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夜行之凤鸣长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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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既生瑜何生亮

了然看着刘真子的样子,觉得这人淳朴,医术深厚,倒是在些小面上,宛若孩童。于是徐徐说道,“那我们就进行第二场,识药。杏林盟真不愧是医界第一盟,连厅堂都摆放着奇花异草,不如我们从中挑选出最珍贵。”说罢,目光便在厅堂上流转。

众人皆随他的目光,看向厅堂上。厅堂上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有千金难买的菖蒲,又有稀疏平常的追风伞,百年的灵芝、金掌半夏……看的众人眼花缭乱,若处身于比赛者,已不知所选何物。

此回比赛二人速度都很快,须臾间,便分别捧了一盆药草。刘真子率先端来一盆铁皮石斛,众人一见,便惊叹,这真的是一盆难得的仙药。铁皮石斛,作为九大仙草之首,一直居于天山雪莲、三两重人参、一百二十年何首乌、花甲茯苓、苁蓉、深海珍珠、深山灵芝和冬虫夏草之上。尤其是野生石斛,受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更是无上妙品。

且看刘真子手中的这盆铁皮石斛,根茎几近紫玉色,枝肥透蜜,叶片华美,粗略一看,这株石斛已有千年之余。绿毛干风,嫩尖铁青,闻之有清香。光是看着,众位医家已绵软糯香,口齿生津。刘真子虽然脾性不好,但是识药辩草之能让人叹为观止。众人皆啧啧称道,刘道子亦飘飘然,得意地看向无笙。

只见,无笙手里端着一石盆,片瓦之间竟然长根杂草,锯齿状的叶子软趴趴的伸展着,开着黄色的小花,伸出一枝长茎,顶头生着白绒团,竟然是株蒲公英。这玩意不是长得到处都是么,连种田的白丁不屑一顾,看来还是太年轻了,还不知道该被刘真子怎么难为呢。不过好在还有一局。结果未可知呀。

刘真子看见无笙选出了蒲公英,嗤之以鼻,昂首挺胸,完全没有有第一回合的囧然。

了然依旧淡然,看了周围神色各异的医家,说道,“第二回合,无笙胜。”众人皆惊,这、这护短也太明显了吧。刘真子听到这句,差点没有跳脚,指着了然的鼻头叫嚷。了然无视他的举动,继续说道,“无笙,你说说你的见解。”

无笙看着怀里的蒲公英,想起了曾经与师父出门采药,当她把蒲公英丢到一旁时,给她讲的一席话,她一直记到现在。看了看堂上的各位医家诧异的神情,自己真的很庆幸能够遇到师父这样的人。她缓缓地吸了一口,说道,“蒲公英,田野之中,瓦肆内皆能生长,看起来微不足道却有大用。蒲公英能够进入阳明、太阴二经,灭阳明之火,各经之火,与金银花、鱼腥草同用可治痰热郁肺,与板蓝根用,可治咽喉肿痛,与忍冬、车前草同用,可治小便淋漓;与决明草、黄菊花,可治母赤肿痛;配栀子、茵陈,可治湿热黄疸;配瓜蒌、贝母,可治乳痈红肿;配银花、紫花地丁、野菊花可治疔疮肿毒;配夏枯草、牡蛎,可用于瘰疬痰核。蒲公英虽为无名之辈,但是用途甚广,又能食用,天下千千万万苍生皆可受惠,真正可谓贵药。”说完,无笙便看向师父,只见师父微微颔首,目光里满是称赞之意。

堂上众人听闻无笙一番话后,皆有顿悟。对于医者来说,不问药草珍贵,只求医民有效。能够拯救平民苍生,即使卑微,亦是可贵无价。

腾谷子听了这句话,走到无笙身边,拉着她在自己的案边坐下,仔细看着这个小姑娘。见她星眸皓齿,肤白如玉,有扶风之美,又如松柏清雅,真是少见佳色,亦有自己年轻时的活力,更加喜爱。想到这,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刘真子。

刘真子听了无笙一席话,已然对自己的心思生愧,又看到腾谷子对自己的白眼,心中一阵哀叹。自己从来自负,一直觉得医术无敌,医德有璋,可是和无笙比较了两回,不由心中问造化,既生瑜何生亮。

