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火星历险(4)
“言归正传,我们还是向着泥堆城艰难跋涉着,我在想,挖运河的人或许就是城市的建造者们。我指了指城市,又指指运河,结果忒尔说‘不-不-不!’然后转身朝南。我猜他的意思是其他种族建造了运河系统,说不定就是忒尔的族类。我也说不好;或许在这颗星球上,还有另外一个智能种族,抑或许还有很多。火星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小世界。
“距离城市还有一百码时,我们穿过了一条路——只是夯实了的泥土路,然后,突然一群泥堆建造者向我们飞奔而来!
“伙计们,说到那些怪诞的生物!就像是一个长着四条腿和四只胳膊或者触角的木桶一路小跑过来。它没有头,身体上还长着一圈眼睛。桶一样的身体上部是鼓面一般紧绷的薄膜,此外再无其他。它推着一辆铜车风驰电掣般从我们身边经过,甚至都没注意到我们的存在,我只感觉它正对着我的眼睛在擦身而过时略微地动了动。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只,也是推着空空的铜车。同样——它也是飞一般从我们身边经过。好吧,我可不想被这些开着车的大木桶视而不见,当第三只迎面而来时,我停住了脚步——准备跳出去,如果它还是不停下的话。
“没想到它先停了。还从那鼓面上发出了一串鼓声。我伸出了双手,说。‘我们是朋友!’你们猜那个东西怎么做的?”
“我打赌,它一定说,‘很高兴见到你!”哈里森嘲讽地说道。
“它要是真这么说,我也不会感到太惊讶!它敲了敲自己的鼓面,用鼓声说,‘我们是朋友!’然后推着车猛地朝我冲了过来!我赶紧跳到一边,呆呆地看着它若无其事地走掉了。
“一分钟之后,又一个慌慌忙忙地来了。这个没停下,只是直接敲出了“我们是朋友!”,就匆匆走掉了。它是怎么学会这句话的?难道生物间本身就有一种内在的沟通方式?难道我们都是某个生物体系的一部分?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忒尔或许知道。
“总之,这些生物一个个从我们身边经过,每一个都用同样的语言与我们打着招呼。这有点好笑;我可从来没想到在这个被上帝遗忘的星球上能有这么多朋友!最后,我向忒尔做了个迷惑不解的手势;我猜他看明白了,因为他回答我说,‘一-一-二-是的!-二-二-四-不是!’明白吗?”
“当然,”哈里森说道。“这是火星人的歌谣。”
“好吧!我已经开始习惯忒尔的象征手法了,我是这样理解的。‘一-一-二-是的!’这种生物是智能的!‘二-二-四-不是!’它们的智能和我们的不同,他们的思路在二加二等于四的逻辑之外。也许我猜得不对。但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这些生物的智商处于较低水平,只能理解简单的事物-‘一-一-二-可以!-但再难点就不会了-二-二-四-不会!’不过,通过之后的所见我猜想他要表达的是另外一个意思。
“过了一段时间,那些东西开始往回跑——先是第一个,然后是另外一个。它们的小推车里装满了石头、沙子、大块的橡胶植物等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它们还是会发出友好的问候,虽然听起来并不算特别友好。第三只应该是我初识的那一只,于是我决定和它聊聊天。我站在它的必经之路上翘首以盼。
“它来了,咚咚咚地敲着‘我们是朋友’并停了下来。我看着它;他的四只或五只眼睛也看着我。他又像输入密码一样敲了一遍,并推了推它的车,但我仍原地不动。然后,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伸出一只手,用两个手指一样的镊子捏住了我的鼻子!”
“哇!”哈里森欢呼着。“说不定这家伙也是懂得审美的!”
“你就嘲笑我吧!”贾维斯抱怨道。“我的鼻子上已经有了丑陋的撞伤和恶心的冻疮。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哎呦!’并跳到一边,那个家伙一溜烟地跑了;不过从那以后,他们的招呼语就变成了‘我们是朋友!哎呦!’可笑的怪物!
“忒尔和我沿着道路笔直向前,来到最近处的泥堆。这些生物来来往往,对我们熟视无睹,一心忙着卸货。道路在这里出现了断崖,下面是一个入口,就像一口老矿井,木桶怪们来去匆匆,不过还是一成不变地向我们打着招呼。
“我朝里面望去;下面似乎有盏灯,我觉得很奇怪。那不像是火焰或者火把,而是更像人造的灯,我想我或许可以从中对这种生物的发展阶段窥探一二。于是我走了进去,忒尔跟在身后后,又发出了一阵唧唧喳喳声。
“这盏灯有些奇怪;它像古时的弧光灯一样光线很强,照射很广,放置在门廊墙上的一根黑杆子上。很明显,那是电灯。可以想象,这些生物已经进入文明社会了。
“然后,我看到另外一盏灯放在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体上,我走进一看,原来只是一堆闪光的沙子。我想要转身离去,没想到我遇到鬼了!
