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编草为鞋

人天生偏爱某些东西也许与命理有关。本人炉中火命，痴迷一切草木质地的东西。居家日用，小到手串，不是木头就是树木花籽。所穿衣物、所背包包亦非棉即麻。大到居所家具，木质占据所有空间。

第一次到徕园，对徕园的木窗结构，以及下院东墙上挂着的那一副蓑衣与草鞋，印象特别深刻。暗白的墙搭配棕榈褐与枯草黄，非常有格调。

再有就是到我北京的女性朋友家。我们相识很久，有一天，她邀请我去参观她的闺房。参观之前特意提前通知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她也有时间把房屋修整到理想状态。

她是一个我很喜欢的油画家，娴雅安静，很少讲话。她的装饰风格如她本人，简约却极富内涵。

她用麻本色的桌布，粗麻绣花门帘，随处可见的干花，装点居室。每一处都是由心而发，由性而作，处处透出浓密的优雅与精致。

屋里草木很多，每一瓶都有故事。她的花瓶也许只是最普通的玻璃材质，甚至被人当垃圾扔掉的。她捡来洗净消毒，用练书法的黄草纸遮住瓶身，上面再绑一个麻绳打的蝴蝶结，就是非常禅意的瓶花小品。

她指着茶台那把非常诱人的野花告诉我，那是她和徕园女主人白天事先看好，晚上擦黑去河边采的。

虽是采野花，也不能太妄为了。所以她们白天看好晚上才去采。

天黑河边湿滑，她们一脚踩空，差点丧命。仅仅因为一把心仪的野花，女人大抵都是如此吧。

曾经，我贪恋大叶女贞的花香，不顾其花朵毒性，随性采来置于室内。后来被花香毒晕，诸事不能做，过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

她的画室除了她的作品，装饰物就只有一双草鞋。

墙角摆的就是那幅未完成的作品，画的就是那草鞋。她是写实画风，画得很逼真。纹理、色彩与构造都处理得非常到位，生动极了，那鞋仿佛是真的，要从画面上跳出来。

我们走到客厅，在那里看到她为姐姐画的餐厅小品。

画的是一串紫色的葡萄，亦是写实的。

她让我猜那画她最满意哪一点，我哑语。

她指着葡萄高光处微微的白粉。

啊，我看到了。

好精细的白粉。

那高光的葡萄上的白粉真是精细，让人叹服。

她的精益求精让我印象深刻。

她作画只用自然日光，嫌人造光偏色。所以一般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她的一切，如此之简，却让人震撼。

那双草鞋，那些花朵，那些无以复加的精致，那些良苦用心，让我感动。

她喝水的杯子，漂亮的门帘，还有阳台上被搭上红纱的座椅，都是她的心血之作。那是她的装置作品。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像白云边款款的仙女，楚楚动人。

后来，我回到中原，在草丛里见到一个持草编鞋的女子。那草儿，是寻常的草儿，是长得俊美、匍匐、茎长的青草。青草被她的巧手按秩序编织起来，那些长长的绿色就做成了草鞋。

那女子独自坐在茂密的草地里，被花草包围。她编得虽不精细，却不影响那份闲逸的心情。

那时那刻，睹物思人，我的魂仿佛飞到了女友家，想到了她和她的草鞋。树木花朵，草木清气，素朴洁净，经过她的处理，玄妙又不失性情。

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草木与人的融合，宛若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