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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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成就:波罗蜜

「成就」在一般的理解,不外乎现世的成就自我,以及拥有名声、掌握权力、累积财富等等;在大乘佛法里,「成就」,即是利益众生,是修行的成就、佛菩萨的成就。

有不少人认为,出家人若要由凡转圣,就必须割爱辞亲、隐于丛林,也经常误解「四大皆空」的涵义,误解「空」便是什么都不要、都不追求,以为佛教讲「空」就是空谈玄理。

对佛教来说,「成就」的意思是「因缘果熟」,也就是「波罗蜜多」。

「波罗蜜」是古梵语,意思是「度」——从此岸度到彼岸,「多」则是语助词,意思等同「了」。翻译成中文的佛经,在文字上选择保留古梵语的「音译」,而不作「意译」,是为了保留最接近佛陀传法时的完整概念,而不受文字翻译的局限。

我们想要度过烦恼、度过困难、度过生死,更进一步转苦为乐,转差别为平等,转烦恼为菩提,都要靠六度波罗蜜。所谓「六度」,就是「六种得度的方法」,第一是布施,第二是持戒,第三是忍辱,第四是精进,第五是禅定,第六是般若。稍后会有举例和说明。

《金刚经》的四大要义:无相布施,无我度生,无住生活,无得而修;就是从此岸度到彼岸、达到波罗蜜多的法门,这个法门再说得更简单一点,就是「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

人的生命可以分为四个层次:

一、肉体的生命

二、大众的生命

三、超越的生命

四、不死的生命

「肉体的生命」是父母给予我们的肉身,人身难得,要好好爱护。「大众的生命」是在群体生活中尽自己的本分。「超越的生命」是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里,为别人、为群体、为众生奉献所能并且利他。「不死的生命」就是佛教所说的「法身慧命」,生死不住于心,超越了生的苦恼与死的怖惧,了生脱死,不再轮回于生死之中的永恒的生命。

每个人的生命拥有无限潜能,每个人的心,都能决定并且完成他自己生命的价值与成就。

重新认识世间的价值

母亲晚年住在美国加州洛杉矶惠提尔(Whittier)医院,一九九六年五月三十一日,我在台北接到母亲病危的消息,立刻搭机前往洛杉矶。一路上,往事历历,母亲的慈爱和微笑的面容浮现,如在眼前,心里诸般感念交织,我默声念诵佛号,为母亲祝福。当飞机抵达洛杉矶,我直奔医院,但是,母亲已经往生,只能前去玫瑰岗瞻仰遗容。

照顾母亲的医护人员对我说,她是位慈祥惜福的长者,食衣住行素朴简单,很少麻烦别人,总是替人设想,母亲甚至要他们别向我通知病危的消息,以免惊扰我、让我挂念。母亲总是自己承担一切,把思念和关爱的情感藏在心底。

母亲往生前二十分钟,嘱咐陪伴在身边的西来寺住持慈庄法师:「谢谢你们为我念佛。现在我要走了,千万别让二太爷(指我)知道,免得他挂心,他应该为大众而忙,不能为我一个人费心。」

面对由各处赶来的徒众及家人,我决定依照母亲的遗嘱,不惊动外界,一切从简。也遵照母亲的嘱咐,不接受挽幛、奠仪、香花、礼品等等。

我口述了一则敬告十方师友的讣闻:

星云敬告各方师友:

家母刘玉英女士于一九九六年五月三十日凌晨四时二十分,于念佛声中,安详往生于美国洛杉矶惠提尔医院,享年九十五岁。子孙及星云之弟子多人在侧。是日,随即移柩玫瑰岗。

四天之后,母亲在美国的玫瑰岗公墓火化。

在众人的诵经念佛声中,我轻轻地按下了绿色的火化电钮,心中默念:娑婆极乐,来去不变母子情;人间天上,永远都是好慈亲。一阵火,一阵风,一阵光,永远地送别了今生的母亲。

