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水(3)
所有人都沉默了。陆云帆心底则是非常惊讶，国内军事论坛里流传着“绝境”部队的传闻，据说他们是全国战斗力最强的特种部队，武器非常先进，甚至有些论坛“老鸟”还煞有介事地说，他们有一些反物质武器之类的科幻武器。
现在看来这些都错了，他们误解了这支部队。他们没有那么简单。
科学家已经合不上嘴了：“真的有这样的部队？这些武器都被研发出来了吗？”
陆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各位相信我。让我们共同对抗灾难，拯救更多的人吧。”父亲的话有着军人特有的感染力，虽然严肃，但仍不失激情。
李处长依旧不依不饶，市长摆了摆手：“让军队的同志说说他的办法吧。”陆父已经彻底说动了市长。
“可以利用新式反海啸炸弹，当该炸弹结合特殊海底地形爆炸时，可以切分海浪，从而减弱海啸的规模……这是我们部队的最新武器，”陆父指着桌面上的海图说道，“这种炸弹在这座城市有专门的储存。”
“我自愿去执行这次任务，这个任务风险大，一旦失误，就会被海浪吞没。而且，操作这种武器需要精准计算和长期的经验，这也是上级派我到这里来的原因。”陆父眉目低垂，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仿佛他并不认为这是个无比艰难又有去无回的任务。
停顿了一下，陆父突然抬起他那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只不过我有个条件，能不能用直升机把我的儿子送走，他走了，我也好安心工作。”
李处长仿佛抓到了把柄：“你看，我就说他一定有目的……”
市长再次摆摆手，父亲与父亲的惺惺相惜让陆父的条件更易通过：“虽然这个条件有些令人为难，可是，为了儿子，我想人们都能理解。正好有个老板的商务直升机要从这里起飞，这个没问题，我帮你安排。”市长示意了一下，他的秘书点点头走了出去。
陆云帆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混乱的城市，防空警报响个不停，刺激着人们本就衰弱的神经。民防应急处理中心大厅外人声鼎沸，还有人试图闯入，要不是卫兵站岗，陆云帆不知道今天还会发生什么。
没多久，卫兵主动放一些人涌进了大厅，为首的是个胖胖的商人：“老子的直升机呢？就他妈你们这里可以停……有海啸为什么不早一点通知我们……”他身后的几个女生战战兢兢，其中一个梳着马尾的俏丽女孩还光着脚，可能是跑丢了自己的高跟鞋。
这应该就是市长嘴里的那个大老板吧，陆云帆看着那个胖商人跟市长和李处长打招呼，然后，李处长走上去，陪同他们穿过大厅，向屋顶的停机坪走去。今天处处和他们作对的李处长总算离开了他的视线。
“走吧，”陆父走过来推了陆云帆一把。虽然他的表情那么严厉，但是，陆云帆却从烟雾背后感受到了父亲的慈祥。
陆云帆的眼泪落了下来：“我不走，我已经失去了母亲，还要失去您吗？我们父子要死就一起死……”其实他不应该哭，父亲总是教育他，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不能哭。他哭的时候，父亲总是会发怒。但是今天，父亲没有发怒，他伸手将陆云帆拉到了一个偏僻的似乎是废弃的房间里。
他今天不再那么严厉，而是语重心长：“儿子，你知道吗？你妈死的时候我没能救得了她，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一定不能让你有事。”
父亲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平和：“你从昨天到今天一直不接电话，所以我只好来找你，可是当我到这里时才收到消息，这里已经很危险了，我现在只想让你活下去。”
父亲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总对你说，男子汉不应该说谎，尤其不能当着自己的孩子说谎。但是今天我说谎了，其实海啸炸弹根本不能减弱这次海啸，但是只有市长这些人才能开空中航线，我必须用直升机送走你，因为海浪来得会很快，只有乘坐直升机才能逃过这一劫……”
陆云帆在母亲死后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无边的父爱。也许不是父亲的问题，而是他没有领悟父亲严厉和沉默背后的意义。
