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事典024:黄金家族的血腥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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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临政: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

查理六世唯一的隐忧是膝下没有男丁可以继承大统。为了避免重蹈“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的覆辙,1713年,这位国王让德意志诸侯签署了一份“国事诏书”,希望从法理上巩固长女玛丽亚·特蕾西亚的地位。

查理六世深知千年以来没有女子君临帝国的先例,因此他所谋求的是:哈布斯堡王朝的核心领土不被分割,而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则被戴在自己的女婿头上。基于这一安排,特蕾西亚公主的择偶便成了左右欧洲命运的一件大事。查理六世最初想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许配给普鲁士王储腓特烈·弗里茨。在漫长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中,普鲁士可谓赚得盆满钵满。根据参战各国最终签署的《乌得勒支条约》,普鲁士获得了法国和瑞士边境地区的纳沙泰尔、瓦伦金的支配权。这两个侯国的面积虽然不大,却为普鲁士打开了一扇通往西欧的门户。与此同时,普鲁士还积极配合俄国打击瑞典,并最终如愿以偿地获得了波美拉尼亚大部分领土的支配权。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哈布斯堡王朝真的能与普鲁士联姻,那么其组成的联合体将在德意志地区处于无可争辩的统治地位,但偏偏这样一段天赐良缘却遭到了帝国元帅欧根亲王的反对。

神圣罗马皇帝查理六世

1716年,欧根亲王奉命率神圣罗马帝国的主力南下巴尔干半岛,以支援正与奥斯曼帝国苦战的威尼斯人。由于此战要深入敌境,因此神圣罗马帝国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就连此前战败被俘的巴伐利亚选帝侯之子卡尔·阿尔布雷希特亦负弩前驱。事实证明,奥斯曼帝国经维也纳战役后元气大伤,根本无力阻挡德意志的诸侯联军。欧根亲王先是在彼得沃登以6万兵力大败奥斯曼15万大军,随后又攻克巴尔干重镇贝尔格莱德。当奥斯曼帝国屈膝求和时,欧根亲王已经在谋划夺取君士坦丁堡了。

战场上的辉煌胜利令欧根亲王这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感叹于上帝信徒团结在一起的力量,于是此战之后他力主查理六世扶持卡尔·阿尔布雷希特成为巴伐利亚选帝侯,并考虑将其纳入帝位继承人的范畴。在欧根亲王看来,既然哈布斯堡王朝绝嗣已成定局,那么为了稳固神圣罗马帝国天主教的信仰,应该由巴伐利亚选帝侯来继承大统,而普鲁士作为新教诸侯,理应被排除在外。

欧根亲王身为帝国元帅,虽然谈不上一言九鼎,但也代表了帝国内部一大部分人的心声,查理六世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为了巩固和后起之秀俄国的关系,查理六世又开始考虑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沙皇彼得二世,但这位年轻的君主只活了14岁便一命呜呼了。于是乎,特蕾西亚公主的婚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1733年,兼任波兰国王的萨克森选帝侯腓特烈·奥古斯特病逝,空悬的波兰王位再度引发了各方的争夺。法国方面推出了路易十五的岳父——波兰贵族斯坦尼斯瓦夫一世,而哈布斯堡王朝和俄国则支持萨克森选帝侯之子——外号“臃肿者”的奥古斯特三世。双方相持不下,最终兵戎相见。

巴伐利亚选帝侯之子卡尔·阿尔布雷希特

出于对自身的利益的考量,普鲁士王国站在了哈布斯堡王朝一边。身为王储的腓特烈·弗里茨也亲自加入欧根亲王的麾下,与之一起在莱茵河流域与法国军队作战。据说欧根亲王对这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评价甚高,但这并不能改变这位帝国元帅对哈布斯堡王朝与普鲁士联姻的反对。法国和哈布斯堡王朝围绕波兰王位归属权的争夺持续了5年之久。尽管奥古斯特三世在波兰逐渐坐稳了王位,但随着欧根亲王于1736年病逝,哈布斯堡王朝在莱茵河流域及意大利地区一败再败。无奈之下,帝国只能同意法国方面提出的,将洛林公国补偿给斯坦尼斯瓦夫一世的主张。

