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阿里斯托芬(公元前450—前388)
有一位神,他的名字叫阿里斯托芬。
——海因里希·海涅
在阿里斯托芬现存的11部喜剧中,我认为《鸟》似乎是最杰出的,这也许是因为它甚至比《云》和《蛙》更为大胆。因为不见容于雅典和整个希腊,阿里斯托芬便愤而将自身的遭遇锤炼成了崇高的艺术。他在喜剧上的成就庶几可与莎士比亚相埒。幸运的是,威廉·阿罗史密斯生前曾将《鸟》翻译成绝妙的英文,而这也正是本文借鉴的版本。
和阿里斯托芬的其他译者不同,阿罗史密斯绕过了一个大陷阱:他没有把《鸟》或者《云》翻译成吉尔伯特-沙利文[23]的风格。虽然公元前414年的雅典城邦和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确有某些相似之处,但W.S.吉尔伯特的英格兰毕竟远离灾祸,而公元前415年至前414年的雅典却是战云密布。亚西比德[24]和他的舰队正大举向西西里岛进发,眼看一场大难就要降临。当时的雅典到处都是歇斯底里、政治狂热与麦卡锡式的政治迫害,整个社会剑拔弩张。因此,阿里斯托芬便派遣两名亲信来到“鸟族”的荒原,即半人半神的帕斯特泰洛斯(意即“有理”)和同伴欧厄尔庇得斯(“有望”)。在那里,两人买通了一个叫戴胜的人,让他劝说其他鸟类加入他们的计划——建造一座名叫“云中鹁鸪国”的新城。这座“鸟城”将会充塞奥林匹亚山和雅典之间的天空,进而控制两个邻国。故事发展到最后,“有理”取代宙斯,当上了宇宙之王,并且迎娶了巴西勒亚女神。他的婚宴上摆满了美味的烤鸟肉:它们都是国王“有理”施行雅典式“民主”的受害者。
对于这样的大胆想象,任何概括都注定会失败。这主要是因为阿里斯托芬故意和雅典的时局唱反调;在《鸟》剧中,他的表现始终极度亢奋。莫西斯·哈达斯[25]说得好,阿里斯托芬“抹除了现存的世界,然后又造了一个新的”。而这也部分呼应了海涅的说法:“有一位神,他的名字叫阿里斯托芬。”在《鸟》这部戏里,阿里斯托芬也和神一样,回避了人间的疾苦,快快乐乐带我们一起去往“云中鹁鸪国”。
泰坦人普罗米修斯憎恨奥林匹亚诸神,他来到“云中鹁鸪国”向国王献计献策:
普罗米修斯
不错,我再告诉你一件消息:从宙斯跟外国神那儿来的使节们就要到这儿进行谈判了,可是你们别讲和,除非宙斯把王权还给鸟,还同意把巴西勒亚嫁给你。
帕斯特泰洛斯
巴西勒亚是什么呀?
普罗米修斯
是个顶漂亮的姑娘;她管着宙斯的霹雳跟他全部财产,什么政策呀,法律呀,道德呀,海军基地呀,造谣诽谤呀,会计出纳呀,陪审津贴呀。
帕斯特泰洛斯
哦,她一切都管?
普罗米修斯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要是把她拿过来,一切就都是你的了。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我一向是对人类有好感的。
帕斯特泰洛斯
我们有烤肉吃都是你的功劳。
普罗米修斯
你也明白所有的神我都讨厌。
帕斯特泰洛斯
对,你是一直讨厌神的。
普罗米修斯
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提蒙。我得回去了;把伞拿过来;宙斯就是在上面看着我,他也认为我是在跟着献祭的姑娘呢。
帕斯特泰洛斯
椅子你也拿去吧,那就像个跟班的了。[26]
这段对白可以看作是《鸟》剧的缩影,它和2001年的美国惊人地相似:“有理”二世当上了我们法庭选定的总统。他用600美元的退税讨好选民,而我们的前任则中了现代巴西勒亚的美人计。[27]阿里斯托芬最终以神化“有理”的方式结束了全剧。在此,他表现了自己最温和的一面。我们都住在“云中鹁鸪国”,这不也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