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啖蟹
“九月团脐十月尖”,这是啖蟹的经验之谈,流传已很久远了。记得章太炎和他的夫人汤国梨,卜居吴中,国梨有“不是阳澄湖蟹好,人生何必住苏州”,为最脍炙人口之作。阳澄湖距城市不远,港汊交错,蔚为水乡,为产蟹胜地。蟹以簖取,蟹能上簖,大都坚实有力,每斤仅两只,称为对蟹,其硕大可知。蟹爪的茸毛做金黄色,甚为腴美。因此各地所产的都标阳澄大蟹之名,藉以牟利而已。
李梅庵有“李百蟹”之号,梅庵名瑞清,别署清道人,在上海卖字,生涯鼎盛,几夺高邕之的名位而代之。他笔墨之暇,辄到“小有天肴馆”饮酌,秋深啖蟹,食量很宏,但所谓“百蟹”,亦仅夸语,不是事实。且所啖乃蟹兜,其他放弃,未免暴殄天物,那是不足为训的。
倪墨耕名宝田,扬州人,清光绪间来沪卖画,他是王小梅的弟子,人物仕女及佛像取境高逸,尤擅画马。初到上海,寓居某笺扇铺,小楼一角,聊供挥洒。某晚,铺主啖蟹,嘱学徒送巨螯至楼上,热腾腾地供墨耕啖尝。不意一转旋间,墨耕熄灯入睡,铺主以为蟹须热啖,何倪画师懵腾如此!及明晨,学徒为之整叠衾枕,其中都是蟹壳及零星蟹爪,衾褥都沾污油迹,狼藉不堪,原来他睡在衾中啖食,自得其乐。落拓如此,大家传为笑柄。
庄通百为南社名宿,诗才敏捷,大有七步成章之概。他喜啖蟹,有一次,他听到煮蟹时,蟹经热气,在镬中爬攀作声,从缓而急,从急而寂,蟹已死于汤镬之中,不觉惨然生感,因此绝不啖蟹,用作诗用以垂戒。
上海沦为孤岛时,百物飞涨,一般市民,难以生活,秋蟹上市,厥值惊人。有一画家作一漫画,画一衣冠中人,手持黄菊一枝,向菜场所列的篓蟹,注目观看,标着“持菊赏螯”四字,一反昔人所谓“持螯赏菊”,令人对之哑然做苦笑,反映当时的生活,多么饶有讽刺意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