长期流亡维也纳的洛林公爵弗朗茨·史蒂芬

此时,长期流亡维也纳的洛林公爵弗朗茨·史蒂芬虽然失去了祖产,但却收获了特蕾西亚公主的芳心。返回普鲁士的腓特烈·弗里茨也按照其父的意愿迎娶了哈布斯堡王朝的一位远方亲戚——不伦瑞克的伊丽莎白。至此两大强权通过婚姻联手的机会一去不复返,野心勃勃的腓特烈·弗里茨注定要成为哈布斯堡王朝在德意志地区统治权的掘墓人。

1740年5月,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一世病逝于柏林。这位在历史上被称为“士兵国王”的君主,一生并没有取得太过显赫的功勋和名望,甚至由于其一生鄙视风雅,禁止在普鲁士境内推行法国文学、音乐和艺术,且私生活简朴而被欧洲宫廷耻笑为“乞丐王”。但在吝啬的背后,却是这位国王对富国强兵的不懈追求。在腓特烈·威廉一世治下,普鲁士废除了世袭租佃制度,提倡重商主义,建立起完备的工业体系,实施全国小学义务教育。1733年,普鲁士在欧洲首先实行分区征兵制,占全国人口4%的国民被送入了军营,再加上来自北欧的雇佣军,仅有不足300万人口的普鲁士却拥有了一支8.3万人的常备军。由于酷爱检阅部队,腓特烈·威廉一世麾下人高马大的“巨人掷弹兵团”,一度被传闻是从整个欧洲搜罗甚至绑架而来。不过这支部队虽然在阅兵典礼时非常醒目,但光是这批人的军服、装备以及薪水,就需要消耗其他同规模部队4倍以上的开支。

据说在腓特烈·威廉一世临终弥留之际,当他听到神父布道——“人赤条条地来,也赤条条地去”的时候,本能地从病榻上挣扎起来说:“怎么能赤条条的,我要穿上我的军装。”显然霍亨索伦家族已经受够了在德意志地区仰人鼻息的屈辱,普鲁士王国要用刺刀来张扬自己的个性,而这一重担就落在了继位的王储腓特烈·弗里茨(腓特烈二世)的身上。

机会可谓转瞬即至,当年10月20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六世驾鹤西去。昔日口口声声支持其女特蕾西亚公主携夫登基的德意志诸侯纷纷倒戈相向,团结在了巴伐利亚选帝侯卡尔·阿尔布雷希特的身边。哈布斯堡王朝的敌人也在一旁磨刀霍霍。

腓特烈二世并不反对特蕾西亚加冕为女王,但普鲁士对哈布斯堡王朝的支持是有条件的。腓特烈二世提出,作为回报,特蕾西亚应将西里西亚地区交由普鲁士来统治。腓特烈二世的要求有他的道理,西里西亚自胡斯战争以来便是新教的势力范围,信奉天主教的哈布斯堡王朝在当地不得人心,且历史上教皇曾将西里西亚交由勃兰登堡和条顿骑士团管理,那么这片土地自然就是普鲁士自古以来不能分割的一部分。不过身为女王的特蕾西亚自认不能接受讹诈,哈布斯堡王朝更不能失去这片工农业都颇为发达的核心领土。

普鲁士巨人掷弹兵团的士兵装束

1740年12月,普鲁士军队不宣而战,攻入西里西亚,猝不及防的哈布斯堡王朝自然招架不住。特蕾西亚只能要求1713年签署过“国事诏书”的德意志诸侯起兵勤王,但应者寥寥。年轻的女王虽然深知自己手中只有一支不足10万人的军队,且士气低落,但仍决心奋力一战。1741年春天,哈布斯堡王朝散布于意大利、巴尔干半岛各地的军队陆续回援,特蕾西亚女王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近2万奥地利军队利用普鲁士人散布西里西亚各地的机会,直扑腓特烈二世的后方。