母亲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生下了我的身体,七十年过去了,母亲往生,之后,她的身体,由我按钮而火化了。人的肉身就像一间房子,我们只是暂时住在里面;时间久了,漏漏修修,我们此生暂住的这间房子,总是会坏、会有不堪居住的时候。

二十几年前,母亲曾到佛光山小住。有一回在信徒大会之前,问她愿不愿意和信徒见面、说几句话。她答应了。本来,担心母亲也许难免会害怕怯场。出乎意料地,她面对台下两万多名的群众,侃侃而谈地说:「佛光山就是极乐世界,天堂就在人间,要靠大师好好接引大家,希望大家在佛光山得道。大家对我这么好,我老太婆没有东西送给你们,我只有把我的儿子送给大家。」

她的这番讲话,激起信徒的如雷掌声。母亲虽然不识字,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也从不为向别人说些什么而有所准备,但是,她的一生,历经清末的乱局、辛亥革命、民国成立、军阀割据、北伐抗日、国共对立、文化大革命,乃至两岸关系的与时变化,外在时局纷扰,让她在流徙当中,别无选择地走过近百年的时代变迁,她在生活里,实践佛法,无暇以佛法住心与否干扰思虑,已然超越字斟句酌的经文理解,而成就、圆满她的此生。

而这个人间,我们是可以发愿、乘愿再来的。

人间佛教

我们学佛,也理解佛法在世间,但是,佛法究竟是什么?

佛,就是「觉者」:自觉、觉他、觉满。佛,超越有情众生不觉悟的无明;也不若声闻、缘觉二乘只追求自己的觉悟;佛,觉悟了菩萨尚未圆满之境。

大家都知道,佛教的教主释迦牟尼佛(又称佛陀、世尊、如来等),原名悉达多,生于公元前五六三年四月八日(农历),印度迦毘罗卫国的蓝毗尼园。悉达多的父亲净饭大王是释迦族的族长,母亲为摩耶夫人,在悉达多出生后七天,她就过世了。

悉达多由姨母摩诃波阇波提夫人抚养成人。悉达多身为太子,俊秀聪颖、文武兼备,从小受到百姓的热爱,父亲更是全力栽培他成为一位英明的君王。十七岁那年,他娶了美丽的妃子耶输陀罗,来年,小王子罗,罗出生了。

然而,宫墙之内的舒适安逸和亲情的温柔宠爱,悉达多内心深处仍然感到空虚,他对生命有更深的探求,对人生需要更真实的理解,于是,二十九岁那年,他告别家人,放下所有的舒适逸乐,离开他的宫殿,出外求道。经过多年的苦行,三十五岁那年的一个夜里,悉达多在菩提树下、金刚座上,仰望明星而悟道:

「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

悟道后的佛陀接着初转法轮,成立僧团,在人间说法,度众四十九年,公元前四八三年,于拘尸那迦罗城的娑罗双树间入于涅盘。

佛陀出生在人间、成长在人间、悟道在人间,涅盘也在人间;佛教本来就是人间的佛教。目前世上流传的佛教经典,是佛陀说法度众的记录,佛涅盘后由弟子集会、整理结集而成。佛陀时代的佛法,原本就是针对众人生活中的行住坐卧、思想举止,以及最终如何能得解脱而说,佛法自然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提出指导。佛教流传到了现代,我们学佛,当然要有自己在世间积极的、勇猛精进的角色。

有些人以为佛法是用来逃避的,所以说「遁入佛门」、「遁入空门」等等,好像把佛法理解成遁逃、放弃、消极,而不要有所成就。

《阿含经》说:「诸佛、世尊皆出人间,非由天而得也。」六祖慧能也曾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犹如觅兔角。」我们若是厌离这个人间而求觉悟,若是放弃自己的能力,而心生退缩逃避,是没有成就可言的。

