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杯甘菊茶:不肯示弱是最大的弱点
洋甘菊(以下简称甘菊),仿佛洒落在我门前小路旁的点点星光。甘菊花苹果般香甜的气息犹如心灵的慰藉,鲜嫩的花朵仿佛一个个鲜艳的小太阳,雪白的花瓣包裹着金黄的花蕊。忙着授粉的蜜蜂舞着沾满花粉的腿,掠过金黄的花丛。
用甘菊、茴香和鲜柠檬皮配制的开胃茶可追溯到古老的罗马时代。那时候,客人享受了丰盛的土豆丸子、蚕豆和羊乳干酪,喝足了内比奥罗红酒后,和蔼可亲的祖母就会呈上这种茶。
甘菊茶的传统做法是:用烧开的泉水冲泡三种茶料,再淋上几滴淡黄色的生蜂蜜,最后再往茶水里撒入碾碎的鲜柠檬皮提味,调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甘菊有清心除烦的功效,吉卜赛人还认为用甘菊汤沐浴可带来财富和运气:“让运气浸透你的肌肤。”我对甘菊的魔力深信不疑。一直以来,甘菊就是败毒、祛火的良方。在钱包里夹甘菊花能招财,用甘菊汤洗手后能赢钱。
在怀孕之初,我想得很简单:在家分娩,有一位和蔼的助产士为我跑前忙后。孩子出生后,我要做一个宅在家里的作家,不离左右地陪塞奇度过童年。婚姻破裂打碎了我的如意算盘,写作陷入了停滞,而且由于种种原因,我的宝宝只能在医院出生。我完美的儿子如今却需要特殊照顾。
父亲将我培养成了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他常挂在嘴边的几句话是“你要靠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勤劳才是可贵的品德”以及“不要游手好闲,要靠自己闯出一条路”。因此,塞奇出生后,我没有迫不及待地告诉别人第一次做母亲的经历有多糟糕。我怀抱着六周大的儿子出院回家时,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最失败的人。我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安排我的生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只能靠自己。
塞奇睡得很安稳,仿佛前几个星期的哭闹和不适从未发生过。我学会了小心翼翼地操作从他腹部和尿布下进出的管子,但周期性的偏头痛折磨得我寝食难安,困苦和疑惑耗尽了我的精力。照料塞奇时些许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哪怕轻微的感染都能轻易将他从我怀里夺走。我被逼到崩溃的边缘,感觉上帝挑错了妈妈。
我的眼圈由灰变紫,活脱脱一副僵尸模样。我抱着塞奇,一连几个小时出神地望着窗外。冰箱里变不出食物,我急需一碗热饭热菜。可我就是饿肚子,也不愿让人家瞧见我这副惨状。
小儿泌尿科医生说过,母乳对塞奇的肾最有利。如果我不吃,他哪有得吃?终究骨气不能给宝宝当饭吃。这时候,我要重新考虑父亲在“独立自主”这个命题上对我灌输的观念。
我思忖着几条出路。给父母打电话?没门儿。给高中的闺蜜打电话?她也自顾不暇。如果说过去我营造了一个堡垒,一个“我”的堡垒。我有本事,我自力更生,我不求你们,任你是谁。但现在我不再是一个人,“我”变成了“我们”。
我想到了我的邻居。每次见到她,她都神采飞扬地在园子里跑前跑后,忙个不停。我和她还算不上朋友,但我兴许可以开口向她讨几个橙子,或者从她园子里翻进我园子的南瓜。
我盘算了几个小时,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些看起来可口的蔬菜弄到我的炉子上。我要装作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哎呀,我倒想尝尝这种绿皮西葫芦,我们换吧?我拿药茶换你的蔬菜,好不好?”
到了最后,我哆哆嗦嗦地拿起电话,拨了她的号码。外面下着倾盆大雨。
“你好!”她接了电话。
“你好,艾娃……我是你的邻居珍娜。”
“哦,你好,亲爱的!你还好吧,宝宝呢?”
“我很好……哦,其实……呃,真的不太好。”我恨不得咽下这句话,但我好不容易说出了口。
“怎么了?”她问。
“怎么说呢……他得了肾功能衰竭,我原以为是疝气。”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真是个废物,我原本不打算告诉她实情的。
“哦,天呐,天可怜见。你没事吧,宝宝也没事吧?”
我这下脱口而出:“他会好起来的。医生在他膀胱上开了个口,接了根管子到他的小肚皮外面,好让他排尿。”尽管我怕说这句话,但话说出口,却暂缓了我的痛苦。
“哦,可怜的宝宝,”她说,“我能给你拿点什么过去么?”