这场比试胜负已出,自然不用多言。了然看着坐在堂中的医家,虽然自己早已对尘世纷扰早已了了,但是看着这一群人,心里颇有感慨。在来杏林山庄之前,了然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书信告之,能来此会的众人皆是高风亮节之人,将生死已经抛之度外。

思忖一阵,说道,“我等今日聚集于此,皆是为了大祁苍生。了然对各位生死大义,犹感佩服。此次城中出现的疫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希望我们能够齐心协力,共渡此难关。详情在拜帖中已经说明,各位能否高抒己见,鄙人洗耳恭听。”

众人看见了然虔诚的样子,纷纷心里大喜,虽然医者都怀有拯救苍生的壮志,若是舍身,则需要计较一番了。了然此番前来,必定是带着相爷授意而来,自己身后之事,定然是朝堂有所重视,个个都豁然开朗,只想着能够治病救人,平息疫乱。

众医家相顾四周,都看向杏林盟盟主刘真子,只见刘真子沉吟半晌,徐徐开口说道,“俗话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件事虽然了然高兄作为牵头人,但是还需要主事的,到时杂乱纷繁倒是不美了。”

话音刚落,腾谷子就开口说道,“刘真子,你啥时候说话还文绉绉的,有啥说啥,时间紧,形式重,罗里吧嗦没完了。”此话一出,刘真子脸上的胡子又要翘起来了。

其他众人看着二人模样,纷纷摇了摇头,唉,这一对,真的是医术超群的妙手么?小孩子玩性。

了然看了看无笙,又看了看众人,接着说道,“杏林盟盟主,说的不错,我们这一行人有六十二人,需要分组轮值。我大致的分了五队,金木水火土,金字队以杏林盟刘真子为首,木字队以腾谷子为首,水字队以郭丰羽前辈为首,火字队以陆鸿前辈为首,土字队以傅新前辈为首,其余人可以自行参加每一队,每组十二人。轮值时,以队首为长,诸多事宜,合当商议而行。我和无笙则是候补,衣食住行些许琐碎,各位就不用费心,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厅堂安静下来,偶尔有窃窃私语,一盏茶后,刘真子、腾谷子、陆鸿、郭丰羽、傅新五位医学大家站了起来,向了然拱了拱手,以示认同。尤其是刘真子,对了然此番安排无话可说,不急于一时,日后再说,不然显得自己格局太小。

了然欣然,作揖,“那我在这,深谢大家了。今天时日不早,诸位先行回家收拾行李,明早相府将会派马车护送大家去城南长皋坪,我们到时再见。”

“好好,好,那我就在家候着了,”腾谷子热辣辣的声音刚落,人已经到了门口。刘真子看着曾经的恋人,感叹时间无用啊,她行事如风,是半分未曾改变。

告别了诸多医家,了然和无笙乘着马车,往相府走去。车内矮几上放着几碟小食,二人捧着清茶喝了几口,困顿之意消去了不少。了然说道,“今日之行,可有收获?”

无笙想起了刘真子斤斤计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师父,我今天真的是收获不少,尤其是和刘真子对阵的时候,想起很多您教给我的话。还是你说得对,医德有时候比医术要更重要。”

了然长叹道,“是啊,虽然我们都想成为杏林神医,但是我们最应该成为的是问心无愧的医家。刘真子此人,虽然脾性不好,但是医品可圈可点。”

“嗯,师父,你不用担心我。这一次我会和诸多医家好好相处,潜心学习。”无笙点头称是。

了然却突然沉默,看着马车外,无笙顺着师父的目光看过去。冷清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只有几个乞丐卧在墙角晒着太阳。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说道,“师父,隔离区放在城南的长皋坪,会不会引起混乱。那边皆是平民,乱起来了,不好收场。”