“我本以为通道是弯曲的,或者是我走入了侧通道。总之,我沿着自己进来的方向往回走,却走进了光线更为暗淡的通道之中。这地方是个迷宫!里面什么也没有,四处都是迂回曲折的通道,偶尔点着几盏灯,有时可以看到那些生物匆匆走过,有的推着小车,有的没有。
“刚开始,我并没有慌乱。忒尔和我从入口处进来不过几步路。但之后,我们似乎每走一步都距离入口越来越远。最后,我只好跟随一个推着空车的家伙,心想他总要出去装些东西,但发现它也是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从一个通道里冲出来,又扎入另外一个。当它开始像日本华尔兹小鼠那样围着一根柱子团团转的时候,我彻底放弃了,取下背着的水箱,放在地上,坐了下来。
“忒尔和我一样迷了路。我向上指指,他用无望的嗓音回答‘不-不-不!’我们也无法从那些居住在此的生物那里寻求帮助。他们根本不在意我们,只会不断重复那句‘我们是朋友-哎呦!’
“天啊!我不知道我们在那里盘旋了几个小时,或是几天时间!我因为体力耗尽睡了两觉;忒尔似乎从来不需要睡觉。我们试着沿向上的通道走,但它们总是向上延伸一段便又转而向下。这座该死的蚂蚁山是恒温的;因此白天和黑夜也无从分辨,从我第一次呼呼大睡开始,我就搞不清自己是睡了一个小时还是十三个小时,所以即便是看着手表,我也不知道是正午还是午夜时分。
“我们发现了很多奇怪的现象。一些通道里有机器在运转,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成果,只是轮子在转动而已。有几次我还看到两只木桶怪中间连着一只正在慢慢长大的小怪。
“单性生殖!”勒罗伊判断道。“就像某些生物发芽一样的单性生殖!”
“你说得没错,法国人,”贾维斯表示同意。“那些家伙根本不注意我们,除了那句‘我们是朋友!哎呦!’的问候语。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家庭生活,只是推着小车四处游走,带回不少垃圾。不过最后,我终于发现他们这样做的用途了。
“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一条通道,它一直向上延伸了很远。我感觉我们已经接近地面了,可是突然,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圆顶的小屋,我们只见过这么一个。伙计们!——当我从屋顶的缺口感受到日光的时候,我高兴得简直想舞上一曲。
“屋里有个类似机器的东西,就是个慢慢转着的大轮子,一个小怪正在往轮子下面倒垃圾。巨轮慢慢地碾压着——沙子、石头、植物都变成了散落一旁的粉末。我们凝神细看的时候,又有小怪来倒垃圾,整个过程就这样重复着。没有逻辑,也没有意义——不过这不正是这个古怪星球的特色么。还有另外一个事实,诡异得令人难以置信。
“其中一只木桶怪在倾倒完垃圾之后,直接把小车放在一边,自己静悄悄地滑进了轮子底部!我眼看着他被碾成碎末,惊讶得简直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另外一只木桶怪也如法炮制!这一切他们都做得有条不紊;一个没有小推车的木桶怪顺手拿走了被丢下的推车。
“忒尔似乎见怪不怪;我对他指了指那个自杀的小怪,他只是耸了耸肩,表示理解,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有什么办法呢?’想来他或多或少对这些怪物有些了解。
“然后我又发现了一些东西。轮子上方有什么在闪光,看起来像是一个底座。我走了过去;那里是一个鸡蛋大小的水晶球,闪着荧光。它的光芒像静电一样刺痛了我的手和脸,随后,我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还记得我左手拇指上的疣子么?看!”贾维斯伸出手。“它就这样干瘪然后脱落了!还有我那可怜的鼻子——疼痛就像魔法一样消失了!那个东西含有硬性X射线或伽玛射线,只多不少;它可以毁掉病变组织,而不破坏健康的组织!
