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鸽子 胎盘及母爱

昨晚睡前在电沙锅里炖了鸽子，所以醒了三次，起来看了三次。主要怕炖过火，鸽子汤就不鲜了。

七点正，女儿随闹钟准时起床。洗漱完毕，乖乖接过我递给她的一碗汤，慢慢喝起来，竟然没问什么。昨晚我就特意告诉她：妈妈买了只特小的鸡炖在锅里，你明早起来喝碗汤才上学。当时她就怪怪地看着我说：骗我嘛，什么小鸡，是不是把你梦寐以求的鸽子买回来了？我当然打死也不会承认。

看着女儿喝得慢吞吞的样子，小心问她味道如何？女儿说：很香啊！喝完后，去上学前却丢下一句话：我知道妈妈昨晚起来了三次，所以这汤不管是什么我也要喝下去。听后顿时呆住。是啊，我女儿多聪明的人嘛，就我这点小伎俩，怎能瞒过她的慧眼呢？

女儿一直不喜欢吃肉食，尤其是鸽子和兔子。因为鸽子长得太可爱了，不能吃；因为她的妹妹属兔，拒绝吃。为让女儿能以良好的身心状态迎接高考，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哪样好就给她吃哪样。昨天听女儿说头昏，心里急，一个人在市场徘徊很久，最终还是不管不顾地买了只鸽子，并编好了谎言提回家。

都说鸽子炖天麻可以治疗头晕，对身体有很好的滋补作用，但我深知，并非吃几次鸽肉，喝几碗鸽汤就真能让女儿的头不昏，就真能有助于高考。但我还是要去试。因看着整日为高考拼搏的女儿，心疼之余，除了照顾好她的生活，在她休息时逗她笑笑，别无他法。与其说是为了女儿，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这时刻需要宣泄的母爱。因为，爱只有在付出时才体现出珍贵，母爱尤其如此。唯有在点点滴滴的付出中，才能感觉到作为母亲的自豪和满足、快乐和幸福！

忽然想起我小时候的事来，那时还不到十岁吧，特别体弱多病。几乎一年四季都在药水里泡着、闷着。母亲想尽了一切办法挽救我的身体。凡是洋的、土的、正的、偏的方子，只要她能找到的，都会想方设法弄来一试。但很多年都难改我的病弱身体。后来，母亲听说吃人体胎盘效果最好，就去弄来让我吃。可吃什么药都不过敏的我，偏偏对这种人身上的东西难以接受。在母亲威严的目光下，怯怯地把筷子向色如鸡菌肝一般的东西伸过去时，胃里一痉挛，马上大吐不止，随后又哭又闹折腾许久，不仅没能让我长一斤半两，最后连老本也吐出去了。几次过后，母亲也只有无奈地放弃了。

但就算如此聪明的我，还是被母爱蒙蔽了一回。

读初一时，我和几个成绩优异的同学被特别关照住校了，周末才回家一次。记得有次我回去时，正赶上我的舅母生孩子，母亲当时正在河对面舅母家帮忙。我前脚回家，母亲后脚就回来了，高兴地对我说，我闺女运气真好，妈去舅母那里给你端晚鸡肉吃哈。天黑以后，母亲真的从河对面端回一碗肉丸子，笑眯眯地叫我趁热快吃。平时在校只有泡菜下饭的我，端起丸子就大口地吃起来。当我不时地吃到细细的硬硬的颗粒时，就问母亲：什么丸子啊，怎么有硬的颗粒？母亲说：鸡肉嘛，肯定和猪肉不同，没事，快吃哈。

我也不再多想，一碗丸子很快就吃完了。母亲看着我，笑得合不上嘴，就像打了胜仗一样，转身就去忙家务了。可就在母亲转身那一瞬，我忽然想起什么，压抑许久，还是没能忍住，跑向厕所，大吐起来，直吐得眼泪长淌，胃里全空。

当母亲忙完家务，重新注意我时，我已极端的平静了，只是脸上火辣辣的泛起了红晕。母亲当时心里肯定很美，因为那胎盘实在是没有辜负她一直以来的期望，让她闺女的身体即刻就好了许多似的。可我知道，那是因为吐得厉害所致。我没有告诉母亲什么，更没有揭穿母亲的良苦用心。

只是几年以后，我真的变得红润亮丽了，与药也几乎绝缘。偶尔还听到母亲给孩子身体不好的人传授育儿经：找点胎盘给孩子吃吧，保证一吃就好。有时看我离她远，就悄悄地加一句：我家闺女小时侯身体差得很，吃了一两次就好了。

看着母亲那幸福自豪的样子，我真想跑过去抱住这可爱的妇人大笑一场。但我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转过头去，莫名其妙地掉下泪来。

2007年5月于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