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花寻草:花诗堂草木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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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荷记

对我来说,有荷塘的地方就是天堂。

听人说到荷塘,都要穷追,一定要打听详细了前往。当然人在旅途,总有意外,不经意也能遇见。与很多荷的相遇,都是偶然的。

行走各地,也见了荷的各样:从初初新叶萌发,清丽花开,枯叶残梗,到连根拔起,被挖莲藕。

荷青涩少年时几片新叶撑出水面,茎秆中空高出水面,不与淤泥为伍。二八年华,花开粉嫩,淡雅水灵,恬淡之气素朴高洁,但总让人感觉少了些什么。

荷在淤泥里长眠,或长成不受污染的样子,能够越过时间与障碍,才是它的本色。古莲子可以历经千年,仍保存生命活力。

花开在荷的生命中占据的时间很短,枝叶、莲蓬与块茎才是荷的常态。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荷开花儿,仅仅是它的生理需要。比之青春年少时,花开浅淡素雅,我更喜欢花落的老荷。

等荷花落净,荷才开始展现其本色。那时的它,一身轻松,只有向内的叶片,莲蓬与茎秆,以及深埋地下的块根。它不再借花儿取悦别人,不再招摇,也不再向外张望,而是与自己握手言和,回归真正的平静。

老了的茎叶,组织老化,性格坚韧,绿色素变少,色彩丰富。尤其将枯不枯的荷,荷叶茎秆上一片沧桑、丰满的岁月痕迹。叶脉清晰,铁骨铮铮,岁月沉淀的阳刚之气布满整片荷叶。强劲有力的茎秆宛若贯穿了人的筋骨,软硬有度。或折俯于水面,或迎风而上,暖色调倒映在水面上,虚实相趁,随光线、风吹显现不同,自然就成景观。

岁月沉积,老了的荷,经受了寒风凛冽、白雪覆盖,显现其坚实的秉性。

若有水草生长,绿藻铺满,或远方的枯枝落叶飘来,又能丰富层次,亦是另一番味道。

爱荷之人见了一定不肯空手离开,要么看清记住,要么带走一片枯叶、一个莲蓬。哪怕一粒种子,都是满足的。

今年中秋远在山东,先在悦鱼堂见了荷叶莲蓬的插花儿。连根拔起的荷叶茎秆,用蓝青花高瓶随意插起,放于角落,古意素朴,让人见了就不轻易挪开目光。

后来去海边,我们游泳完后,在森林公园里闲逛,偶然发现一大片私人荷塘。叶片开始枯黄,莲蓬正当时,我们四处闲逛找寻幽蔽处,寻找可以下池采荷的良地。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幽静地,朋友下去刚采了两枝,马上就有人围观。我们赶紧离开。又往深处去,刚下水就见看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前后后折腾很久,我们围绕荷塘绕了一圈又一圈,与看荷人不停地打游击。

最后我们还是放弃了,很快离开,转移阵地。谁知半路又碰见一小片零星的荷,真是意外。

我们兴奋极了,朋友赶紧下去采了所有我们看上的荷叶与莲蓬。下去的几个人,腿上、手上被刺刮伤都不曾觉察,真是一群爱荷之人。

那些荷,跟随我们跑了很远,最后被我们带到中原。途中就已全干,一路上,我们小心翼翼,宛若对待新生儿。哪怕一粒莲子,朋友都舍不得丢掉。掉落的莲子,被人用瓶子盛起,说明年要尝试春播。

回来后我随手把干透了的荷叶和茎秆放到一个光线直射不到的角落,与滴水观音一起搭配。干枯的,正在繁茂的,放在一起,一种跳跃与激荡之感扑面而来。

干枯和蓬勃演绎的生命,宛若两座相望的高山,谁也不能成为彼此脚下的溪流。所以它们的相见,必定是一场强烈的视觉激扬,而美,就在其中突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