佛教不是出家人专有的宗教,也不是供学者研究的思想文字,佛教应该是有益于全民大众的;佛教不是抽象的理论,而是能为人间带来幸福快乐的宗教。学佛法在于学出快乐来。自在、解脱、禅悦法喜都是快乐,人生最宝贵的就是欢喜、快乐,因此活得快乐、幸福、自在,就是人间佛教所倡导的,是佛教精神在世间的实践。

有一天,佛陀与弟子们入舍卫大城乞食,正好遇见对佛陀怀恨于心的人,这人立刻大声和街上的行人谈论、攻讦、诽谤佛陀。其中一位弟子看见他们当众辱骂佛陀,于是,生气地向佛陀说:「这里的人没有善根,不知尊敬三宝,佛陀,我们不如离开此处,到一个人心善良的城市吧!」

佛陀反问他:「如果搬到别的地方,还是有人不信奉佛法,那么你要怎么办呢?」

弟子答道:「我们再搬到别的地方去!」

佛陀说:「为了外在境地的缘故,我们要搬到什么时候为止呢?这不是究竟解决之道啊!根本的解决方法应是:如果我们受到轻贱,就要心不动念,以忍止诤,护于口,行于心,直到他们不再轻贱为止。」

佛陀接着又说:「一个开悟的人,安忍如大地,不应该受毁誉褒贬而动摇意志,以无我观,观察诸法虚妄,那么我、人的幻象,乃至世间所谓的好坏,不过如水上泡沫,乍起乍灭,哪里会恒常不变呢?」

佛教是让人得幸福的佛教,是让人有成就的佛教,是人间的佛教,是人的宗教,是教人的宗教;恒以「无常」观看人间而悟得「诸行无常」,勇猛精进并能「诸法无我」,「以无所得故」才能于「真空」得「妙有」,「涅盘寂静」,成就无限。

这正是佛教的「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

转化金钱为善财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认为,衡量功成名就的标准之一就是赚大钱。其实,关于财富,佛教虽然主张出家人要清茶淡饭,所谓「三衣一钵」、「衣单二斤半」、「头陀十八物」;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贫贱夫妻百事哀」,一个在家修行的人不能没有钱财,否则如何孝养父母?如何安顿家庭、养家活口?何况布施救济,也需要钱财作为助缘资粮,更不要说国家社会的各项发展,都需要国库的丰实作为后盾。因此,人间佛教不轻贱钱财,只要是来路明白、用途正当的「净财」、「善财」,都是有用的助缘资粮。

然而,我们也必须明白,世间的成就都是因缘和合而成。比如:一个人的成长,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这过程有父母养护、师长教导,乃至各行各业供应衣食住行的因缘等等。我们读书做人、成家立业,无不希望有所成就。但成就不是凭空想象,也无法不劳而获。适当的外缘帮助,固然对自己有利;过分的依赖他人,也不能有所成就。

人往往贪心,如果有了钱,就会只想把钱存到银行里,就要积聚,那就不能创建事业;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是五家共有(注)的,若能够不执着于钱的拥有,让钱财流通,成就更多的好事,才能发挥金钱的价值。所谓「十方来十方去共成十方事,万人施万人舍共结万人缘」,那么俗世的钱就兼具了出世与入世的大用。

有些人执着于修行就不要有钱、不能有钱,要住在贫穷里;但是,贫穷并不保证更高的道行,这样也是有我、有住,执着于「我要有贫穷的样子」才是行者。除非一个人不必做事,要做事就离不开钱,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若是一无所有,怎么财布施?我们度生、布施,要有体力、才华、能力或愿心,为什么独独要排斥轻贱钱财,心或物质的贫瘠,在不同层面上会令布施和度众有所局限。

真正值得关心的课题,应是如何将信施的善财、净财、圣财,好好用在有利众生的事情上,不应该落入「贫穷才表示修为足够」的执念。现代化的佛教,只要是能对国家民生,对社会大众经济、生活有利的事业,佛教徒都应该去做,这才是真正的「无住」、「无我」。