突然，门被推开了，走廊的寒风吹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举着枪的李处长，他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我对枪虽然不精通，但是对情报可是比你精通多了，我在你儿子身上放了窃听器，你没想到吧？我就说你是有目的的，我最开始就怀疑你为什么会将‘绝境’部队的秘密泄露给我们，还说什么新式炸弹，原来都是假的，只是为了骗取一个给你儿子逃生的机会……我要把你这个以权谋私的军人送上军事法庭！”
陆云帆的心再一次紧张起来。而陆父依然淡定地看着他：“云帆，你还记得我教过你的……”
“好了，不用说了，”李处长紧紧地盯着陆父，“你还要说手枪的弱点吗？我知道了，我现在离你这么远，看你耍什么花招……”李处长这次的确把握好了距离，并且自信这次万无一失。
话音未落，只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尖厉的呼啸，李处长应声栽倒。陆云帆颤抖的手握着手父亲送给他的钢笔，那其实是一支非常精巧的麻醉枪。这的确是父亲教过他的，从父亲说“我曾教过你”那一刻他就明白了。父亲负责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他则使用钢笔麻醉枪。
陆云帆的手一直在抖，其实他明白，站在大义的角度看，这个李处长是正确的，而且是机智的，可惜他阻碍了自己逃生的路。陆云帆心中一团乱麻，直到父亲再次说话。
“很好，走吧，我来处理。”父亲平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夸奖他，他也感到自己有个如此冷静的军人父亲是多么幸运，更加明白了早年父亲对他进行训练的用意。“你总有一天会用到……”父亲的这句话此刻在他脑海里回响着。
陆父关好了门，拉着陆云帆走向停机坪，边走边说：“儿子，一切来得太突然，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还有，”父亲突然再次严厉起来，“记住！不要妄图了解某些事情，也不许再追求金素妍！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
父亲的声音慢慢远去，直升机的轰鸣声传来，陆云帆脑袋里乱作一团。父亲怎么知道海啸即将发生？“绝境”部队又是怎么回事？学姐的电话又是怎么回事？父亲为什么不让他参军，他可是那么喜欢军队？父亲怎么知道学姐的，又为什么不让他追求学姐……
直升机缓缓降落，那是一架西科斯基S-76豪华商用直升机。
陆父再次开口：“你走吧，明天你就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对了，切记，按照海潮规模和飞机航程的计算，降落昆城最为合适……”
陆云帆还有很多疑问想问父亲，但是，父亲不容置疑地推他上了直升机。坐在他身边的正是那个光脚的单马尾的女孩，她正抱着洁白的双膝看着窗外，涂着粉色指甲油的脚趾蜷缩着，脚掌紧绷着。另两个女孩蜷缩在机尾。
胖老板坐上了前座，回头冲陆云帆笑笑，戴上了通话耳机。
“去昆城吧，越远越好嘛，老板。”那女孩突然对大老板说，胖商人一脸贱笑地回头，然后开心地点点头。
陆云帆猛然回头，一脸惊愕地盯着身边这个大眼睛、白皮肤的单马尾女孩，女孩对他报以一个甜美的微笑。
女孩凑过来：“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互相认识一下，我叫李思怡，我会唇语。”女孩凑近贴着他的耳朵说：“我知道你和你的父亲说了什么。听说你父亲是专家嘛，听他的话，准能活命。”
女孩抿了一下嘴唇，仿佛突然间陷入了悲天悯人的状态：“不过这一城的人又有多少能活呢？”
窗外，城市的每一条街道上都出现了人群，无助的人们远远地看起来像无数的蝼蚁，在凄惨的警报声中缓慢地前行着。
远处，巨大的黑色浪潮出现在海面上，它像排列整齐的军队缓缓地向孤城汹涌压来。
这一天，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
这一天，在后来的历史上被称作“黑潮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