面对补给线被切断的窘迫,腓特烈二世被迫集结手中的军队主动向对手发起进攻。4月10日,两军对决于尼斯河畔的莫尔维茨。奥地利军队的优势在于拥有一支纵横欧洲的骑兵部队。战斗刚一打响,曾在巴尔干半岛将奥斯曼帝国军打得满地找牙的奥地利轻骑兵便成功将普鲁士军队的左右两翼击溃,甚至腓特烈二世本人也一度被部下劝说逃离前线。但关键时刻,普鲁士陆军训练有素的步兵和炮兵顶住了对手的猛攻。在“12秒排枪”的密集火力和大炮近距离发射的霰弹面前,奥地利骑兵败下阵去。

年轻貌美的特蕾西亚公主决定着神圣罗马帝国帝位的归属

莫尔维茨会战从战术上来看只能算是一次平手,但从战略上来看,奥地利人却错失了将腓特烈二世赶出西里西亚的大好时机。特蕾西亚女王试图树立自身威望的计划更是沦为泡影。冷眼旁观的法国随即出面拉拢腓特烈二世与卡尔·阿尔布雷希特,开出一旦哈布斯堡王朝覆灭,巴伐利亚与普鲁士可以平分德意志的诱人条件。腓特烈二世虽然深知与法国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鉴于特蕾西亚女王始终不愿意承认普鲁士对西里西亚的所有权,他也只能暂时将自己捆绑在波旁王朝的战车之上。

1741年5月,法国以“志愿军”的名义派兵进入德意志南部,卡尔·阿尔布雷希特随即自行加冕为波希米亚国王,正式踏上了争夺帝位的道路。巴伐利亚选帝侯此举从程序上来说毫无问题,历代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都曾以波希米亚国王为跳板,但是他却混淆了这个头衔的实际意义。哈布斯堡王朝以奥地利为根本,以波希米亚和匈牙利为两翼,此时奥地利军队的主力仍在西里西亚和普鲁士军队缠斗。巴伐利亚选帝侯如能集中兵力直驱维也纳,那么刚刚完成人生第一次分娩的特蕾西亚女王只能束手就擒。但卡尔·阿尔布雷希特却偏偏舍近求远,大举攻入波希米亚,来使自己的国王头衔名正言顺。眼见自己的盟友白白错失大好良机,暗中冷笑的腓特烈二世终于等来了维也纳方面递来的橄榄枝。

头戴皇冠、手持利刃几乎成为特蕾西亚女王一生的写照

特蕾西亚女王虽然高傲但并不愚蠢,她深知西里西亚毕竟只是帝国一隅,在集中兵力收拾巴伐利亚选帝侯之前不妨先交给普鲁士人统治。更何况为了收罗兵员,她不惜屈尊降贵地前往布达佩斯,给予那些被其祖辈视为野蛮人的匈牙利贵族更多特权,显然再和腓特烈二世虚与委蛇一下也无损自己的英名。随着10万高呼“以生命和鲜血来捍卫女王的权力”的匈牙利军队抵达奥地利,特蕾西亚女王终于使出了她的撒手锏——昔日跟随欧根亲王南征北战的名将路德维希·安德烈亚斯,他将亲自指挥这支大军直扑巴伐利亚首都慕尼黑。

1742年1月24日,卡尔·阿尔布雷希特在波希米亚首都布拉格得到帝国九大选帝侯代表的一致支持,终于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但这位帝号“查理七世”的君主并不知道,就在同一天,慕尼黑陷落了,他的战线已经被特蕾西亚女王拦腰斩断!与此同时,普鲁士和哈布斯堡王朝暗中签署的密约,也在特蕾西亚女王的授意下,出现在了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的案头。

为了自证“清白”,更为了惩罚特蕾西亚女王的背信弃义。1742年春天,腓特烈二世大张旗鼓地向维也纳进军,随后又转向波希米亚,大有一举荡平哈布斯堡王朝的架势。但随着奥地利军队向西里西亚进击,腓特烈二世迅速回师,在查图西兹迎战特蕾西亚女王的妹夫——洛林亲王查理·亚历山大。查图西兹战役的进程与莫尔维茨会战大同小异,得到匈牙利和波兰骑兵支援的奥地利军队依旧在战斗之初占据上风,但在正面交锋中,奥地利军队却始终拿精锐的普鲁士步兵没有办法。随着腓特烈二世的增援抵达战场,普鲁士生力军就像在训练场上一样,以每分钟120步的步伐,和着军乐鼓点,一齐从纵队左转成横队,并排枪齐射。12秒一次的密集火力,令奥地利人的战线再度土崩瓦解。

