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午夜
外面的雨依然不住地下,打在屋顶的瓦片上,打在鹅卵石的地面上,打在窗台的边缘上,嘈杂的雨声里酒馆里却静的像一摊死水。神秘人放下的黑伞边缘的水珠缓缓留下,融进地面的水滩里。
黑衣服的神秘人摘掉兜帽,把脸上绿色的面具摘下,笑着看着玛丽,这次不是竭力表现出笑意,他是真的流露出强烈的笑意。
玛丽对他的真容并不意外,她唯一遗憾的是经过二十四年的忙碌她失去了敏锐的观察力,以至于在这时才把一切串成一线。
“那么,臆想侦探,这二十四年你过得怎么样?你现在能看清楚事件的全貌了吗?”神秘人干脆坐了下来。
玛丽也是有意外之处的,穿着这套装扮的他头发梳的油光发亮,胡渣鬓毛都修得干干净净的,而且眼神也锐利很多,嘴角的笑意也是令人背后发毛,原来人在不同的身份里真的会有不同的性格。
玛丽已经接受事实了,她猛抽了一口烟,后背靠在桌子上,竭力摆出微笑,开了个玩笑:“我一直都觉得你们应该在这个称呼里加上少女或者美少女什么的,臆想少女侦探,感觉要好多了。”
“现在是臆想大妈侦探了。”
“岁月不饶人了啊,自从老玛丽病了以后我的人生就像上了发条一直由不得我地转动。我害了老玛丽,是我的固执让她遭到了你们的袭击,以至于失忆。”
神秘人右手捏着眉间,似乎想舒展开不舒服的回忆,说:“其实只是普通的致幻药,但是梅森忽视了老玛丽的年纪,后果也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玛丽流了滴眼泪,泪滴划过脸庞,她夹着烟的右手用手背抹去了泪水,但是布鲁人的体质却在她的脸庞上留下了一道暂时的蓝色泪痕。“只是一个意外吗?却把我的人生全打乱了。”
神秘人努了努嘴,并不在意。
“事情很简单,”玛丽又抽了口烟,接着说,“你是红杉林的一员,梅森是你的手下,肯定是负责研究的。”
神秘人点了点头,认真地听着。
“你和梅森的合作早在材料楼偷窃事件之前就开始了,不知为什么,你需要偷取材料楼的那些物品,但是白天我和瑞娜以及凯蒂都有可能在那里,其他时刻都是锁起来的。钥匙的话,斯维奇院的老师都是有的。
于是,梅森帮你看中了维克德,他表面上是个唯唯诺诺的老家伙,但实际上也有对权利和金钱的强烈渴望,所以你们笼络了他,他所需要付出的紧紧是一个晚上的时间钥匙不在身上。
实施偷窃的一定是梅森。维克德没必要帮你们到那种程度,但是你们却早就计划好事情暴露全部推到维克德身上。
梅森用了一天时间藏匿赃物。在我们开始调查的那天,你恰好在瑞娜的眼皮底下通知维克德和梅森晚上在红杉林木材厂集合。晚上的三方会面你很满意,但是你却记起了瑞娜这个隐患,梅森的本事瑞娜心知肚明,所以你猜测梅森有可能会被瑞娜盯上。”
“我猜对了。”
“你们侥幸击败了瑞娜,为了震慑玛丽和我,你们把她放在木材厂的厂房里,同时也给我留了信。
为了继续恐吓瑞娜,你们又在她家投了信。你们很聪明,至始至终,都没有以我们本人的人身安全为恐吓目标,你在给我的信里说要伤害瑞娜,而在给瑞娜的信里则威胁伤害我。
瑞娜想保护我,所以她停手了,并且在学校法庭上不惜伤害我的感情也要保护我。你们也早就做好了让维克德背起所有黑锅的准备。但是我却不同,一定让你们吓坏了,我根本就不怕,死了心地要把你们全暴露出来。”
神秘人笑了笑,说:“你始终觉得我们不可能赢得了瑞娜,是吧?”
玛丽点了点头,接着说:“所以你们盯上了老玛丽。但是我依然没有停手,最后你们决定动手……”
“我一直想问你,当知道老玛丽居然被致幻药毒到失忆时,梅森当时怕的要死,以为你要把他打死。但你却真的就此收手了,为什么?”
玛丽没回答,抽了口烟,想起了老玛丽的脸庞,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掉,她把烟扔掉,双手撑住眼睛抹去眼泪,说:“你们当然不会理解。我只是明白了什么是更重要的事。”
玛丽抬起脸看着神秘人,她的眼圈蓝蓝的,嘴唇却是鲜红的,她怒吼着说:“为什么还要伤害多瑞!拉尔森,你到底在追求什么?”
雨声把这一瞬间的爆发全数掩埋。
拉尔森瞬间就在玛丽身前做了一道冰墙,他抚摸着冰墙看着透明墙面对面的玛丽,笑着说:“今天的一切都那么完美,直到你在草坪上问我认不认识维克德和瑞娜。”
“指环!我真的太笨了,居然从头到尾看完多瑞用自己的命施法。从事件的开始到最后,你都在。指控维克德的证言是你做出的,瑞娜纠缠梅森以求神秘人身份时你也突然出现,匿名举报维克德想必也是你,在我翻找梅森书包时站在门外的也是你,拉尔森你一直躲在背后。”
“你记性这么好,却直到现在才看穿吗?”