注:五家(王、贼、水、火、恶子)共有:一、一场水火天灾,疾病人祸的灾难,倾家荡产;二、强盗土匪,劫夺我们的财富;三、贪官污吏以种种的手段侵夺百姓的财产;四、不孝子孙,浪荡家财;五、国家的苛政赋税,使民不聊生。

组织的成就:同体共生

《杂阿含经》有一则比丘争诵经呗的故事。

有一天大迦叶对佛陀禀报:「佛陀!有两位比丘,心性刚强,一位是阿难的弟子难荼,一位是目犍连的弟子阿毘浮,两人时起诤论,相互争诵经呗。明日约定一决胜负,比赛谁诵出的经呗最多,谁说的法最胜!」

佛陀立刻派人唤来难荼和阿毘浮,问他们:「你们有听过我的教诫中,有教导人彼此斗争,分别胜负高低的经义吗?」

「我们不曾听过佛陀有诤论胜负的经义。」

「真正胜利的人,是止息贪瞋痴的迷乱,能勤修戒定慧三学,杀掉六贼造作;能正观五蕴如芭蕉不实,以八正道为指标,证入大般涅盘为寂乐。背诵千章万偈,不明自心,于解脱何益?」

佛陀要我们心能正定,远离人我彼此的诤论。《金刚经》强调「应无所住」,于人间的企业,就是要能不执着一个固定的市场,不对旧市场、旧产业紧抱不放;而能够勇敢地另辟舞台、另寻市场、另做新的创意组合。透过「重新估定价值」,「集体创作」,「制度领导」,开展出一个企业能够崭新,而且生生不息的生命空间。

重新估定价值

在《金刚经》中,佛陀要众生不执着在人相、我相、众生相、寿者相,不要让分别心阻挠我们的修行,人间的组织或企业若是能够体贴人性,关怀大众的需要,设立方便多门,便能创造新的价值。

过去人们听经闻法得要前往道场,但是,由于道场的偏远、交通不便,往往令人犹豫。而道场的硬设备,不一定符合听讲的需要,有些初闻佛法者,勉强听一、两次,就打消了闻法的善念。

《法华经》说︰「所在国土,若有受持、读诵、解说、书写、如说修行,若经卷所住之处,若于园中,若于林中,若于树下,若于僧坊,若白衣舍,若在殿堂,若山谷旷野,是中皆应起塔供养,何以故?当知是处即是道场。」

《维摩诘经》也说︰「直心是道场,深心是道场,菩提心是道场,布施是道场,三明是道场,于一念间知一切法是道场。」

也就是说,在人间,应该处处都是菩提道场。为了让佛法普及于人间,我们走入家庭、学校、工厂、农村、工地、军营各地,并且持着「传统与现代融和、信众与僧众共有、修持与慧解并重、宗教与艺文结合」的理念,一直在推行人间佛法。

佛光山及各别分院的建筑,都设有讲堂、会议室、教室、谈话室、简报室、图书馆,并渐次增设佛光缘美术馆、滴水坊等等。让信徒不只能入道场拜佛,在讲堂、会议室、教室,也有佛法开示,我们让出世与入世调和,山林与社会结合,出家与在家,随时随处都能修行。

佛教出世的精神,入世的实用,便是以慈悲的佛智慧,救度、布施众生。世间以营利为目的的企业,也要时时因应外在条件的改变,有计划、有组织、有效率地提供贴近人性需求的产品和服务,也就是「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

关于「集体创作」

组织、企业要创造新的价值,单凭一人独撑大局、独断独行是难有成就的,要集合众人的创意与共同成就的意志。

佛光山早期一无所有。没有现代化的设备,没有当今流行的企管理论,但我们有群策群力、集体创作的共同默契。一九六七年,开山的工程,我带着心平、心定、慈庄、慈惠、慈容等第一代弟子,胼手胝足,一草一木地开垦,一土一石地搬运。在荔枝园中描绘全山硬件的轮廓,在老慧明堂内讨论弘化的宗旨。

