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剑头
象牙、美石、竹根,都能被篆刻家用刀刻成印章,只有宝玉印章置地坚硬,如果看到刻宝玉都会畏惧不已。有人说在宝玉上涂上瘢蛤蟆的脂肪,质地就会软得像蜡,再用金刚石去雕刻宝玉,就软烂如泥。篆刻家也试过,但却没有什么效果。
歙县有个书生叫方雪莲,篆刻刀法得自家传,技艺高超出神入化,可是刻宝玉时也深恨没有坚利刀具在手。一次在扬州市场上游览,看见古董店家有一方古铁出售,苔花斑剥,上面隐隐还有篆文。用秦代的尺去量一量,长五寸左右,宽一寸左右,知道是件古物,方生不露声色地用二百铜钱把它买回家。试着拿古铁去削磁玉,纷纷削落。可是由于体积太笨拙,没有锋芒尖角,无法用它来雕刻强劲尖细的字体。于是就放到石上去磨,可是竟然把磨刀石损坏,而古铁丝毫无损。送到冶炼师傅手里求改成铁笔,在熔炉中烧了三天三夜,看上去像红莲花瓣。但一取出火就立刻坚硬得无法剖开,也无法卷曲。寻遍所有的冶炼行家,都不得真相。
不久,方生游览苏台,访问当地行家,听人说:“杭州西湖边有位姓仲的老头,世代相传铸刀剑,或许他能有办法。”于是,方生满怀希望去西湖边寻访,果然看见一个老头,须眉雪白如霜雪,温文尔雅如儒生。方生把古铁拿给他看,并告诉他种种情况,求他玉成。老头说:“真想不到我垂暮之年竟能看见这件稀世珍宝,可真是眼福不浅啊!”方生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头说:“这是古代昆吾宝剑的剑头。我从小就听我的祖父和父亲说起过,可一直未能看见。今天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要冶炼它也有妙法,不过需要工价二百两纹银才行。”方生认为工价太贵,还价至五十两银子,老头不肯。加至一百两,仍然不肯。老头笑着说:“这是宝物,五金的精华都凝结在里面。又被埋在土里很久,得山川秀气,已是通灵的宝物。炼得得法,可获得三支铁笔,用不着雕琢。一支用来刻石章,比寻常的钢刀不知锋利多少,无可匹敌;一支用来刻铜铁之类的印章,另一支就用来刻水晶宝玉之类印章,都如刀砍木,十分容易。这些铁笔运用自如,可谓是无上的珍品,一旦出售就会得千两银子,你还会为这点工钱计较吗?”方生很不高兴,带着古铁走了,老头说:“郎君你可千万不要错过机会。我已年老体衰,行将就木,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天地很大但恐怕也没人能炼成它,到时可就要辜负了这件宝物了。”方生不听他的,还是走了。
方生东奔西走又过了三年,还是没有遇上高手,不得已,只能再去西湖边重找老头,愿如数付给工价。老头说:“郎君既然已经去了,又何必再回头?按照我的倔脾气,本应该拒绝你的要求,可是我想为人间多增添一件宝贝。你先把工钱付清,明天早晨就坐着看我冶炼,大约一顿饭的工夫就能炼成。”
第二天清晨,方生就取了银子前往,先兑清银子给老头,老头邀请方生坐在店门口饮茶。童子打开炉灶,火苗猛窜,异常炽热。老头也坐下,和方生闲聊。忽然来了个女乞丐,满身污秽,脸上的污垢可满把抓。老头招呼女丐坐在矮凳上,给她二百铜钱,愿为她梳头。女丐拿了钱也不问老头缘由,就乖乖坐着让他去梳。老头高高坐着,从袖里拿出一把小梳子替女丐梳理脏发。等到发垢已满两捧,叫女丐离开。不久又叫来一个男丐,用同样方法处理,取得更多的发垢。
老头取完发垢,对着炉灶端端正正坐好,口中像道家念咒语那样,喃喃多时,然后在古铁上涂上发垢,放在火上烧灼。灼后再涂垢,涂垢再灼,这样反反覆覆十多次。直到发垢涂尽,古铁忽然放出五色光芒,蓦然听见发出奇响,一看已经分为三段,端正笔直。老头取出炉膛略加锻炼,在上面刻上文字:第一支为“切玉”,第二支为“断金”,第三支为“镌云”。又拿出块像玛瑙的红石头,拿三支笔在红石上磨了一会儿,立即变得深青发亮如碧芙蓉,成了抻刀。老头擦拭干净,交给方生说:“还希望郎君能世世代代珍藏,不要遗失和丢弃。”
方生宝贝地把三支笔带回家,急忙取出最坚硬的玉材进行试验,果然无坚不入。于是仍返回扬州,每日专门替人雕刻篆体玉章,一字取银一两。来求刻玉章的人时常挤满门外,方生也因此成为大富翁。只可惜咸丰三年太平天国军到来,扬州城被攻陷,不知方生的结局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