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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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科西嘉魔头(2)

警务大臣向年轻人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作为答谢。维尔福明白自己的心思没白费,也就是说,他既没有失去国王的感激之情,又新结交了一个朋友,一个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信赖的朋友。

“很好。现在,”国王转向德·勃拉加斯先生和警务大臣说,“我不需要你们了,你俩告退吧。剩下的是军机大臣的事情啦。”

“所幸我们的军队是可靠的,陛下,”德·勃拉加斯说,“陛下知道,所有的报告都证实了军队是效忠政府的。”

“别跟我提报告,公爵,我知道我们对军队可以有几分信任。噢,说起报告,子爵先生,您知道圣雅克街事件的最新消息吗?”

“圣雅克街事件!”维尔福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

但他马上打住了话头。

“请原谅,陛下,”他说,“我对陛下的忠忱让我又忘了——并不是我对陛下的尊敬,那已经深深地铭刻在我心间,但我又忘了礼仪。”

“您但说无妨,先生,”路易十八说,“今天您有权提任何问题。”

“陛下,”警务大臣回答国王的问话说,“我刚才正是来向陛下禀报有关这个事件的最新情报的,不想陛下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海湾的敌情上面。现在这些小事也许不会再使陛下感兴趣了。”

“恰恰相反,先生,恰恰相反,”路易十八说,“我觉得这件事与我们所关心的事有着直接的关连,盖斯内尔将军之死或许会捅出内部的一个大阴谋呢。”

维尔福听到盖斯内尔的名字,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陛下,”警务大臣说,“种种迹象表明,盖斯内尔之死是有预谋的,而不是我们先前所想的自杀。这是一次暗杀。看来盖斯内尔从一个波拿巴党人俱乐部出来以后就失踪了。当天早上曾有一个陌生人去找他,跟他约定在圣雅克街相会;来人被引进书房时,将军的贴身侍仆正在给将军梳头,可惜他只听到来人说了个圣雅克街,没听清门牌号。”

警务大臣向国王路易十八转述情报时,维尔福全神贯注地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国王转向他。

“德·维尔福先生,有人认为盖斯内尔将军与篡位者有瓜葛,但事实上他是完全忠于我的,他是波拿巴党人安排的一个圈套的牺牲者。您对此怎么看?”

“很可能是这样,陛下,”维尔福答道,“我们其他还知道什么情况吗?”

“我的手下人跟踪了那个陌生人。”

“跟踪了那个陌生人?”维尔福重复说。

“是的,仆人报出了他的特征。此人约莫五十岁,棕色皮肤,浓眉毛,黑眼睛,蓄髭,穿蓝色常礼服,饰孔上别着四级荣誉勋章。昨天,他们跟踪的一个人外貌完全相符,但跟到絮西埃纳街和鸡鹭街的拐角,此人突然不见了。”

维尔福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因为警务大臣说话的时候,他觉得腿软得实在站不住了;后来听到此人甩掉了尾巴,他才松了口气。

“继续追踪此人,”国王对警务大臣说,“盖斯内尔将军当前对我们很有用,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他是一次谋杀的牺牲者。如果情况确凿,那无论凶手是不是波拿巴党人,都必须严惩不贷。”

听国王这么说,维尔福竭尽全力克制住自己,才算掩饰住了内心的恐惧。

“真是怪事!”国王发火地说,“警方说了‘发生一起谋杀案’,就以为什么都说清楚了;再说‘正在跟踪罪犯’,就以为没什么别的可做了。”

“陛下,我相信在这件事上我们会让陛下满意的。”

“好,我们等着瞧吧。我不再留您了,子爵。德·维尔福先生,您经过长途跋涉也累了,去休息吧。您大概住在您父亲那儿?”

维尔福感到一阵目眩。

“不,陛下,”他说,“我住马德里旅店,在图尔农街。”

“您去见过他了?”

“陛下,我一到就直奔德·勃拉加斯公爵府了。”

“那您总得去看看他吧?”

“我不想去,陛下。”

“哦!可也是,”路易十八说着笑了一笑,意思是说他这么问是另有用意的,“我忘了,您和诺瓦蒂埃先生的关系很冷淡,这是为王室利益所作的又一次牺牲,我该对您有所补偿。”

“陛下对我的眷顾已经是一种超过我奢望的褒奖,我对国王别无所求。”

“请放心,先生,我们不会忘掉您的。暂且,”(国王摘下荣誉勋位十字勋章,通常它挂在他的蓝色外衣上,位于圣路易十字勋章旁边,加尔迈山圣母院和圣拉扎尔骑士团徽章上方,他把它交给维尔福)他说,“暂且,您拿着这枚勋章吧。”

“陛下,”维尔福说,“陛下想必是看错了,这枚勋章是四级荣誉勋章呢。”

“别管这么多了,先生,”路易十八说,“就拿这一枚吧;我没时间再让人去定制一枚了。勃拉加斯,请您记住把荣誉勋位证书发给德·维尔福先生。”

维尔福的眼眶里涌满了喜悦和自豪的泪水,他捧起勋章吻了一下。

“现在,”他问,“敢问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去休息吧,您需要休息;请记住,您在巴黎虽然无法为我效力,在马赛可是大有可为啊。”

“陛下,”维尔福欠身答道,“我再过一小时就离开巴黎。”

“去吧,先生,”国王说,“假如我把您忘了(当国王的记忆力不怎么样),提醒我就是了,别害怕……子爵先生,请下令去找军机大臣。勃拉加斯,您留下。”

“先生,”警务大臣走出杜伊勒里宫时对维尔福说,“您开门大吉,前途无量啊。”

维尔福一边向仕途已尽的大臣致意,一边暗自思忖:“这能长久得了吗?”同时,他在用目光寻找一辆出租马车准备回旅店。

一辆马车经过码头,维尔福朝它做了个手势。马车驶近,维尔福交待了住址,坐进车厢深处,对前景美美地想了一番。十分钟过后,维尔福回到住地,他吩咐马车两小时后来接他,并命令仆人准备早餐。

他正准备坐上餐桌,忽然铃声响起,听得出有人在果断有力地拉着铃绳。贴身侍仆前去开门,维尔福听见来人在说他的名字。

“谁会知道我在这儿呢?”年轻人心想。

贴身侍仆走了进来。

“呣,”维尔福说,“有什么事?谁拉铃想见我?”

“一个陌生人,他不肯说出姓名。”

“什么!一个不愿说出姓名的陌生人?他找我干什么?”

“他想和先生说话。”

“和我?”

“是的。”

“他说我的名字了?”

“一点没错。”

“这个陌生人什么模样?”

“哦,先生,此人有五十来岁。”

“小个还是大个?”

“和先生的个儿差不多。”

“皮肤是棕色还是黄色?”

“棕色,深得发黑;黑头发,黑眼睛,黑眉毛。”

“穿着呢,穿什么衣服?”维尔福急切地问。

“穿蓝色常礼服,从上到下有一排纽扣,佩戴荣誉勋位勋章。”

“是他。”维尔福脸色变得惨白,喃喃地说。

“没错!”我们已两次描述过他特征的那个人进得门来说,“嘿,规矩倒不少;儿子让父亲在前厅等着是马赛的习俗吗?”

“父亲!”维尔福大声说,“我没猜错……我就想到也许是您。”

“行啦,如果你想到是我,”来人说,他把手杖靠在一边,把帽子放在椅子上,“那么请允许我对你说,亲爱的热拉尔,你让我这样等着可不大客气。”

“你去吧,热尔曼。”维尔福说。

仆人神色惊讶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