查图西兹战役不仅是腓特烈二世人生的首场辉煌大胜,更向整个欧洲彰显了线式步兵战术的威力。当然普鲁士国王也用行动向特蕾西亚女王传递了一个信号:我有能力毁灭你,但我只要西里西亚。当年7月28日,奥地利与普鲁士正式签署《柏林条约》,特蕾西亚女王承认普鲁士对西里西亚的所有权,而腓特烈二世则许诺中止与奥地利的敌对关系。第一次西里西亚战争至此结束。普鲁士所拥有的领土和人口均陡然增加了三分之一。对于奥地利而言,攻占慕尼黑,将巴伐利亚、法国“志愿军”合围于波希米亚的举动,也令整个欧洲看清了形势。英国、荷兰改变了此前的观望姿态,正式与奥地利结盟。更讽刺的是,昔日依附于查理七世的萨克森等德意志诸侯,此时更齐刷刷地向维也纳输诚,甚至自诩为“国事诏书”联军。

腓特烈二世所建造的无忧宫

腓特烈二世和特蕾西亚两位年轻的君主各自度过了身为人主的磨合期,当然在未来争霸德意志的道路上他们还将继续斗智斗勇。以黑鹰为旗的年轻普鲁士与以双头鹰为徽章的哈布斯堡王朝此时仅仅结束了第一回合的战斗。

1743年夏,丢弃了几乎所有辎重的法国“志愿军”部队终于在友军的支援下,逃出奥地利军队和“国事诏书”联军的围追堵截,成功回到了法兰西的势力范围。尽管兵员损失过半,但按照生性浪漫的法国人所给出的定义,这依旧是一场英雄史诗般的突围。虽然巴伐利亚再度落入了哈布斯堡王朝的手中,身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查理七世也正在德意志到处流亡,但继承曾祖父路易十四雄心壮志的法国国王路易十五还是决心继续趟德意志这趟浑水。

特蕾西亚此时忙着在布拉格加冕为波希米亚女王,与法国人在莱茵河流域争雄的重任暂时被交托给了英国国王乔治二世。乔治二世的身份颇为讨巧,他既是英伦三岛的国王,同时又是神圣罗马帝国的汉诺威选帝侯,因此当他指挥“国事诏书”联军在德廷根战役重创法国军队时,英法尚未正式宣战。高傲的法国人当然无法忍受被一干德意志诸侯打败的现实,1744年4月,法国正式向英国、荷兰以及奥地利宣战。作为路易十五的说客,法国大思想家、文豪伏尔泰以参观腓特烈二世在柏林修筑的无忧宫为名,抵达普鲁士,试图以三寸不烂之舌鼓动这位年轻的君王与奥地利重开战端。

腓特烈二世并非无谋的勇夫,自第一次西里西亚战争结束之后,他表面上沉浸于被父亲长期遏制的艺术事业,实则对欧洲的局势始终冷眼旁观。在腓特烈二世的眼中,控制着法国、西班牙的波旁王朝若是和英国、荷兰因争夺海外殖民地爆发海上冲突,自己不妨作壁上观。但是一旦法国陆军主力进入莱茵河流域,势必会压迫德意志诸侯向哈布斯堡王朝靠拢。而一旦奥地利击败法国的入侵,势必会将矛头对准自己。经过一番考量之后,1744年8月,腓特烈二世宣布再度与法国结盟。他打着向维也纳进军的旗号,率军直扑萨克森的领土。

腓特烈二世显然并不想与奥地利打一场全面战争,而是采取假道灭虢的战略,顺势吞并选帝侯远在波兰的萨克森公国。8月15日,普鲁士军队攻入了自诩为“德意志雅典”的萨克森首府德累斯顿。志得意满的腓特烈二世随即向波希米亚进军。到9月2日,布拉格也向普鲁士军队打开了城门。为自己的连战连捷所鼓舞的腓特烈二世,心中或许也升腾起了自己未来头戴帝冠、君临德意志的英姿。可惜的是,就在此时,莱茵河方向传来了御驾亲征的路易十五得了急性热病,已经病入膏肓的消息。

