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致答辞(2)
我以为,我们能够信心满满地承认确是如此。在本质上,我们的内在基本上都存在伟大的动向,希望并且能够实践新的生活方式。要想理解这一点,只需要将个别现象看作整体来思考,科学、正确地认识整体的重要性就行了。此前,我们的论点是在将生命看成主体与客体、人与世界、能源与物体之间的某种关联。但是,事物只能从外部开始触及,所以内部不可知晓。然而,目前知性活动已把对象纳入生命,其过程的作用也已经渗透到人的灵魂,用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促使我们觉醒,使我们有所活动。如歌德的创造活动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这类创造活动被称为“客观的”,但与其说外在世界已经被写进缺乏精神作用的感性存在,还不如说外部对象已经成为了精神的一个组成部分,能源和物体存在十分密切的联系。这些互相结合、互相促进萌生出鲜活的完整实体。在此种生命之中,不是精神倾注于物体,就是物体内含的精神产生了效用。能源因为对物体产生了作用,才失去了原本的不确定性,使物体发生质变。诗人像魔术师一般,把语言赐予事物,事物于是就能宣告自己的存在。然而,事物只有在诗人的精神中,也就是在内在世界里,才会生动。跟这艺术过程相似的事情也会经常出现在日常生活中,出现在法律和道德之中,也常常产生于人际关系之间。起初看来跟陌路人一般,然而只要和自己重叠,便进入自己的生命领域。将疏远的人融入自己的过程,在两个生命个体顶端层次的关系——即爱中,最为明显,因为爱将自己和他人之间的遥远距离彻底消灭。不可知的存在变成了自己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假如我们在别人之中,看不到自己的生命和存在,或许就无法对同胞、国家或整个人类产生爱。另一方面,探索真理与我们内在生命的扩张存在联系,因为,假如客体不存在于我们的生命中,假如认知客体所付出的努力无法帮助我们认识自己的存在,我们又怎会那样主动地去认知客体呢?
如此一来,真、善、美就和客体融入生命内在过程的现象结合之中。在这过程的结构和价值上,此现象如果不随着深刻的变化或许不可能发生。因为生命经过内在的自我沟通,才能够成为其生命,能源和物体才会在生命中融合。但是,假如不拿一个整体来理解双方,平衡就不可能做到。所以,生命跟自己发生了关系,并在生命本身中得到别的建构,从而在内部产生出新的沟壑和源源不断的能源。此情况一旦发生,生命整体就会在局部呈现,对局部产生作用。只有这样,才会有信心去表现一种姿态,性格或人格也因此才能表现出多样性。客体与生命内在过程中结合为一体,才可能得到更高层次的新形态。生命并不是已知事实的表现和借用,而是已知现实的提升和创造。换句话说,生命不是为认知世界而来,是为自己创造世界而来的。
如此一来,生命不仅面向外界,也面向自己。生命创造精神之国,由此而生的另一趋向产生了内在世界;这一内在世界因原本的状况完全逆转而变成所有知识活动的起点。新世界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世界不是某个人的世界,真、善、美并不是分别具有的。因此,我们生活在共同世界中,个体得到的成果对整体都有用,是属于整体的。个人的新生命具备普遍性,并且在追求时渐渐认知真正的自我,逐步放弃受到制约的起点,仅仅思考自我保存、自我满足的程度也会渐渐降低。假如我们更加靠近地去看生命的扩展,不断地思考生命的能源和形态、生命引起的完全逆转以及生命带来的新问题,就绝不可能怀疑生命仅仅是追求喜悦和愉悦的想象产物。生命显示出新的层次,给人类带来新的生活。向新目标迈进、展开同现实较为深层次的根本联系、无限生命向现存在涌入,这些都不仅仅是人的创造。人还不能够想象这些事物。我们拥有来自宇宙的生命原动力,这给我们一种力量,让我们投身宇宙活动,将生命引入具有自然现实性的世界,且为现实而战斗。如果不根据宇宙的趋向,我们的希望就不可能获得坚实的基础和方向。假如现实的整体脱离了它的本身、脱离了内在动向,我们的生命或许就不可能存在于本身,当然也就谈不上提升自我。