“呃,”我低头瞧了眼塞奇,“好的,其实……我很饿。我还在哺乳,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她满口答应:“我一个小时后就过去。”
我羞得满脸通红,觉得胸口发紧,悬着的双手抖如筛糠。
但放下了毫无意义的自恃,我看到了一线希望。
悲伤和恐惧逐渐消退,我的眼前浮现出同情、食物和友谊,并且越来越近。
我所接受的家庭教育有一个显著特点——千万不要给人添麻烦。我小时候,玛丽亚奶奶经常要花一周的时间,为全教区的人一片片地烤面包。她不断地付出,不过是为了融入别人的生活。她用完了家里的面粉和鸡蛋,累得筋疲力尽,靠在椅子上呷着茶,喘着粗气,对自己的付出心满意足。但等到医生发现她的癌细胞已扩散到了全身,她需要别人为她祈祷时,她却不许我们对教区吐露一个字,因为她不想“麻烦”人家。
我做消防员的父亲堪称硬汉的楷模。记得一次父亲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腿,他仅仅拿一截木棍和几根绳子一绑,就去修消防通道。还有一次,他的胳膊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劈柴刀划得见了骨头,他用一件T恤和几根电线一缠,接着又为邻居劈了好大一堆橡木。我号啕大哭,求他去看医生,他理都不理我。
也许是深受家人影响,我认为示弱和求助实在丢人。不知有多少次,我谢绝了希望出一份力、好心帮我渡过难关的人。即使我身无分文,也从没让朋友替我付过账,哪怕这意味着我要透支。现在要与邻居接触,我一时觉得惶惶然。等邻居过来的间隙,我恨不得打电话告诉她“不要紧,一切都好”,只要能保住面子。
不等我真的打电话,艾娃就敲敲门走了进来,她在滴着水的黄雨衣下,一手挽着一大壶扁豆汤,另一只胳膊下夹着满满一瓶金黄的液体。她冲我笑了笑,径直走向炉子,点着了火。
她将玻璃瓶中的东西倒进茶杯,屋内弥漫起一股草药的芬芳。
她说:“这茶是罗马老配方,我祖母传下来的,是用甘菊、茴香籽和柠檬片配的,可以安神、催奶,还能预防宝宝胀气。”
我接过茶杯,抬头冲她笑了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扁豆汤够你喝一个星期的,”她说,“我再回去给你拿点蔬菜过来,你好往汤里添。”
我深吸着茶香,喝了一口,一股暖流沁入心田。雨点敲打着铁皮屋顶,我心中却渐渐地雨收云散。塞奇醒了,我将他搂在怀里。
艾娃挨着我坐了下来,听我倾诉,听我敞开心扉。
现在我才明白,“不给人家添麻烦”就等于断绝了与人家的往来。秉持这种心态的人不可能真正走近他人,除非你无欲无求。
杯子格言
不肯示弱是最大的弱点。
最近,来自《财富》百强企业、跨国银行、美国和加拿大政府的50位女性高管和MBA教授齐聚一堂。面对满座的精英,我说道:“需要求助时难以启齿的请举手。”没举手的只有两位。
不肯求助让我们觉得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即使不是那么回事儿。我们在自认为的掌控中麻醉自己。付出的时候,我们在掌控;接受的时候,就是失去了控制。我平生习惯了付出、掌控、驾驭,做个“女强人”,可轮到塞奇,我却经历了一段心理落差。
我们一旦求助,就是让别人分享我们的人生,就是投资友情。求助的时候,我们也许认为自己要求得“太多”,但人家一般会为我们的坦诚感到荣幸。我们其实是给了别人伸出援手的机会。交情就是这么来的。
求助和接受他人帮助的关键是要将它当作一种习惯,而不是挥之不去的心结。求助并不丢人,也没有错。我们不求人,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能求,我们没学过求助这门课。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往往是我们最怕示弱的时候,这恰恰是我们的痛处。改变自己,不再一个人苦撑。接受别人的友情就始于逐步提出明确的要求,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伸出的援手。
练习:明确地提出请求
在这个练习中,你要放得开,明确地向对方提出请求。对方答应帮助你也好,不答应也好,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能否鼓起勇气,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并且付诸行动。
求助的秘诀在于要求提得明确,方便别人掂量能不能帮上忙。是求配偶给你一个拥抱、帮忙做家务、出个主意、给些钱或是多给你一些关注?还是希望得到老板的表扬?你不妨先想象自己敞开心扉,想要什么尽管提,不用纠结他们的答复。鼓起勇气,来吧!
(1)确定你真正需要的东西。
(2)确定向谁求助。
(3)确定打电话或当面说——给自己定一个截止日期。
(4)写下你的具体需求,就当把你要说的话排练一遍。你可别寄信或写电子邮件,写在纸上是为了让你坚定自己的要求。例如:
亲爱的__________,
这辈子幸好有你。
我想求你__________。
不知你能否__________,帮我一把。感谢你愿意伸出援手。
谢谢你。
(5)要求的几个要素包括:你求助的人,一句感谢的话,你的具体要求(如果是希望伴侣对你更加关爱,你要说得明确具体,比如多一些抚慰、鼓励或者其他形式的“爱的语言”),你需要对方提供帮助的时间,感谢对方考虑你的要求。
(6)将要求记在纸上,可以写得简洁明了,有助于把握自己的情绪。你手上要始终准备一份书面请求,免得你见到对方时,大脑一片空白。
(7)提出要求后,要沉得住气,多给对方一些答复的时间。不要喋喋不休,急着排遣你的不安。
他们的答复恐怕出乎你的意料——兴许是满口答应,兴许是一个“不”,但提出换个方式帮助你,这或许更胜过一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