但养尊处优的路易十五其实只是不习惯军中粗糙的饮食,得了急性肠胃炎而已。法国军队之所以在莱茵河畔按兵不动,很大程度上还是基于保存实力的考量。毕竟此时巴伐利亚选帝侯查理七世的健康状况也不好,法国必须考虑避免与重新执掌神圣罗马帝国的哈布斯堡王朝陷入全面战争的可能。何况普鲁士已经加入了战团,在浪漫的法国人想来,特蕾西亚和腓特烈二世这对“怨侣”不分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手的。

特蕾西亚的确第一时间调集了倾国之兵来围攻腓特烈二世,不久不满首都被普鲁士人洗劫的萨克森也公然站在奥地利一边。腓特烈二世只能从布拉格仓皇北撤。但这一路却并不好走,在匈牙利轻骑兵的不断袭扰之下,撤回柏林时,腓特烈二世清点人马竟然发现折损过半。此时查理七世病逝的消息传来,这位短命的皇帝临终前要求他的儿子放弃这些权力,而与奥地利讲和,至此神圣罗马帝国的帝位之争正式落下了帷幕。不过特蕾西亚还要继续向腓特烈二世讨还被夺走的西里西亚。

养尊处优的路易十五即便身着戎装也似乎没有军人的气质

1745年5月,特蕾西亚女王再度委任妹夫洛林亲王为帅,大举反攻西里西亚。这支军队随即与腓特烈二世的5.8万普鲁士军在霍亨弗里德堡迎头相遇。腓特烈二世先故意示弱,向西里西亚首府布雷斯劳方向撤退。6月3日晚上9点,普鲁士军队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连夜强行军,于次日凌晨秘密运动到奥地利军营地附近。腓特烈二世命令部队就地休息两小时,他本人也裹着斗篷在露天和衣而卧。凌晨2点,普军再次出发,揭开了霍亨弗里德堡战役的序幕。

霍亨弗里德堡战役中的普鲁士士兵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普鲁士军队由南向北对奥地利人展开奇袭。不过普鲁士右翼骑兵太急于求成,反而把奇袭发展成了一场混战。即便如此,奇袭所带来的心理冲击还是令奥地利军队兵败如山倒。最终普鲁士军队以损失2000人的代价使对手死伤4000人,被俘7000人,腓特烈二世趁势再一次攻入波希米亚。不过此时的腓特烈二世已经放弃了进攻维也纳的打算,进军只是为了捞取谈判资本而已。但令腓特烈二世没有想到的是,特蕾西亚并不打算妥协。女王一边命军队在波希米亚山区继续对普鲁士军队展开游击和迟滞,一边源源不断地向洛林亲王的军营输送新兵。

在波希米亚转悠了3个月之后,腓特烈二世除了继续损兵折将之外一无所获,只能选择撤回西里西亚。重整旗鼓的洛林亲王再次对普鲁士军队展开了衔尾掩杀,并于9月29日在索尔地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夜袭打了腓特烈二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4万奥地利军队虽然出其不意地抵达了普鲁士营地附近,但当奥地利人展开进攻时,训练有素的普鲁士军队却迅速展开阵型迎击。正是在此次会战中,腓特烈二世首次施展了他日后独步欧洲的斜线战术。

所谓“斜线战术”,又名“梯形阵”,它既是军队阵式的一种,亦是一种战术思想。顾名思义,斜线阵式是以军队斜线式伫列的阵型作战。它最早的运用,出现于古希腊底比斯军队。针对当时斯巴达重步兵方阵一线平推、平均分布兵力的特点,底比斯军队鉴于无法在不将列数减少的情况下排出与斯巴达军相同长度的阵型,于是干脆集中兵力于一翼,最终击败了斯巴达精锐部队。此后斜线战术在欧洲战场之上亦时有出现,但随着军事科技的进步,军队为了充分发扬火力,大多采取横形阵,斜线战术逐渐失去了市场。但对于索尔战场上的腓特烈二世而言,他却唯有以这种战术来拼死一搏。