从无到有的每个阶段,大家偶尔或有见解上、看法上、判断上的不同,但是,关系到佛光山的大方向、成就佛教的需要,步调马上一致;从来没有为了一己自私的争执,只有一起克服困难、同舟共济的用心。这是佛光山的开山精神。

「集体创作」不是由很多人支持一个人的独裁,而是集体里的每个人都有平等的参与,为了能够广泛征求各方看法及意见。佛光山创建至今,几乎没有一件事不是用民主开会的方式来解决。在「员工会议」、「职事会议」、「单位主管会议」、「各院院务会议」中,不分年资、职务,都有平等的发言机会和参与表决的权利。由我主持的会议,只要路过的人有兴趣,可以随时坐下来旁听,不受资格限制。这种民主作风,不但减少做事的阻力,也让佛光人从开会中学习沟通的艺术,并且共享成长的经验。

提到佛光山的开山阶段,我脑海里就浮现了当年大伙儿从早忙到晚,挑砖、挑沙石、扛水泥,汗流浃背的情景;工人下工回去了,佛光山的弟子继续工作。而护法信徒的帮助更是多得说不完,所以我常说「佛光山的成就归于大众」。

佛光山不是个人的,而是一千三百多位出家弟子、海内外数百万信徒、诸多功德主,还有各界人士的;也不是一天、一时成就的;而是点点滴滴、持续累积、同体共生的成就。

关于「制度领导」

佛陀的时代,僧团十分讲究组织制度:佛陀的布萨举过(僧众聚集做宗教生活省思的时间)制度、羯磨议事(开会决议)制度,甚至比现代国家的法律程序还要细密周全。佛陀通达人性的管理方式、权巧变通的律仪规章,通透灵活,一点也不输当今许多成功的企业。

我这一生没有刻意罣碍自己的前途,没有特别想要去造就什么功业,都是随缘。五十八岁那年,我交卸佛光山住持职位,也只是按照「制度」退位,之后,直接下山去了北海道场,我要让接棒的人好做事,所以不要待在山上。如同佛教「依法不依人」,组织或企业在追求成就的过程中,同样需要明确且可执行的「制度」。

佛光会现在有数百万会员,佛光山整体运作和谐,弘法的脚步遍及世界各地,凡此种种,都是依随「制度」运作的成就,才能够令佛法打破人种、语言、文化的隔阂,透过佛教梵呗、书法、美术、出版、结合表演艺术等等,将人间佛教传布到世界各个角落。

佛光人的成就是无得而修:光荣「归」于佛陀,成就「归」于大众。「归」,是奉献修为的无得。佛光人与众生同体、和谐共生。

一砖一瓦起高楼

「蛋未孵熟,不可妄自一啄;饭未煮熟,不可妄自一开。」蛋还没有孵化的时候,将它啄破,小生命自此夭折,饭没煮熟就打开锅盖,饭就难以煮得熟软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获得就要付出。我建议,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不要怕吃苦、不要怕吃亏,要不计报酬地磨练出实在的经验,增长自己的阅历和见识,无论是读书、创业,或从事任何的工作,不要急于成就;太容易成就,则生轻慢,志愿不坚,很快就会失败、从高处跌落。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世上真正的成就都不是一蹴可几,都不是侥幸而得,也都无法立竿见影,而是一砖一瓦,扎实地建起。正是大家常听说的「大器晚成」,台湾谚语也说:「大只鸡慢啼」。

事实上,速成还真不一定好,如同树木,一年长成的只能当柴烧;三年、五年生的可以做桌椅,十年百年则成栋梁。所以,我们要无得而修,趁早摆脱急就章的得失心念,必须要「养深积厚,等待因缘」。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绝不能好高骛远,不可怀有「念两天佛号就心如金刚」的妄念。