人的重要性和人生的局促在此变化中得到无法预计的扩张。开始,人属于自然范畴,而现在,人已经上升到为现实的新范畴了。在这里,人都依靠整体所拥有的能力活动。于是,人不再是原来秩序的组成部分,而变成各种不同的世界追求进一步发展时融合的平台,甚至可以说超过了平台上任何一个角色。因为,世界的趋势假如忽视人的作用就不可能出现,而且缺乏人的决断和行动,世界也无法显得朝气蓬勃。如同局限和自由、极限和无限在人性中合一,人已经统治了整个世界。世界不再存在于人之外,它已经随着生命整体性的扩大而成为人类本身的真谛。
理想主义能够笼络人心,是因为生命的自我实现。并且,就算自然本身没有变,人的精神生活也只有跟自然交往才会有发展。然而,生命的目的在于自我实现,且努力集中于自我实现。不过,理想主义跟自然主义不一样,并非凭借自然来认识精神,而是凭借精神来认识自然。
此两种主义之所以持续发生新的冲突,源于新世界虽然来自我们的精神根基,但是,也只有在必然产生新的纠纷因子的持续斗争中才能实现。不但个人为了占有这个世界不得不斗争,整个人类为了用更明确的形态控制这个世界,也不得不斗争。这种形态并不是唾手可得,而是必须通过我们自己去发现、去实现。历史记载了很多企图达成这一目标的案例,但至今仍然没一个人实现。起初,我们只会模糊地、分门别类地体验精神的世界。所以,我们的研究课题,就是给这个精神世界十分明确的性格,让世界变得和谐,从而获得涵盖性的形态。目前,从历史的巅峰往下看,人类已试图统一整个存在以取得形体的生命。这种努力在首个大波涛翻涌时好像已经成功,可不久又有了障碍,障碍越大,生命就越不能符合既定的标准。这是明显的事实,乃至个人的行动也逃离了预定的架构。所以,在积极创造跟各种因素协调的时代之后,接着就是批评和瓦解的时代。如此一来,追求生命全一性的态度便趋向新的统一。此一集中和进步的时代交互出现,有利于充实人生的精神内涵。以往的功业常常得不到较高的评价,为了保持精神上的奋发状态,以上态度常走向新的努力。追求进步、获取无限,这些都无疑体现了人类独特的伟大性。自从希腊时代以来,欧洲文明已经如实地体现了此一过程。希腊时代,精神力在人们的生命中具有普遍的重要性,当人们开始努力统合自身存在的范畴时,希腊人所具有的精神力就能成为人们的活动源泉。统合通过艺术,尤其美术引起。这种统合是文化多样化衍生物的起点。科学认同宇宙的永恒技巧,而此存在于变动的现象之后。论及行动,指把国家改造成秩序井然的艺术活动。所以,个人务必使内含的多种精神力量和追求完全协调。经过这种努力,生命的完美模式才能成立,活动才能普遍觉醒。矛盾产生时,则包含着坚固的平衡,这些成果都和永恒的进步相联系。然而,人类并不会就此止步,生活经验又催生出更丰富的工作,使对比明显化,而孕育出此种生活经验无法解决的纠纷。由于冒失地设定目标,所以精神无法充分利用这目标来测定其深度。这一整体性已经假定:知性直接显现于人类生活中,拥有决定的力量。到了势力衰微的时代,知性的出现受到阻碍,瓦解的时代于是开始了。各类因素造成许多不同的方向。这时期,虽然呈现出否定一切的面貌,却仍是新统合的预备期。同时,这一统合比基督教更早出现。对基督教而言,整个现实皆从属于道德理念。所以,生命即使形成各种不同的形体,仍旧从属于道德义务。但是,思考人类的道德缺陷和此世中的缺乏时,就务必从超乎人类的秩序中得到解决这类研究课题的力量。如此一来,根据道德而来的统合也就带有宗教性,其影响波及整个生命范畴。此一精神的集中跟深化生命有关联,单纯的内在世界因此而生,首次确立精神对自然的绝对最高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