一样强壮,甚至比他快,比他年轻。如果他不利用对方的弱点,那么他将没有胜算。他看过红头罩的弱点……
他感受着红头罩的呼吸节奏,就好像……不,这不可能。但布鲁斯内心深处知道。
蝙蝠侠格开红头罩的反击,将他狠狠朝后摔进砖墙。杰森无法呼吸,整个肩膀像是要裂开。他微微踉跄了一下,咬牙没有叫出声。
就是这一下多了一个节拍。他的杰森没有这种多余的动作。蝙蝠侠用手臂抵着红头罩的脖子,按着他的肩膀再往墙上摔。
杰森伸手去抓蝙蝠侠的手套。几乎要叫布鲁斯停下,头罩挡住了他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这和那些比起来不算什么,但因为是布鲁斯……蝙蝠侠再次毫不留情地把他撞上墙壁,像是要把油腻的砖面撞出裂缝。杰森本可以用枪直接打穿蝙蝠侠的胸膛,但按着他的蝙蝠侠离他很近,却太远。下一次砸击时杰森不但肩膀痛得快失去知觉,胸口也像被扯烂。
蝙蝠侠只是要羞辱他。
打败他,然后再丢点希望。他太了解布鲁斯了。蝙蝠侠放开他时,他被训练得在一秒之内就从地上站起来。杰森知道自己下一秒就可以拔出沙漠飞鹰,直接往布鲁斯双眼之间开一枪,结束一切。但他没有。
“他们在追杀你,你是一个罪犯,”蝙蝠侠说,他知道、承认红头罩改变了哥谭。某种程度上,他们了解彼此。但哥谭并不是一个可以被改变的城市,它不会容忍这些。
“那你呢?”你也会对我下手吗?杰森没有说。
“我给你一次机会,就一次,”蝙蝠侠冰冷地说,“离开哥谭。如果你留在这,我不会手软。这是我的城市。”
也是我的城市,杰森在心里说。但他藏起一切,轻笑道,“还没到时候,蝙蝠侠。”
在蝙蝠侠能靠近之前,红头罩扔出烟雾弹,消失在嘶嘶作响的白烟之中。他并非下不了手。不,还没到时候。布鲁斯会先失去哥谭。然后受尽那些痛苦,最后他才会杀了他。
蝙蝠侠站在原地,再次追丢了红头罩。
与此同时,哥谭的星空之上,正义联盟的瞭望塔正在注视着这个城市。
穹顶圆厅的圆桌旁坐着五位议事英雄……没有蝙蝠侠。他们坐在高背椅里,在天上讨论脚下的人类世界,仿佛是巴比伦的众神。天空之后的位置坐着亚马逊人的公主,她的面容完美,带着真正的仁慈。戴安娜说,“我担心他,他是我们的战友。我无法看着他这样。”
“数据不正常,”钢骨指出,他的机械左眼闪着红光,“哥谭的犯罪率下降到低于星城。这不符合逻辑。”
那到底是被抛弃了的城市,连众神都不会因为哥谭的改变而欣慰。
“但他的情况却在下行,他被战神阿瑞斯控制了。这不是正义的作为,“神奇女侠说,她穿着一件深蓝色长袍,与星空一样的静默。
“我不认为这是正义联盟应该允许的行为。正义两个字一旦被取代,就是无底深渊。蝙蝠侠必须展示一定的自制力,”亚瑟说,他只是纯粹无法接受哥谭有一天会成为比亚特兰蒂斯更安全的城市。
“他失去了一个罗宾,”克拉克看着那浩瀚的蔚蓝行星反驳,“给他时间。我…信任他。”
星空之下蝙蝠侠用蝙蝠翼来到哥谭的S.T.A.R.实验室,这整栋楼都属于韦恩集团,最底层的门禁只有他规定的助手能进入。他今晚所见的,极其可能就是解药,他必须用更大型的实验设施。
他戴上护目镜,将稻草人的恐惧毒素注入被小丑病毒感染的血液样本。
变异的细胞在毒素的刺激下逆转,重新分化。蝙蝠侠面无表情,看着显微镜里的细胞一点一点再次变异。
他身边的分析仪里装了泛着红色、绿色、蓝色、橙色的水晶。它们不是水晶,而是氪石。
···
杰森回到安全屋后蹒跚地走进浴室。他摘掉头盔,将嘴里的血咳到浴缸里。没有脱去皮衣和战甲让热水淋到布满伤痕的背上。而是打开浴室的药柜,抓住其中一瓶橙黄色的止痛药,倒了三颗在手上。不用水就咽了下去。手撑着洗手台才没有把药也干呕出来。蝙蝠侠把他摔进墙壁时故意加重了力道,那反复地砸最为可怕。
他几乎不吃止痛药。并不是所有类型的止痛药都会上瘾,其实他更不希望的是出现耐药性。
只有这样的夜晚他会允许自己不再忍受。事实上,那一整柜都是为遇到布鲁斯准备的。药剂可以阻止激素生成,麻痹他的神经,却不能带走心里的绞痛。
“他抛弃了你,留你一个人在这等死。”
杰森撑着洗手台的手都在发抖,他看进镜里,强撑着洗掉嘴边的血迹。他趴倒在沙发上,并不想闭上眼睛。梦境最终带走了他。
小丑切断了吊着杰森的绳索,他的整个肩膀都毁了。他匍在地上,爬着想尽可能远离小丑。但小丑抓着杰森已经断了的右腿,把他拖回去。他的手抓扯过自己的血迹。
撬棍挥舞的声音,肩骨被打断的声音,他的尖叫声。
“我认为蝙蝙不会来了,杰森……“小丑笑着踩上杰森的肩膀,再踩了几下,“我认为他喜欢这样,他想要你在这。”他为此付钱。
杰森在剧痛中说不出一个字,他试着摇头,睁着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
“和我在阿卡姆里……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小丑靠近他,像要告诉他一个秘密,“他在等你死掉,迫不及待。”
他疯狂地挣扎要醒来,以至于从沙发里滚落到木地板上才睁开眼睛,他总能从噩梦中醒来。杰森的第一个反应是不顾一切地爬起,把前额抵到玻璃窗上,喘息模糊了窗外的哥谭。然而这座城市里的罪犯并不恐惧蝙蝠侠。
他的手机响了。
杰森用手背擦了嘴角的血迹才解锁屏幕。是萨沙在叫他。
“红……”萨沙说,她一秒内算过数千种对话,最后选择说,“你问我,我看了有什么不同。”
“是的,“杰森握着手机回答。
“蝙蝠侠,”夜晚深处只有她的声音,“即使到了现在他仍能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