禅宗六祖慧能从五祖弘忍手中得到衣钵,五祖送慧能到江边,对他说:「日后的佛法将由你广为传扬,请一直向南走,不宜速说佛法。」

五祖告诉慧能,不要急于向外传法,要紧的是等待合适的机缘。六祖因此隐居在猎人队中,吃肉边菜,等待机缘。机缘就是一切条件具备了,只要因缘具足,任何事情才容易成就,才能水到渠成。

横遍十方,竖穷三际

常有人问我:「佛光山僧团人多,事业庞大,究竟是如何管理,竟能上下一心,和合无诤?」我往往以一句佛门用语来作答复,那就是:「横遍十方,竖穷三际。」

「横遍十方,竖穷三际」,也是一句描述「法身自性」的话。所谓「法身自性」,就是我们本自具有的佛性。在「横的空间」上来说,世上任何一种东西的大小都有其限制,唯有般若自性和我们的法身慧命,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无处不遍,无所不在,所以说「横遍十方」;在「纵的时间」上来说,虽然我们的肉体有生死,寿命有时而尽,但我们的自性佛慧却能超越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限制,不生不灭,不来不去,所以说「竖穷三际」。

当年我自佛光山的住持退位,每逢山上重大活动,继任的住持心平和尚都会来问我:「今年如何做呢?」

「参考往例吧!」我总是这么回答。

参考往例,便是力求与宗风相应。但是,随着时移世迁,凡事也应有所改革创新,故言「参考」,而不说「遵循」。

为了弘扬正信佛法,从早年单车下乡,到社会现代化以后的汽车代步、空中来回,深深感受到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确实给予弘法上诸多便利,然而适时的恪遵古制,也能使人认知佛教的真义。

例如:佛光山在一九八九年起,每隔一年举行行脚托钵活动,不但将佛陀的慈悲与光明带到台湾各个角落,给予善男信女供养种福的机会,对于出家僧众而言,也是一项很好的体验。

一九八〇年后,我们在台湾北、中、南三区首创的「回归佛陀的时代」活动中,利用现代的声光化电,使数万信众有如进入时光隧道,回到两千五百年前的灵山胜境中,享受梵音的法喜。

「参考往例」,便是一种「竖穷三际」的表现。有所兴革,就要商议协调,并且周知四方,开会就成了不可避免的程序;有时,学生们要求参加,我也不拒绝,这就是「横遍十方」的作风。

过去我在丛林里担任职事,从接待宾客中,培养了敏锐的觉知,凡事先从一个点考虑到其他的点,然后由点而线,再由线考虑到全面,如果对事能有一个整体的观念,将时空拿捏得恰如其分,就不会挂一漏万了。

既然佛性充满法界,「横遍十方,竖穷三际」,故就理体而言,我与佛陀具有同一尊贵的佛性,所以我不必为威武所屈,也毌庸为富贵所惑。而在另一方面,我与众生一体,因此,有时我可以高居狮子座,宣佛妙谛;有时我也可以为大众做牛做马,牺牲奉献。于是,我能大能小,能前能后,能有能无,能乐能苦,能伸能屈,能饱能饿。我虽非生而万能,但是「肯能」、「愿做」。

因为,「横遍十方,竖穷三际」,就是要我们大开普门,不要有族群罣碍、分别对待,要能接引各界人士、三教九流同沾法益,让众生在不同领域、不同岗位上,都能将得益于佛法的种种善缘,普施于社会。

佛教的成就:波罗蜜多

前面已经提过:「波罗蜜多」是古梵语,意思是「完成了,从此岸到彼岸,涅盘寂静了」。既然知道必须从「迷」的此岸到达「悟」的彼岸,在心中时时惦记着就能完成心愿吗?《金刚经》却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住」,就是「执着」,尤其是对自我的执着。诸如:以自我为中心、执着于自我价值的判断,紧抓着一个念头牢牢不放,或情绪执迷于爱恨悲欢,太过在乎自我的利害得失。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就是要我们,以无私无我的般若智慧处世,才能达到涅盘的境界。

