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红粉骷髅(3)
众人凑上前一瞧,皆倒抽了一口凉气。小秋艳白皙的粉颈上,明显五道肿赤的掐痕。皮肉都有些抓破了,朝外渗着通红的血丝。
“这……这是绣娘掐的?”鸨母大惊,“就因为你要动她的筝匣?”
“是啊!”小秋艳委屈道,“亏我还没碰到……若要是碰了,没准儿她能掐死我呢!还有啊……那绣娘放着好好的大间不要,偏偏相中了西跨院靠槐树的那间!”
“靠槐树那间?”鸨母愈发不解,“那间可是连顶棚都没吊啊。一抬头,檩子、椽子都露着,怎么住人?”
“谁说不是呢!”小秋艳忐忑道,“妈妈,我怎么觉得……那绣娘浑身都透着股邪气啊?你瞧她那模样……人能长那么好看吗……”
“胡说八道!不是人,还能是妖精?”鸨母冲粉头们一招手,“走,多跟几个人,一块去绣娘那儿瞧瞧!”
言讫,鸨母留下几个粉头陪着皮顺,自己带了其余人,朝着西跨院而去。
来到那间屋前,小秋艳不敢往里进,鸨母拨开她,推门而入。
此时,屋内已收拾停当,绣娘正端坐在床上,冷眼瞧着众人。“妈妈还没歇着?如此兴师动众,却为哪般?”
鸨母从身后拉过小秋艳,指着她脖间掐痕质问道:“绣娘,这可是你抓的?”
“确是我的不是”,绣娘站起身,冲着小秋艳歉笑道,“方才因场误会,冲撞了姐姐……待明白过来,姐姐已经跑远。当着众人面上,绣娘给姐姐赔罪了。若姐姐还不解气,即便打我几下,也是使得……”
说完,绣娘便笑吟吟的递手过去。小秋艳却惊慌失措,吓得步步倒退。
“先别急!”鸨母将身子一横,拦在二人之间。“绣娘,你说是场误会?”
“是的”,绣娘点点头,面有疚色。“说来惭愧……那时候我一回头,却见秋艳姐姐在翻我筝匣……”
“你……你瞎说!”小秋艳嚷道,“那会儿我连匣子边都还没碰到呢!”
鸨母沉着脸孔,止住了小秋艳。“绣娘,你接着说!”
绣娘继续道:“的确。那时候,秋艳姐姐尚未动到我那筝匣,只赖我心眼窄、性子急,误以为姐姐要昧吞我匣中之物……”
鸨母又问:“那匣里不就一张筝吗?有甚好昧?”
“不然”,绣娘道,“亡姐生前,曾积攒下些许首饰,我也一并收入匣中了。”
见众人仍是猜忌,绣娘索性手一伸,打开了筝匣。果然,匣中除一张大筝外,还有几支铜簪子,散落于匣底。
小秋艳看了看,不屑道:“哼,谁会偷这种粗钗劣簪?白送我都不要!”
“姐姐穿金戴银惯了,自然瞧不上这些,”绣娘取出那几支簪,紧紧地贴在胸前。“可这些,都是亡姐留下的……就算拿座金山来,我也不舍得换!”
单凭这几支铜簪,绣娘登时就性情大变?鸨母咂咂嘴,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儿。她俯下身,却嗅到匣子中,隐隐传出一股霉味。
鸨母一皱眉,“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绣娘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有吗?我却不曾闻见……”
“怎么没有?说酸不酸、说臭不臭的,”鸨母招呼其他人道,“你们都过来闻闻。”
粉头们一闻,纷纷掩起鼻子,“哎呀!难闻死了,这是什么鬼味道啊?”
绣娘微微蹙眉,说道:“近几日都是南风天,许是匣里受了潮。”
鸨母使个心眼儿,“那你快取出来瞧瞧,别让潮气把筝板子蚀了!”
鸨母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借个幌子,想探探匣中是否另藏它物。
绣娘没点破,反而顺从地将筝抱出。一边抚着雁柱,一边自言自语:“这筝板,由上佳的硬桐木所制,料想应该无碍……”
趁此机会,鸨母连忙偷眼去瞧。可匣子中,除去那几支铜簪,确无别的东西。
鸨母狐疑地看了绣娘一眼,不得不罢休。“既是受潮,赶明儿就去把匣子晒了。”
“好,”绣娘应道,“明个儿就晒。”
鸨母干咳两声,又道:“绣娘,念你初来乍到,抓掐小秋艳这事,我便先不追究。你要没事,就多听多瞧,跟你这帮姐妹们,好好学学规矩。若再没轻没重的,我定不饶你!”
“谢妈妈不罚,”绣娘诺诺连声,“绣娘再不敢了。”
“记下就好!”鸨母刚想转身,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哎?差点忘问你了!绣娘,咱这里空厢房可是不少啊,你咋就单挑了这间破屋?”
“这间屋子很好啊”,绣娘笑道,“又通风、又清静。等得天热时候,窗外那棵大槐树,恰好能纳凉……不瞒妈妈说,绣娘吃过苦楚,能有片瓦遮身,已是心满意足了。”
“随你!爱住就住吧,我不管了!”鸨母有些不耐烦,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福也不会享,真是贱皮子……”
绣娘扭过脸,只当是没听见。
鸨母想了想,又道:“铺盖什么的,都弄干净点啊。别等着客人来了,再寒碜着人家。要是缺什么、短什么,就来问我讨!”
“嗯”,绣娘道,“赶明儿我再仔细归置下,若缺短了物什,少不得要叨扰妈妈。”
“那你先歇着吧。养足了精神,好好给我赚银子!”鸨母说完,便朝其他粉头一招手。“走吧!都别傻愣着了,该干吗干吗去!”
送众人离开后,绣娘便将房门紧紧反掩。望着屋顶上一根根鱼骨似的桁条,绣娘嘴角一翻,竟笑得分外诡异。“这屋子……是该归置一下了!”
自打绣娘来了,这莳花馆的生意,比以往又热闹了几番。整片胡同里,都知道那莳花馆中,新纳了一个叫绣娘的美娇娥。常往来的恩客,自是不必说,几乎是逢夜必至。就连那外地偏郊的,也都慕着名头远道而来,撒下银钱无计,只为一睹绣娘容颜。
恩客之中,不乏那种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可任凭他们出价几何,绣娘也只肯应酬着陪酒弹筝。别说那求爱央欢,就是连一亲芳泽,都比登天还难。
见绣娘守身如玉,鸨母私底下也劝过几次。无奈每劝一回,绣娘都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推脱。念在绣娘赚下不少银子,鸨母也不多强求,任由着她去。
沾着绣娘的光,莳花馆挣了个钵满盆盈。没事的时候,鸨母常爱朝柜台里钻。一面拨拉着小算盘,一面喜得合不拢嘴儿。
同样笑逐颜开的,还有那冯家大院里的冯慎。这一天,冯慎正于厅上端坐,突然冯全跑上堂,说是老府尹沈瑜庆,托人捎了封书信来。
冯慎大喜,赶紧拆函观瞧。只见那信中说道:因肃亲王联合一帮大臣上疏,朝廷已对袁世凯心生戒惕。迫于压力,袁世凯将各项兼差辞去,并交出北洋一、三、五、六镇的兵权。此外,朝廷还颁下旨意,擢沈瑜庆为江西布政使,督募一省钱粮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