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长路(3)

空气中再次恢复了平静，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今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有些诡异。“张碎嘴”吓得不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为什么遇上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陆云帆这个男孩，母亲去世，父亲失踪，简直就是带着鬼片中男主角的气质。

而下一秒，他就发现这男孩一脸奇怪地向他走来，仿佛他的背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怎么了？”“张碎嘴”哆嗦起来，“我背后有什么，是鬼吗？”

陆云帆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别！”“张碎嘴”用手遮住了脸。

一片寂静。

陆云帆从“张碎嘴”坐倒的铁床碎片中捡起了一个红色硬皮的老旧笔记本。

“我去，你要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背后趴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今天你去世的母亲打来了电话，我都要吓出魂了！你还吓唬我。”“张碎嘴”一脸不满，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指着陆云帆控诉着。

“我吓唬你？别闹了，第一，身为一个军人家庭的后代，你就不应该相信有鬼这种东西；第二，都怪你不冷静，太容易把巧合当成诡异，电话里的声音是我母亲的没错，但是仔细听，就会发现是这声音是电子合成的。不过，合成我母亲的声音又是为什么呢？”陆云帆慢慢地翻着笔记本，一边说道。

“我当然怕，你不怕是因为你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要是见过一些东西就知道可怕了……”“张碎嘴”嘴上还是不服。

“诡辩！”陆云帆懒得搭理他了，他仔细研究起手上的红本子来，“这上面的字母我怎么看不懂啊。”

“这是德语，白痴，写的是：留给我坚强的儿子，希望他知道他的父亲在做伟大的事情。”“张碎嘴”一脸得意扬扬，“后面这些也像是德语，只不过是乱序，看不出什么意思，可能是密语书写的啊。”

“德语？”陆云帆陷入了沉思，他突然眼前一亮，“恩格玛机你知道吗？”

“‘二战’时期德军使用的密码机？”

“就是的，我父亲为了让我了解这段历史，特地给我做了个恩格玛机的App让我玩，”他拿出了手机，“看封面的话的意思，这是我父亲单独留给我的内容，又是德语，那就一定是恩格玛机了。而且，他跟我设定过密匙，我只要输入就能解开了。”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你又用诗……”

“快点，先解密几个让我看看……”“张碎嘴”有点等不及了，什么内容需要用密语来记录呢？

陆云帆点点头，将第一段密文输入了App。

两个人都战战兢兢，等待着运算的结果。

渐渐地，屏幕上显示出了正常的德语……

“张碎嘴”迫不及待开始翻译：“‘绝境’部队备忘录。”

陆云帆的内心在不断地紧缩着，这个笔记本他是如此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那个午后，阳光炽热，蝉在树叶之间来回地游荡，陆云帆在教室里百无聊赖地上自习。

突然，金素妍冲了进来，带着风尘仆仆和满脸的疲惫。她拎着一个女士皮包，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连衣裙，她冲陆云帆招招手，示意陆云帆跟她走。

“干吗？”陆云帆离开了教室，轻声地问道。他虽然表面上装作有些满不在乎，但是，他的内心还是有些微微的激动。

“姐姐今天心情好，请你吃饭。”金素妍没有回头，趾高气扬地说道。但是，她的声音却有些颤抖。

“好啊，正好上了一上午自习，有点饿呢，”陆云帆已经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脸上露出了一个卖萌的表情，“姐姐，我们吃什么啊？”

“跟我走吧！”金素妍伸手抓住陆云帆的手，带着他坐上一辆出租车。车七拐八拐行进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条不算繁华的街道，拐进了一个小巷。这一路上，金素妍只是抓着陆云帆的手臂，没有说话。

这条小巷子里有一家韩国餐馆，牌匾上用中韩两种语言写着这家小饭馆的名字。老板是一个中年妇女，围着围裙，看见金素妍之后，立刻微笑着用韩语跟她打招呼，金素妍也用韩语跟对方说了一阵话，但是，金素妍始终也没有松手，还是抓着陆云帆的手臂。

看来，素妍姐是这里的常客了。

两个人刚刚坐到桌子的两端，辣白菜、土豆泥等小菜就摆了上来，接着就是大酱汤和鱿鱼酱饭。

“你常来这里吃？”陆云帆轻轻地问道。

金素妍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眼神恍惚地盯着饭菜看了一会儿。然后，她将女士皮包往桌子上一甩，拿起筷子和汤勺狼吞虎咽起来。

