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培养施暴者的社会
英文片名:Bakha satang制片国家/地区:韩国
上映时间:2000年
片长:130分钟
推荐指数:4星
《薄荷糖》以韩国20年的社会变迁为背景,展示了一个男人逐步走向颓废的人生轨迹。在这个社会建构的过程中,笔者看到了一个普通男孩子如何被社会培养成一个具有暴力倾向的施暴者的过程。
影片采取了倒叙手法。
1999年春天,对生活绝望的中年男子金永浩落魄地参加了昔日社团老友的郊游聚会,他神经质般哭叫,并在高架桥上面对迎面而来的火车嘶喊:“我要回去!”
火车带着记忆倒走,三天前的金永浩已然崩溃,欲寻了断,但是被神秘人物叫去见一个人;再之后是1994年,他当时是一个商人,生活放荡,对妻子冷若冰霜又大打出手;再之后是1987年,身为警察的他,手段凶悍;1980年,他是一个入伍不久的新兵;1979年,社团的秋季郊游,和影片开始时的郊游在同一个地点……
不同的人生片断,被初恋情人尹顺仁连接起来。
1979年,纯情少年金永浩初识尹顺仁,二人彼此产生好感,顺仁在一家薄荷糖厂工作。
1980年,顺仁去军营探望永浩,二人未能见面;军营中充满了上司对下属的暴力,顺仁送给永浩的薄荷糖在一次紧张集合时被打翻,上司训斥永浩,禁止他去捡糖;正值韩国历史上的“光州事件”,永浩随军队出兵镇压学生运动,中了一颗流弹,慌乱中打死了一名无辜的女学生,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1984年,永浩刚当上警察,其他警察暴打嫌疑人时,他一开始还不敢看,后来很快学会更暴力的方式。这一年,顺仁再度找到永浩,表达爱意,永浩却以行动拒绝,当着她的面摸餐厅女服务员的屁股。
1987年,已婚的永浩和妻子洪共进早餐,洪讲夜里梦到他不在了而惊醒,永浩仍然看报,不理不睬,洪撒娇地夺走报纸不让看,永浩怒斥:“我打你了啊!”洪要去医院做孕期检查,说检查后会给永浩打电话,永浩冷漠地说“不要打电话”;孩子出生的当天晚上,永浩在和警察同事喝酒,搂抱“小姐”;他痛打异见政治分子,手段残暴;一次和警察同事外出抓捕异见人士时,恰巧地点是尹顺仁的故乡,永浩与酒吧一个酷似顺仁的女孩子发生了一夜情……
1994年,永浩转行经商,他与女员工保持着婚外的性关系,同时对妻子暗中跟踪,进行“捉奸”。在“捉奸”现场,永浩痛打妻子;家中妻子养的狗,永浩也会狠狠地踹上一脚……
1999年,永浩已经离婚,他生意惨败,屡屡被骗,人生走到了尽头,萌生了自杀的念头。三天前,他到前妻住处探望女儿,前妻不让他进门,只有那条被他踢过的狗对他还很热情;一天前,永浩准备自杀,却有一位神秘男子找来,声称自己的妻子尹顺仁在弥留之际希望最后见永浩一面;一天前,永浩去医院探望已经昏迷的顺仁,将一盒薄荷糖放在她的枕边……转天,也就是影片开始时郊游的场景,永浩站在铁轨上,自杀……
不同的视角,从影片中可能看出不同的内容。比如看出纯贞爱情的历久弥新,看出人生的起伏莫测,看出小人物在时代大潮中的坎坷……从性别暴力的视角,我看到社会是如何将一个纯情男子建构成施暴的男人,以及这个男人最终如何自我毁灭的过程。
永浩的成长过程,是接受社会化教育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学会了残忍、自私、麻木和绝望。
参军是极具象征意义的,因为军队是充斥着支配性男性气质符号的场域,更何况在镇压异见人士的时代。打死女学生,象征着永浩开始被强拉入暴力体制中,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警察同样具有暴力的象征,当永浩痛打异见人士的时候,他已经被彻底地归顺为施暴者,成为社会权力控制体制的一个环节。永浩无法接受自己的这种转变,所以他才会拒绝找上门来的尹顺仁。这与其说是他不想亵渎爱情,不如说他是要保存心中最后一片净土,怀念自己曾经纯净的岁月。
而到了1994年,我们看到的永浩似乎已经完成了自我整合,坦然地做施暴者了。但是,绝望也离他不远了。与生命濒危的顺仁的见面,更像是对逝去的美好岁月的忏悔。
影片中个人的“暴力化”过程,是同整个社会的暴力体制相伴成长的。个人对伴侣的精神暴力(冷漠、疏忽)与肢体暴力,是与其作为体制的一员对异见者的暴力一起强化的。
没有暴力的社会,就没有暴力的个人。当我们讨论个体的暴力的时候,这部影片可以让我们思考社会强权的暴力。
永浩的社会化过程,不也是我们每个人社会化的过程吗?我们在其中又学习到了什么?
个体是否可以逃脱社会控制的规训?似乎很难。但是,像有人质疑冷战时期射杀翻越柏林墙的士兵时所说的:你可以将枪口抬高一厘米!
一厘米的距离,便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