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画中的秘密（二）
看到洪爷吓坏的样子，有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有方拎了一下自己的长衫站了起来，动作很优雅，就像一个有学问的私塾先生。有方慢慢的朝洪爷走去，引来了众人的目光。有方微微躬身，伸出了手，他这个动作做的恰到好处，外人看来有方只是礼貌的把洪爷从地上拉起来。可是，洪爷这个角度看向有方就完全的不同了。
洪爷可以清晰的看到有方腰间的棱角分明，这个年代哪怕最没有常识的人也能看出，有方的腰间别着一把拐把子，也就是驳壳枪……
洪爷‘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让人们眼前一花。很多人都想为这个动作喝彩，就连练把式的马三也怀疑洪爷是不是传说中的民间高手。
“走吧！”
有方似乎惜字如金，他轻言吐出这两个字后，转身朝人群外走去。有方走过之处，围观看热闹的人纷纷让路。看到有方率先而去，洪爷哪还敢怠慢。他的腿明显的抖，浑身上下像打筛子似的，不受控的律动……虽然洪爷现在已经被吓得快要尿裤子了，但是洪爷明白一个道理，今天要是不跟着这个主走，自己就得搁在着。
有方前行，洪爷尾随，很快两人来到了一个茶馆。茶馆是天桥下的老买卖了，不过这段时间的禁忌也让一些老顾客槅门而望，谁知道日本人是不是真的不抓有钱人了，毕竟在这种混乱年代还能悠闲品茶的人，肯定是衣食无缺的……
茶馆的生意很冷清，有方随便找了一个靠窗清净的位置做了下来，而洪爷则灰溜溜的站在桌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从远处望去，洪爷如果穿得体面一点，绝对是一个旧社会保镖的形象。有方环视了一周，有方知道浅井肯定会派人跟踪他，所以有方选择了这个位置，这个位置离其他桌有些远，小点声说话不会背人听见，窗口还可以随时的观察四周跟踪的人，以便让有方熟悉他们的习性。
有方环视之后，才发现还在站着的洪爷，洪爷的汗水不住的流，他的汗腺已经脱离了他神经的控制。或者说他自己现在都找不全自己身上的零部件。有方知道自己恐吓成功了，有方冲洪爷点点头，示意洪爷坐到对面。得到有方首肯后，洪爷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
“洪爷在天桥混迹多年，我只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叫山或者水的人物？”
有方开门见山，这个问题说简单也不简单，一下问住了洪爷。这些年洪爷没什么太好的营生，只是凭借祖上留下那点微薄的家底度日，所谓坐吃山空，更何况洪爷祖上留下的财产并不丰厚。洪爷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好玩喜欢看戏，可是大剧院不敢去，喜欢女人，可是八大胡同他也没钱去！不过，洪爷到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玩耍的好地方，那就是天桥。这些年他可是一直在天桥游荡，天桥有什么新鲜事，来了什么人，哪个地摊玩的是什么把戏，他可是如数家珍。
说来也怪，天桥鬼才辈出，就是没有叫什么山、什么水的？洪爷想不出来，可是他又不敢说不，于是，他只能抓破脑袋在那苦想。
有方是何等人物，洪爷抓耳挠腮的动作，早就把自己的想法出卖的一干二净。有方也不道破，任由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他希望洪爷能想出一个什么关键的人来，那幅画根本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他只能根据两个牛郎织女星判断出，这幅画和天桥有关，有方不愿放弃，他拿出了一张纸，为了方便破解这幅画的秘密，浅井保留了原稿之后，还特意命北平的画家，在其他纸张上临摹了几幅，交给了有方。
“我这有幅画，你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洪爷赶紧站起身来，恭敬的把画接了过来，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在洪爷的手里，远比当年的圣旨有分量。洪爷摊开了纸，他的脸上有些异样。这一丝异样并不明显，人的表情是人体变化最丰富的地方，每个细微的动作，都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代码，人的动作用独有的方式解读着人心底的秘密。
洪爷毕竟不是什么专业人才，他没有间谍的经验，也没有有方那种诡异而跳跃的思想。有方刚开始的表现，已经在洪爷的心底烙上了一个抹不去的痕迹，这个痕迹像一个大石头压在了洪爷的心间，让洪爷找不到自由的呼吸。洪爷也是个撒谎高手，可是胸口的沉重让洪爷略显心虚。额头也渐渐的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水珠。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上天似乎眷顾着洪爷，洪爷注意到，有方正慢慢转过去。这对洪爷来说是个天大的机会。洪爷用最快的速度，擦掉了自己额头上那些晶莹细密的汗珠。
“没见过！”洪爷有些心虚的回答，同时头也做快速的摇摆。
“说吧！”
“爷，我是真的没见过……我！”
洪爷乖巧的闭上了嘴。他看到有方把那把驳壳枪放到了桌上。
“当你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一般人都可以让自己轻易的说出谎言，可是你面部表情却出卖了你，人类的身体语言远比语言要诚实的多。现在你可以说出这幅画到底有什么名堂了，否则的话，我可以保证你出门，可是桌子上面的这个东西，似乎并不同意！”
洪爷使劲盯着有方那张苍白的脸庞，权衡利弊。无论他怎么判断也无法说服自己，他相信只要他起身离开，有方肯定会轻易的勾一下手指，而自己的灵魂就永远在这间茶馆品茶香了。
“我说！我说！其实这也不算什么，这件事发生在民国三八年。当年，一个北方人来到了天桥。那个人叫什么我不记得了！他当时非常的穷，可是那个人有点墨水，他在天桥画了几幅画，原地叫卖，您也知道天桥这种地方哪能随便的买卖，当时天桥还是天津青帮人说的算，青帮老大孙爷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那天正巧无事，亲自来收保护费。那个穷读书人哪有什么钱，可是那个读书人也是血性的汉子，他问清楚了青帮的规矩，当场用青帮人的刀在自己的腿上割了一块肉下来，算是交保护费。
“说和画有关的！”
“那个读书人画的最多就是一副山水画，画中只有一个景色就是您手上那幅图的山水！”
“那么那个读书人呢？”有方轻声，手上有意无意的摆弄着桌上的驳壳枪。
洪爷艰难的咽了一口吐沫，他觉得自己错了，他看到了有方眼中那莫名的杀机……他感到平时自由呼吸的空气如利刃一样切割着自己脆弱的神经，他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