陆云帆察觉到了学姐的反常，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陪着学姐一起吃饭。

学姐吃了两口，又倒上了两杯米酒，把其中一杯推给陆云帆。

“姐，你……”

“没事，喝酒。这米酒特别好喝。”金素妍露出了一个微笑，将女士皮包打开，拿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嘴，然后将米酒一饮而尽。

“素妍，我最近看了一部老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里面有一个角色是一个日本间谍……”

金素妍停下了喝酒的动作，酒杯停在半空中，她盯着陆云帆。

陆云帆还是一边喝着大酱汤，一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个日本人在上海跟当地人打成一片，说着地道的上海话，泡澡堂子，吃小笼包。但是，他有时还是回到自己的地下室，给自己做一顿地道的日本饭菜，咸鱼、味噌汤、米饭。片中有句台词说得好：喜欢哪里就喜欢吃哪里的菜。我看你吃得这么起劲，你不会是想家了吧？”陆云帆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金素妍放下了酒杯，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谁不想家啊，最近不太顺，是有点怀念家乡的味道。”金素妍一仰头，把酒倒进嘴里。

“家，确实好久没回家了。”金素妍低头吃着饭，不再抬头。陆云帆有点不知所措，他只好盯着金素妍的脸，他看见金素妍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

“素妍姐？”陆云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把手伸向了面巾纸，想拿出一张给学姐擦擦眼泪，但是，学姐却闪电般地伸出手臂，将一个笔记本抓在怀里，那是个红色的老式笔记本。学姐抱着笔记本哭了许久。

陆云帆心底不由有些发寒，那笔记本跟父亲留给自己的笔记本有几分相似，他的心里一团乱麻。

漆黑的夜，两个失魂落魄的人走在山路上，“张碎嘴”和陆云帆都想尽快回到车上，他们都被红色笔记本里的内容吓得不轻。他们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张碎嘴”甚至用遥控钥匙提前发动了汽车，汽车的大灯亮了起来……

他们发现车灯下站着一个人。

“谁？”两个人显然被吓了一跳。什么人会在深更半夜来到这个鬼地方？

那个人走近了，两个人定睛观瞧。

来人披着军大衣，头上戴着安全帽，手里举着一把手枪。

“把你父亲的笔记本交出来！”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只觉得他的声音凶神恶煞般。

“笔记本？什么笔记本？”陆云帆反应还算快。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选择。

“年轻人，这么假装没有任何意义，你忘记了吧，李处长留下的窃听器还在你身上。”来人不动声色地就点破了他的谎言。而陆云帆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处长意图揭穿自己父亲骗局而留下的窃听器如今还在工作，而他根本没有想到要去翻找那东西到底藏在哪里。

这么说，这个人一直在跟踪自己？陆云帆开始思考，军大衣、安全帽，他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位就是一路上他一直可怜的那位农民工，原来这个人一直在他的身边！

陆云帆一阵胆寒。“张碎嘴”此刻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慌乱，他在对方的枪口下镇定了下来，先是轻轻地拍了拍陆云帆的肩膀，然后悄声地说：“陆云帆，我们像电影里演的一样相互打架吧，兴许能把他骗过来。离近了，我俩的格斗术，打他没问题的。”

“好。”此刻，慌乱的陆云帆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你就给他吧。”“张碎嘴”突然高声对陆云帆说。

陆云帆转过身，不甘示弱：“我父亲的笔记本，我不给。”

“张碎嘴”抓住了陆云帆的衣领：“你不给，我们就都得死，土包子。”

“还骂我，你刚才打我，我就看你不顺眼了，‘碎嘴’，我他妈打死你。”

两人顺势扭打在一起。

握枪的人突然笑了：“算了，我何必费劲呢？都去死吧。”

他扣动了扳机。

砰！砰！枪声在山谷里回荡。

“张碎嘴”觉得左肩重重地挨了一拳，他疼得叫出了声音。他低头一看，发现刚才还在扭打的陆云帆此刻已经不再动了，胸前都是血迹。

“云帆，我靠，别这样啊，”“张碎嘴”顾不得自己的肩头已经麻木，“不要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他语无伦次。

那个握枪的男人缓缓走过来，“对不起了，笔记本和命，我都拿走了。”

他再次举起手枪。

砰！这一声更加清脆！

朦胧中，“张碎嘴”听出，那是步枪的点射。

2026年4月 阿拉伯海

“奉宁”号航空母舰 长坂坡行动

审讯室里，梦龙还低着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浅浅地画着，时不时拿起面前的玻璃杯，玻璃杯里是散发着奶香的百利甜酒。梦龙锐利的眼神在笔记上混乱的线条间扫视，是的，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整个事件的关键就是陆云帆。