腓特烈二世有意将自己的左翼放空,然后集中少数精锐对敌军发动佯攻,待吸引住洛林亲王的注意力之后,在右翼一线全力进攻。洛林亲王显然没有预料到腓特烈二世敢于如此用险,平均分配兵力的奥地利军队很快便招架不住,在慌乱中全线退却。是役奥地利损失7444人,普鲁士损失3911人,不过在激战中,腓特烈二世本人留在后方的营帐、马匹、随身钱物、餐具,甚至他最心爱的长笛皆被对手夺取,因此他本人事后也感叹地说:“刚才的状况就像水淹到了鼻子那么高呢。”由此可见,他其实还是很高兴能活着见到索尔会战的胜利。结果虽不满意,但是可以接受。

普鲁士和奥地利在西里西亚的拉锯战最终耗尽了特蕾西亚女王的耐性。她试图绕开位于西里西亚的普鲁士陆军主力,转向西北方向,越过萨克森,直接攻击普鲁士本土。不过此时奥地利军队士气低迷,在战场上对普鲁士人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奥地利与萨克森联军虽然成功绕开了腓特烈二世的防线,但是在奔袭柏林的道路上却行动缓慢,最终反而被腓特烈二世各个击破。心灰意冷的特蕾西亚女王只能接受英国的建议,与普鲁士议和,以便集中兵力对抗法国。

腓特烈二世

1745年圣诞节,维也纳上空雪花飘扬。节日的钟声远远响起,它不止是在庆贺耶稣的降生,同时也在祝贺奥地利同普鲁士缔结了和约。英国、西班牙和法国之间的战争虽然此时还在延续,不过对特蕾西亚女王而言,那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1741年曾面临亡国危机的哈布斯堡王朝,此时终于作为一个大国幸存了下来。虽然女王失去了西里西亚,戴在自己丈夫头上的皇冠也被伏尔泰嘲讽为“神圣罗马帝国即不神圣,又不在罗马,更不是帝国”,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随着神圣罗马帝国逐渐与哈布斯堡王朝分离,特蕾西亚女王可以更为大胆而务实地在奥地利推行一系列的改革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则要无时无刻不警惕着自己这位表妹随时可能落下的复仇巨剑。

虽然特蕾西亚曾扬言“宁可卖掉最后一条裙子,也绝不放弃西里西亚”,但是这位务实的女王很清楚,要与普鲁士争夺德意志的霸权,仅有决心是不够的。“上兵伐谋,次者伐交”,奥地利必须要构筑一个坚强而有力的国际联盟。此时欧洲大陆的外交态势可谓错综复杂,昔日曾与哈布斯堡王朝联手对抗法兰西的英国正频频与腓特烈二世接触。站在大不列颠的角度来考虑,此举显然无可厚非。英国需要一个强大的陆权国家来牵制法国,而自“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以来,哈布斯堡王朝的表现始终都不尽如人意。另一方面,鉴于英国国王乔治二世同时还领有德意志地区的汉诺威公国,如果继续与野心勃勃的普鲁士为敌,那么下一场战争中,汉诺威很可能将沦为战场。

为乔治二世和腓特烈二世之间牵线搭桥的是激进的英国政客——威廉·皮特。这位有些爱出风头、性情执拗的年轻人,天真地认为哈布斯堡王朝对英普联盟毫无办法,只能乖乖地加入派对,而鉴于英国此前与俄国关系良好,最终欧洲将形成英国联合欧洲三大强国——普、奥、俄合围法兰西的局面。站在后人的角度来看,威廉·皮特此说不免有些“很傻很天真”,但是在当时,整个英国国会都对这一美好前景深信不疑。

1756年1月16日,英国和普鲁士正式签订《威斯敏斯特协定》,一时间整个欧洲为之侧目。特蕾西亚女王召见英国大使,表达了她对英国与普鲁士签订协定的愤怒。路易十五也遣使指责腓特烈二世欺骗和背叛了波旁王朝。不过乔治二世和腓特烈二世将这些都视为失败者的悲鸣,似乎没有考虑过昔日两大欧陆霸主有摒弃前嫌的可能。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永远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在奥地利首相考尼茨-里特贝格的运作之下,1756年5月1日,特蕾西亚与路易十五正式签订了《法奥攻守同盟》,与英普联盟针锋相对的态势异常明确,史称“逆转同盟”。此时法英两国在北美殖民地和地中海早已摩擦不断,整个欧洲大陆一时战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