涅盘的境界是:

˙完全的平静

˙最高的妙乐

˙持续的幸福

˙福慧的完成

˙彻底的离欲

˙究竟的解脱

˙真实的世界

从烦恼迷苦的此岸,度到清凉寂静、恼烦不现、众苦永寂的彼岸,就是佛教的成就。具体的方法就是前面提到的「六度」,也称为「六波罗蜜」,就是「六种得度的方法」,以「般若」为「第一波罗蜜」。

一、布施(檀波罗蜜、檀那波罗蜜):把自身所拥有或所知道的施予他人。除了财物的布施(财布施)外,还包括佛法的传扬(法布施)和信心的给予(无畏布施)。布施能除去五毒中的「贪」。

二、持戒(尸波罗蜜、尸罗波罗蜜):不要只停留在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而要从积极的层面来看五戒,就是幸福之道。如不杀生而护生,不偷盗而喜舍,不邪淫而尊重,不妄语而赞美。不杀生而护生就长寿,不偷盗而布施就发财,不邪淫而尊重就家庭和顺,不妄语而赞美,名誉就会好了。

三、忍辱(羼提波罗蜜):包括「生忍」、「法忍」和「无生法忍」。菩萨能忍受一切有情侮辱,以及寒热饥渴等,以此断绝五毒中的「瞋」。

四、精进(毗梨耶波罗蜜):包括「身」精进与「心」精进。心意上的精进,指身体力行善法、勤断恶根,对治懒惰松懈(五毒中的「慢」)。

五、禅定(禅度波罗蜜、禅那波罗蜜):即心无杂念,不为俗务迷惑颠倒,就能除去散乱(五毒中的「疑」)。

六、般若(智慧、般若波罗蜜):以般若智慧,就能破除无明和愚痴(五毒中的「痴」)。

我年轻时很爱打篮球,所以常以打篮球譬喻:不论修行、做学问、待人处事就像打篮球一样,不要单打独斗,要讲究团队精神,彼此配合,抢到球,掌握时机投球,犯规时,举手认错。打篮球一样能够运用六度的精神:球传给队友,助传,令队友上篮得分(布施);遵守球场规则(持戒);球赛中有时状况激烈,难免有推挤碰撞,要能忍耐(忍辱);想要有好成绩,平时就要勤于练球(精进);除了锻炼球技,更要增长谋略智能,才能够出奇制胜(般若)。

为什么以「般若」做为「第一波罗蜜」?

《大智度论》说:「五度如盲,般若为导。」没有般若,靠其他五度是无法究竟的,说明了「般若」为六度的根本,也是佛法的根本。《法华经》说:「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三界(色界、欲界、无色界)都像着火的房宅,我们只有让自己的心清凉了,炽热逼身的众苦才会消失;以无所得的「般若」而修,才能从六度成就,而「波罗蜜」。

曹山慧霞禅师对侍者说:「悟道的人,无论内外多么炎热,也不会受到影响。」

侍者说:「是的。」

慧霞又说:「如果现在炎热至极,你要到哪里回避?」

侍者说:「就往炽热的火炉里回避。」

慧霞不解的问:「火炉炽热无比,你如何回避炎热?」

侍者指着自己的心答说:「我这里众苦不能到啊!」

《金刚经》揭示成就的秘诀,就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也就是「般若」;「应无所住」是「真空」,「生其心」是「妙有」;「真空」才能「妙有」。般若的佛智慧能明澈身心如水月,从虚妄执迷的此岸度往常乐我净的彼岸。行者就能够化炎热的世间为清凉国境,转化浊恶的烦恼成为琉璃法界,无入而不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