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山谷漫步

我的手被割了一个又大又难看的伤口，吕正捧着它又是吹风又是叹气，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流了好多血啊，笨笨真可怜”，一脸的抱歉。我笑着说，不疼的，以前学做饭就差没把自己剔骨剥皮了，这点不算什么。

我是个很能忍受肉体疼痛的人，甚至到了麻木的地步，妈妈说这不好。有时候身体轻微的疼痛可能预示着某些病变或是生理变化，比较敏感的人会尽早发现和治愈。反而像我这种小痛不在乎，大痛接着忍的人，往往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做晚饭的时候，两个男人坚持不让我动手，争着抢着出门去买菜。我坐在餐桌上无聊的玩着电脑游戏，手指头被吕正包的像个粽子一样，一摁键盘，同时出来四五个字母。

孙翔做饭倒是有模有样的像那么回事，既冷静又利索。也许是做了几年狙击手，使得他做什么事都如此的有条不紊，抑或是他本性如此，就是个做狙击手的料。这个问题如同蛋生鸡和鸡生蛋一样，难以令我想明白。

再看吕正，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浅绿色的围裙上全是烧烤酱汁，番茄切的奇形怪状，锅里的油都快烧干了也不放葱姜蒜，手里举着条新鲜的鲷鱼和它四眼对望。

我大笑着对吕正说，你是没戏了，现在女孩找男友总惦记找个能持家会做饭的，你看看你，就差没把厨房点着了。他白了我一样，把鱼放到菜板上，“当”的一下剁掉鱼头，菜刀直直的嵌进了木质菜板中。

孙翔把刚炒好的菜装盘后，笑着对他说：“得嘞，您再切几次，我家这菜板就得作废了。您要是觉得菜刀不顺手，我给您换个绞颈丝怎么样？”

孙翔的手艺和他本人一样，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惊为天人。几盘腰果鸡丁，熘肉段和蒜蓉荷兰豆炒得十分美味。而吕正那碟疑似红烧鲷鱼的物质，黑乎乎的一坨在盘子里，提鼻子一闻，还有点焦了的味道。

他在那坨红烧鱼里翻来翻去，总算是挑到一块能入眼的，放到自己面前的空碟子上。真是抠门，就知道给自己挑好的，我心里这样想着。谁知他拿起筷子开始一根根的挑着刺，然后把挑好刺的鱼肉夹到了我的碗里。

我心里偷偷的美了一下，但嘴上还是不忘记逗他：“不用吧，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只不过手坏了而已，又不是眼睛看不到了，还要你挑鱼刺啊。”

孙翔坏坏的朝他笑着，吕正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伸过筷子就要抢走那鱼。我连忙把碗抱到胸前，笑着喊，拿不走了，到嘴的鸭子我还能让它飞了不成！

好久没有吃过这么一顿开心的晚餐了，白天有些沉默和抑郁的气氛一扫而空，孙翔也格外健谈，说着一个又一个他们当兵时的趣事。

饭后收拾完碗筷，我们坐在宽大的布艺沙发里，喝着加了柠檬片的科罗娜，留声机里是阿姆斯特朗的whatawonderfulworld。浑厚沙哑的声音萦绕在整个房间，轻抚过我们的手臂，发梢，继而缓缓的飘向壁炉中跳动的火焰。

小D趴在壁炉前的毛毯上打着小呼噜，吃得滚圆的肚皮一起一伏睡的正香。孙翔放下手里的啤酒，从书房拿出了一张地图，对我们说：“看看明天去哪里玩吧，吕正的伤还要养两天，不适宜做太剧烈的活动，不如明天就去几家酒庄看看吧。”

猎人谷内几十家酒庄我们自然不可能个个都去拜访，所以决定挑几个有特色的去看看。Peterson’sWinery是一家小型的家庭作坊式酒庄，生产很有特色的香槟式葡萄酒，一款98年的霞多丽微安起泡酒远近驰名。

在这里不得不说说我最喜欢的chardonnay（霞多丽），这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白葡萄品种。从寒冷的法国北部直到南半球的澳大利亚，它都极容易种植，长势旺盛。chardonnay酸度并不高，而且不如某些白葡萄品种馥郁芳香，但却是香槟和起泡酒中最重要的一份子，不温不火，细腻优雅。并且它会随着种植地气温的不同，产生或柑橘类，或桃李的清香，在较炎热地区甚至会散发出芒果和菠萝的气息。

我拉着吕正的袖子说，一定要买这一瓶，回来我给你们做烤红鳟鱼和海鲜杂汤。吕正一听有好吃的，忙不迭的点头，成，成，只要有好吃的，咱多买两瓶。

孙翔拍了他头一下说：“别净惦记着吃，看看这几个酒庄，都设置了免费的葡萄酒品尝。上学时我还选修了一门winestudy呢，明天你们要先拿起来酒杯来专业的晃两下，唤醒它，让沉睡多年的酒与空气阳光充分融合，观看一下它的颜色，然后……”

吕正忙不迭的打断他的话，得了得了，多麻烦啊，我看你喝二锅头的时候也没这么讲究，怎么品尝个老外的酒就开始装绅士了。

我们简单的制定了一下第二天的行程，就早早的休息了。吕正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床上不肯睡，晃着我说：“你知道葡萄酒怎么做的吗，孙翔以前和我提过，那个叫Tyrrell的酒庄好像是有免费的参观。可以看看那些机器和酒窖，而且会讲解不同的葡萄种类和品质呢。”

我递给他一杯水说，你还说孙翔呢，我看你比他兴奋，男人果然都是爱酒的。他吞下手中的消炎药说，唉，可惜有伤，不然过两天还想去那边山上的湖里抓鱼呢。

说完他伸手要去拿床头的止痛药，我赶紧抢了过来说：“你之前不是吃过两粒吗，这东西吃多了对肝肾不好，你还是早点睡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空竟飘起了蒙蒙细雨。撑起伞来，伞上并没有多少雨滴，可是不打伞，却又弄得一身潮乎乎的难受，常说的细雨恼人，便是这个道理吧。

或许是因为天气原因，加之现在又是旅游淡季，火热的收获季节早已过去，我们路过的几个酒庄看起来生意很冷清，也并没有看到吕正所说的免费参观。

在Petersons我终于买到了昨天想念已久的起泡酒，老板也十分好客，说美酒自然要赠懂酒之人，于是又送了我们一瓶十分适合佐餐的红酒。出门后，我们信步在绿树成荫的奥康纳路，前方一家装修很田园的餐馆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餐馆老板原来是德国人，于是这里的菜肴多是具有德国特色。我们点了一桌子的烤猪排配蘑菇，黑森林火腿，维也纳香肠，莴苣沙拉和全麦面包，又要了三杯服务生极力推荐的黑啤酒。

大碗吃肉大口喝酒就是令人无比畅快，窗外的天空也逐渐开始放晴，两三只白色的鸽子蹲在栅栏边梳理着羽毛，天蓝色的卷翘屋檐被雨水冲刷过后显得格外美丽。

三个吃得肚圆的年轻人，说说笑笑，意气风发的走在幽静的小路上，我是多么想把这一刻定格，做成一张永不退色的照片，珍藏于我的记忆。

美好的事物和感情总是短暂，刹那绽放，瞬间凋零，就像那昙花一现的绝美，流星划过的璀璨，任由世事变迁，却总令人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