“喂，梦龙，他说的备忘录笔记本和电话不会就是他的‘转魂茧’吧？”耳机里想起了耐伦的声音，他一直负责情报支援。

“‘转魂茧’？这一股浓浓网络剑仙小说感觉的名字是谁起的？我们可是搞军事的。”梦龙小声问道。

“当然是老大起的了，他说：因为‘绝境’部队每个小队的任务都很重要，而且，按保密条例又不能告诉别人。但是，小队成员总是处在危险之中，一旦发生意外，他们必须将自己的遗志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就像将自己的灵魂转生到下一个人身上。所以，‘转魂茧’这个名字还挺合适的。”

“合适个屁，我懒得吐槽他。”梦龙调整了一下坐姿，盯着灯光中的陆云帆，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而他的助手，那个文静的女生在飞快地记录着。

“耐伦，他讲述的事情发生的这个时间点，你听着不耳熟吗？”

“当然熟悉了，还记得陆云帆受到枪击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是‘黑潮之日’之后最紧张的时间。大半个亚洲都在忙着救援，军队几乎都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大部分运力被投入到了运送物资抢险救灾中。而这时，我们第一次收到了情报：有一支外国特种部队渗透进入亚洲内陆。最初的报告好像来自国家安全部，接着，我们小队也证明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当时上面对这件事很重视，先是安全部进行调查无果，后是老大亲自督导我们仔细调查。我们当时只是发现对方装备特别先进，而且动用了一些隐藏很深的情报网配合他们行动。可是进入内陆之后他们就消失了，最后我们受到了批评，这我能不记得吗？我们的一些情报人员很好奇为什么对方敢于在那个时间进入亚洲腹地，如果对方不想挑起战争，那就一定是有重要至极的目标，可是，那个目标我们一直没有发现。”

梦龙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手指划过屏幕，一个大部分内容都被标黑的文档出现在梦龙面前。

“我终于知道老大为什么让你来了。”

“为什么？”耐伦很好奇。

“因为这几个月来，我和其他小队的成员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了那次渗透的一些资料。《奥德赛行动》是我凭借自己的特长目前能拿到的关于那次武装力量深入亚洲内陆的最详细的报告了。其中皮尔特的行动档案记录里出现了陆云帆的名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陆云帆的讲述绝对会解开那个谜团的。这也是‘长坂坡行动’第一阶段要求的成果……你那边有点吵，怎么了？”

“我们的舰队被人盯上了，你安心对付陆云帆，我去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就启动后备方案，你等一下……”耐伦离开了座位。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他必须要加快自己的节奏了，梦龙又转头看向陆云帆。

耐伦摘下了耳机，走出了舱室，走廊里还是那么安静，但是，有几名海军军官不停步地向指挥室跑去。

“发生什么了？”

“福特级航母战斗群，距离我们700海里。他们一直在跟踪我们的航线。”军官的回答言简意赅。耐伦感到了急迫，就像是一个持剑的对手已经站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他是自己多年的对手。

耐伦隐隐觉得，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舰长在哪里？”

“我就是舰长，叫我武舰长就好。”一个白发苍苍、身着白色海军装的老人走进了舰桥。

耐伦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示意武舰长单独谈话。

“侦察机起飞，全速前进。都给我镇静点，做好本职工作！”武舰长下达命令后，示意耐伦跟着自己前去舰长办公室。

“我要求全舰进入紧急状态，安排可靠的军官进行排查。我怀疑舰上有奸细！”耐伦进门之后就开门见山。

“这位同志，我不知道您来自什么机关，但是，我不允许您随便怀疑我手下的忠诚。”武舰长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里面的碧螺春，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武舰长，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您发现了吗，自从‘长坂坡行动’开始，您的舰船就一直处在阴云和雨水之中是吧？”

武舰长皱了一下他粗厚的眉毛。对方的提醒让他内心一紧，的确，这朵巨大的云雾就像是幽灵一样一直跟着他们。

“武舰长，这是我们‘绝境’部队‘应龙’小队的功劳。虽然不能透露技术细节，但是，他们可以在适当的位置制造云雨。”

“功劳？”武舰长一时间没有跟上耐伦说话的节奏。也许是对方脸上的面具让他觉得有些别扭。武舰长虽然不惊讶奇人异士为军队服务，但是，他真的很好奇这支部队哪来这么多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