“漏掉的一环就是指环,时隔二十四年它终于出现,却戴在了我儿子的手上,吸取他的生命!”
“那指环实际上只是我不小心遗漏掉的而已,本来所有东西都应该在维克德的办公室里找出来。至于多瑞,他是我这辈子拿到手的最棒的工具!”
拉尔森已经构筑出冰笼把玛丽关在里面了。“拉尔森,你到底要的是什么?红杉林要的是什么?”玛丽不顾一切地捶打着冰墙,但是冰块却只发出沉闷的响声。
“臆想侦探,这不是你可以追寻的问题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玛丽坐倒在地上。
拉尔森绕着冰笼边踱步边说:“鉴于你拼尽全力的追查终于查到了我,我就给你一个奖励。很棒的奖励哦。
在你的人生抵达终点前,我可以告诉你其他人的终点。首先是瑞娜,你全身心投入照顾老玛丽的工作时,瑞娜拼尽全力地学习,之后辅佐多明戈斯工作,他们是绝佳的一对,即使站在他们俩的对面我也不得不怎么想,瑞娜很早就已经认定我是红杉林的一员,主导了之前的计划,但是她不好动手,她要把我背后的一切都揪出来,再干掉我。真是可怕的女人,我这一生的伤痕都是她赐予的。”
拉尔森扯开衣服,露出胸口和手臂,上面到处都是伤口。
“这些都是瑞娜那一个晚上赐给我的,她简直手把手地教给我,什么叫做天才,她是真正的天才,即使是多明戈斯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个废物。她一直在等待我犯错,她在学校的每一天我都如履薄冰。但是她终究还是个女人,多明戈斯的妻子跑了,还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但是瑞娜居然愿意嫁给这个窝囊废。瑞娜,不应该嫁给那样的人。”
拉尔森的眼神很渗人,在长久的争斗之后他对瑞娜的情感发生了扭曲。
这些玛丽并不知道,瑞娜虽然经常来看她,但从不会提这些事。
“但是嫁给多明戈斯两年后她却难产而死了。”
瑞娜结婚后的两年,老玛丽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瑞娜则要兼顾工作和家庭,瑞娜和玛丽也联系越来越少了。
“但是,瑞娜的孩子并没有死。”拉尔森的指尖在冰墙上划出了白色的冰渣。
玛丽突然明白了什么,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她捂住嘴唇,眼泪无声地落下。这时才想起来真的太笨了,玛丽忍不住地责怪自己的迟钝和愚笨。
“没错,就是多瑞。看到诅咒的肤色,多明戈斯遗弃了他,但是根据我自己的调查,瑞娜的女仆曾经得到过指示,如果孩子被多明戈斯丢弃了就一定要交到玛丽酒馆里。孩子的名字则取夫妻俩名字里第一个音节组合在一起。
多明戈斯很混蛋吧?光凭让瑞娜伤心这件事他就应该死个五百次。”
拉尔森感觉自己的满足感都要溢出来了。拉尔森把气哈在冰墙上,狞笑着说:“我将怎么对多瑞?我要多瑞成为最棒的利剑,为瑞娜复仇!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这都是,为了瑞娜!”
拉尔森开始自言自语,“为了瑞娜,为了瑞娜……”
玛丽坐倒在冰笼里,全身脱力,她已经预见到了将要发生的事。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无法与一个顶尖的法师抗衡了。
“求你了,拉尔森,放过我!”玛丽哭喊着把拳头捶在墙上,一直捶到全身无力,只能瘫在地上。“求你了,放过我!”
“我没关系了,放过多瑞可以吗?”“放过多瑞,我求你了。”玛丽的哀求声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也可能会动容,拉尔森却笑的越来越狰狞。
拉尔森围着冰笼走来走去,他的眼里燃烧着疯狂和快感。
“放过你是不可能的,你将成为明天点燃一切的关键。但是你还是快多说几句,我想听这个。”
玛丽的嘴唇已经干枯了,眼泪却没有枯竭。
玛丽背过身子,拿肩膀抵着冰墙,歪着头,双眼无神。她的脑子里都是多瑞,多瑞的笑,多瑞的哭,多瑞的无助,多瑞的坚持,明天以后的多瑞怎么面对这个世界。她也必须带着无限的愧疚,去另一个世界见瑞娜,瑞娜会骂自己吗?瑞娜问她多瑞怎样时,她该怎么回答?
“玛丽,最后一个奖励。我知道的,女人在死之前最挂念的不是孩子啊友人啊,而是最爱的男人。凯尔斯,你还记得他吗?凯尔斯的终点,想知道吗?
凯尔斯可是在北方结婚生子了啊,他回到贝瓦也不曾见你一面呢,不过今晚是个好日子,你们俩可以一起死。”
玛丽的人生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走过,她的眼泪也枯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