了然放下帘子,重新坐回马车,说道,“无妨,我和你爹爹早已安排妥当。长皋坪的无相寺,处于高山峻岭之中,有险境为傍,赤羽军护守,一切皆安。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你的行装已经派人打理了。此次去长皋坪,女孩子在诸多医家多有不便,你可着男装行事,再带了一个随侍丫鬟,照顾你起居。我,可能不会经常在那边,你爹爹已将飞矶派去你的身边护你周全,你也要分外小心。”

“嗯,师父,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无笙说着,面上虽然无变化,但是心里有些不安。之前跟着师父行医,有师父在,万事皆安,此次全靠自己,未来如何,不可知,怎让她不心忧。

“你也无需太过于担忧,此次师父所选的医者多为贤人,飞矶身手在飞鱼阁数一数二,且会护你安全。”与无笙相处久了,了然自然看得出她心中所想,只好出言劝慰。

虽然女子之流,在大祁,往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尤其是无笙这种贵胄少女,不知人间愁苦。可是无笙他们兄妹几个生于相府,就注定了他们的不平生活,再被自己牵连一二,早早的涉世避免不了。比起自己当年蓦然受困,这样也是好事。

回到相府,无笙拜别了师父,便去往阿娘的院子里,去看看阿娘,估计应该要很长时间不能相见。宇文瑶看着自己的爱女,心里一阵翻涌,平抑之后,强笑着嘱咐着女儿。母女两人依依话别,这厢无话。

无奕这边被禁这足,已经在花荫下卧躺半日了。正当她百无聊赖的吐着话梅核,前去打探消息的心儿回来了。无奕忙坐起来问,“怎么样了,二哥去明月楼了么?”

心儿贴在无奕的耳边说,“问了小扣子,说是和大少爷一起去了监察司,汪包子那里好像出事了。至于之后会不会去明月楼,小扣子说不一定,二少爷没让他准备晚餐和夜宵。”她这个二哥呀,虽然没有她对吃这么执着,但在自己的影响之下,对吃也是极为讲究。要是在家吃饭的话,都会让后厨提前准备好,省得误了食欲,散了兴趣。

“嗯……这可就糟糕了,二哥这人从来不定性的。”无奕郁闷的将手里的话梅核丢回了盘子里,嘴里的话梅顿时失去了味道。她想去明月楼,透过影影绰绰的花荫,她都能看见明月楼的水晶糟鹅、龙井虾球、西湖醋鱼、玲珑塔,在向她招手。

“那小姐,我们还去么。”心儿按奈不住自己的口水,问道。这小丫头和小莲一起,被无奕给宠坏了。哪里有好吃,哪里就有她们三个人大快朵颐的身影。如今虽然只剩下心儿在身边,两个人的兴致不减往常。就只这半日,无奕与心儿已经吃了三四回,把小厨房里的孙二娘累得直接锁门子去抢浣衣老吴的棒槌,宁可锤臭汗衫子,也不愿再上灶头了。

无奕只好打着明月楼的主意,好不容易才收买了小扣子,得到的消息让人很是沮丧。不管了,除了辟谷那几天,自己那天不是穿街走巷的,这一次小心一点就好了。突然脑中浮现一计,招招手,贴在心儿耳边说着,得意之色飞上了眉头。说完心儿便一缕烟的跑出去,不一会儿便抱着两身衣服来了。

一番捣鼓之后,两个年青才俊便出现在无奕的闺房里。无奕穿着一件珠光云锦夹袍,一条玉色锦带束在腰间,一头青丝用金环梳起,原本面若桃花,洗去脂粉,星眸剑眉,虽无大哥二哥飒爽英姿,但也是文雅秀气俏书生。而心儿则借来小扣子的衣服穿着,头发也梳起,一副小厮的模样,两个人互相看着,忍俊不禁。

无奕看看手中,老是觉得少些什么,看到插屏的桌上放着一把绢扇便恍然大悟,是咯,街上出行的男子都拿着扇子呢。自己要不要也拿一把扇子附庸风雅,无奕看着自己拿惯了鸡腿的手,想不出来拿个扇子是什么样子。

于是便让心儿去把扇子拿过来,在手上把玩着,只见那扇子还未在她手上停稳,便哗啦一声,撕碎了。无奕看着手中的破扇子,只好默默地哀悼一番,为这把扇子超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