“我在想,如果能把它带回我们的地球,那会是多么好的一份礼物啊,这时,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们跑到巨轮的另一边,发现一个小推车刚刚被碾碎了,看起来是某个自杀怪的无心之过。
“突然,许多木桶怪一面发出隆隆的鼓声,一面把我们团团包围,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几只怪向我们步步逼近;我们向之前进来的通道慢慢后退,他们隆隆地叫着紧跟不舍,有些怪还推着小车。疯狂的怪物!到处都回响着‘我们是朋友!哎呦!’的声响,我不喜欢听到那声‘哎呦’;听起来总是有点不妙。
忒尔掏出了他的玻璃手枪,为了行动自如,我丢下了水箱,也掏出了手枪。我们沿着通道一直后退,木桶怪仍然亦步亦趋——大约有二十只那么多。奇怪的是——那些推着小车的怪物还是与我们擦身而过,毫无冲突的迹象。
“忒尔一定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忽然,他掏出了那个点烟器一样的发光煤球,碰了碰小车里干枯的植物。噗!整个小车都燃烧起来——推车的怪物却仍然不紧不慢地稳步前进。这也许会给我们的‘朋友’带来一些困扰,但是——我看到烟雾从身边弥漫盘旋而去,毫无疑问,那就是出口!
“我拉起忒尔抬腿就跑,后面还是那二十个锲而不舍的跟随者。有日光的地方就是天堂,可惜我一眼看到的就是即将落山的太阳,情况有些不妙,没有保温睡袋,我可没办法在火星上度过漫漫长夜——至少也得有篝火才行。
“忙中出错。在泥堆的一个角落里,我们被怪物团团围困,我们对峙着。我和忒尔都没有开枪;激怒这些怪物绝非上策。他们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又敲起了那关于朋友和哎呦的鼓声。
“忽然,情况急转直下!一个木桶怪推着车走了出来,其他怪物都伸手过去,各拿出了一英尺长的铜箭——看起来非常锋利——突然,一只箭从我耳边飞过——锃!若被射中,必死无疑。
“我们开始还占了上风。干掉了推车周围的怪物,流箭少了很多,但突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朋友’和‘哎呦’的隆隆声,整个木桶怪的军队都从巢穴里出动了。
“伙计们!我当时想,我们死定了!然后我发现,忒尔还有活路。他可以轻易地从我们身后的泥堆跳跃离开。他是为了我而留下的!
“如果时间允许,我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从一开始我就对忒尔颇有好感,但就算为了感恩,我能不能做到像他那样为我拼命呢——虽然是我从那些梦幻怪兽手中救下了他——他对我的回报也已经足够了,不是吗?我抓住他的胳膊,叫道‘忒尔’,然后指指上面,他听懂了。他说,‘不-不-不,提克!’仍举起玻璃手枪反击着。
“我该怎么做呢?一旦夜幕降临,我就是死人一个,但我没法向他解释那么多。我说,‘谢谢你,忒尔。你是个男人!’说完,又觉得这样的称赞实在无力。男人!有几个真正的男人能够做到他这样。
“所以,我就继续“砰砰”开枪,忒尔的枪也在噗噗不歇,木桶怪们仍在向我们投箭,并且准备要冲过来了,‘朋友’的鼓声咚咚不停。我彻底绝望了。就在这时,一个名为普茨的天使忽然从天而降,用他的射流把木桶怪们打了个稀巴烂!
“哇哦!我大叫一声,冲向火箭;普茨打开舱门,我走了进去,又哭又笑地喊叫着!然后,我便想起了忒尔;我四下里看,发现它正用俯冲式跳跃渐渐消失在泥堆的另一端。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普茨向他的方向追去!我们的火箭升空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你们知道,在这里,天黑就像关灯一样快。我们飞越了沙漠,期间降落了一两次。我大喊着‘忒尔!’喊了不下一百次。我们没找到他;他可以像风一样四处游走,而我能听到的——或者说只是想象到的——只是微弱的叽叽咕咕声,一直绵延到南方。他走了,该死的!我希望——我希望他还在!”
“战神号的四名成员都安静下来——连经常语带讽刺的哈里森也不说话了。最后,小勒罗伊打破了沉默。
“我很想看看,”他小声说着。
“是的,”哈里森说。“还有那个治疣子的东西。真遗憾你没把它带回来;说不定那正是人们寻找了一百五十多年的癌症克星呢。”
“哦,那个!”贾维斯闷闷地咕哝着。“就是它引发了那场战斗!”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体。
“它在这儿呢。”
注释:
[1]译者注:在这支探险队中,勒罗伊是法国人,普茨是德国人,他们对口语化的英语不够熟悉,在对话中也经常会出现夹杂着法语或德语的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