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给富留贫
最后,木牙为辛父买了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条黑色裤子。
衣服是木母选的。
辛父的衣服最便宜,不是舍不得,而是摆出来的这是这样。
“这么便宜,爸爸会不会不高兴啊?”付钱出门后,木牙又忍不住从塑料袋里拉出衣服,用手捻捻。
“他不挑,也穿不了好儿。惦记着给他买一件他就知足。我也是说,给我买不买没关系,好歹给他捎上一件。让他知道,你们心里还记挂着这个爸爸。”
“我看那件灰色的倒还好。干嘛非买这件白色的?”木牙捻着薄薄的料子,嘀咕道,“质量不好,又不耐脏。”
“好不好,得你爸喜欢才行啊。就是一天不到,能把白衣服穿成黑衣服,那他也喜欢穿白色的。之前,木叶给他买了一件黑的。当着你姐的面试了试,也合身,可脱下来后就再也没穿过。嘿,真是怪脾气。”
“唉,先将就着吧。也没有多少合适的。等我有机会回去,再看着给他买件好的。”
木牙说着,把手里的孩子往上托了托,看看日头,说:“转这一遭,都快中午了,我们去找地方吃饭吧。”
“行了,别花那个钱了。自己买点菜回家做吧。拖家带口的在外面,哪那么容易,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就吃顿饭,花不了几个钱的。”木牙说。
“这种话不用跟妈说。你也是当妈的人了,柴米油盐,说起来不贵,可没有的时候,三分钱还难倒英雄汉哩。衣服也买了,说是不多,几百块就这么出去了。钢儿(梁进爸爸)挣钱哪那么容易?听妈的话,咱们回去吧。你带孩子,我来做饭。”
“姐,听妈妈的吧。再说转这么半天,也累了。妈妈的脚还不敢劲儿,梁进估计也没睡好……”看来木牙还拂不开面子,木沙觉得自己该说两句了。
“那成吧,就听你们的。妈,你帮我抱下梁进,我去前面买点肉。”
吃过中饭,木沙待在屋里无聊,便向木母和木牙打过招呼,说是出去走走。
“你就在家里看看电视吧。外面也没有什么好转的,都是些黄土坡。”木牙又开始洗衣服。
“我就随便走走,消消食。”
“你那可别走远了,当心迷路。”
“多大的人了,还迷路。”木沙笑道:“我知道啦,就随便走走,很快回来。”
出了院门,沿着路边的排水沟,木沙很快到了一个岔路口:一边是水泥路通向大路,一边是石子路通向后山。
木沙毫不犹豫地走向石子路。一个废砖窑都值得爬几次,何况眼前连绵的黄土山呢?
说起“山”,似乎总得有个“青”字与之相匹配。然而眼前的山,却是一字的黄。
木沙不知道这是不是书上所说的黄土高原。要说是吧,似乎又少了流水冲刷的千沟万壑。
自己又不是地质学家,瞎想这些做什么?自己只是想爬爬高,或者只是简单地走走,不被人注意地走走。
山上虽然也有树,虽然也有草,却还像被冬天霸着,一片枯黄。又似乎是因为其稀,其少,总被东风遗忘。
可它们倒是坚强得能在攀爬的过程中不躲开木沙伸过来的求援的手,也没有叫她的希望落空。
木沙爬上了一个土坡,眼前,是更多的土坡。有的高些,有的矮些,有的远些,有的近些。
日头尚高,行路不难,木沙也就大胆地向着前面走去。
看着高的,走着走着就矮了;看着矮的,走着走着就高了;看着远的,走着走着就近了;看着近的,走着走着就远了。
木沙不停地走着。远处山坡上有间小房子。这莫非就是木扁他们工作的地方?走这么久也不见一个人影,难道他们真的都藏在山嘴里?
木沙好奇地朝那里走去。有坡不陡,她没费什么力气就来到房子一侧。侧面还好,转过弯看去,房子早已门窗凋落,是被遗弃许久的了。
房前,躺着几片手推车的残骸。两道铁轨犹如蛇信子,从黑黢黢的洞里伸出来。
木沙站在洞前犹豫片刻,终究不能鼓起勇气进去探个究竟。仿若洞里是藏着宝物的坟墓。此刻,宝物已失,只有主人的孤魂幽怨地盘亘在千疮百孔的墓地里。
又黑又静的现场使吹上身的风浸了寒意。木沙意识到这就是此次出行的尽头,于是折转身,向着来路回去。
对于人来说,这里或许曾是宝山。对于山来说,却从来都是贫瘠。可叹的是,人把宝物掠去,不曾回馈大山什么,就连撕裂的疮疤也懒得稍加抚慰。
大自然的伟大和寂寞,被人黄金般的意识悄然盖过。
却又有爱和自知的意识,将这黄金般的意识围裹。
二姐夫下班回来,给三个人炖了一只鸡,做了排骨。木沙本想打下手,发现他把蒸到中途的米饭开锅,重新过滤上水,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习俗不同,会越帮越乱吧。
吃了这只鸡,啃干净这几块排骨,完了手里的这碗饭,便是不再叨扰的归途。
木牙一家把木母和木沙送到镇上,买了一些吃食。临时,见了一家照相馆,木牙便走进去,拉着一帮人照了张即时出相的合影,算作纪念。
照片上,木母笑得安慰,梁钢笑得憨厚,梁进不笑而萌,木沙严肃而青春逼人:一袭绿衣衬得她肌肤白皙,外露的锁骨显得她娇俏可人。
再看木沙。她抱着一只棕毛大狗坐在木母旁边,仿佛大狗是个放大镜,把她整个人放大了一倍:手大,身宽,脸肥,唇厚,偏生眼睛似乎散光,不但没有相应地放大一倍,反而又缩小了一半。
木沙拿到照片一看,立刻魂归西天。没有最丑,只有更丑。看来以后还是离照相机远点为妙。这不光是为自己着想,也是为他人着想。
二姐夫掐着点把她们送上汽车。木牙叮嘱几句,说些路上注意安全,以后再来之类的话。直到车子发动,开离,这才扬着手,退开两步,在视野里慢慢变远了。
来时两手空空,走时大包小包。衣服和吃食倒也不多。主要是二姐夫搜罗了一些工友搬家不要的东西,交给木母带回。整整一大编织袋,里面有锅,有壶,有篦子,有手套,有雨靴……简直五花八门。主要是路远不好拿,不然还要多些。
经常从农家集市上买东西的木母对这些宝贝的质量赞不绝口。而实际情况确也受住了时间的考验。
除去这些占体积的,还有看不出来的钞票。木牙在前一天晚上就硬给木母塞了两千块。
回来的路上,车子时堵时行,堵塞的时间远远超过行驶的时间,急得行人直骂娘。
可木牙回家的路却因为这次堵塞之行而贯通了。虽然路远行艰,难得来回,可家人对她的态度终于像对待一个正常出嫁的女儿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