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腊日
西宫对我而言并不陌生,刘玄定都雒阳之时,赵姬入宫初为夫人,便是入住此宫。没想到风水轮流,时隔两年,这座宫殿的主人竟然换成了我。
西宫正南便是长秋宫,从窗外望去,远远的虽间隔数十丈,却仍能清晰地望见长秋宫飞翘的腰檐。
有心想问,长秋宫中是否住着那位郭圣通,可话到嘴边却总是说不出口,徒惹伤感刺痛。琥珀招呼着一帮小宫女打扫宫殿,整理行李,我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向下俯瞰。
整座南宫,殿宇虽说不少,但论规模,论气势,皆比不上长安的长乐宫,然而长乐宫中的长信宫没有困住我,小小南宫内的西宫却要困住我一辈子吗?
我不禁迷惘,对于这样的未来产生太多的惆怅与心悸,背上的纬图已毁,蔡少公所说的归家希望或许已绝,我真不敢想象今后几十年的光阴,真就得消耗在这座死气沉沉的皇宫内。
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插入腋下,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靠上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胸膛,我瑟瑟发抖。
这个男人,便是我今后一生的依靠吗?
“两位公主都安置妥帖了?”我没回头,只是淡淡地问。
“嗯。”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脖颈之间,温暖的呼吸吹拂在我的鬓角,我忽然有些心灰意冷,将他轻轻推开,淡漠道:“陛下回去吧,贱妾想一个人静一静。”
背后的躯体猛地一僵,良久没有动静,他仍是圈着我不松手。
我咬咬唇,狠下心拒绝:“陛下恕罪,贱妾言语冒犯,实属无心,只是贱妾今日身子不爽,无法侍寝,还是请陛下移驾……”
肩膀猛地被他扳过,动作旋得太快,以至于晃得我一阵眼晕。唇上猛地一阵刺痛,竟是他的唇如狂风骤雨般覆盖上来,髭须扎痛我的皮肤,我试图推开他,可是他的舌尖已撬开我的唇,挑逗地滑入我的口中。
脑子一阵迷糊,我险些把持不住,迷失在他甜腻的热吻中,然而……一别经年,那样突如其来的热情与挑逗技巧陡增的熟练,让我背上突然滚过一道冷颤。
他的唇已滑到我的下颌,吻上我的颈子,酥麻的感觉使人如同吸了鸦片似的,迷迷糊糊中带着一种上瘾的痴迷,令人深陷其中,甘于沉醉。我承认这样如痴如醉的感觉令我着迷,然而鲠在心上的那根刺,却因为他更加深入的动作而愈发尖锐,扎得我鲜血淋漓。
一年前,他还是个连亲吻都十分别扭,会时常在我的刻意挑逗下害羞的生手;一年后,已经为人父的他,却已能如此热辣熟练地挑起我的欲火。
“唔!”我用尽全力,猛地推开他。
胸口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面颊滚烫,犹如烈火燃烧。刘秀温润的眼眸中带着未褪的情欲,我一手扶着栏杆,稳住身体,一手举起,手背狠狠地蹭了下红肿的双唇。
“陛下后宫三千,何必非要为难贱妾这样卑微的一个贵人?”
他眨了下眼,脸上滑过一抹痛楚之色:“你这是成心跟我怄气?这是何苦……何苦……”
我别开头,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极力忽视他的痛苦表情:“陛下,贱妾只是一名小小的贵人,陛下何必……”
“娶郭氏,非我本意,你不能因为这件事便对我耿耿于怀,丽华,这待我并不公平。”他突然拔高声音,那般急切的样子叫人不敢相信这话出自沉稳的建武帝之口。
我黯然神伤。他说的没错,娶郭氏他极力反抗,是我,是我亲手将他推向真定王刘扬,把他推给了郭氏。
抬头,我欲言又止。
怪不了他吗?很想蛮不讲理地质问,既然不愿意接受郭圣通,为何又与她恩爱缠绵,生下子嗣……可话到嘴边终又咽下。
他是刘秀!是一个存活在两千年前的人物,他的思想与理念,何来这种从一而终的概念?我如何拿这样的道德规范去约束他,去指责他,去批评,甚至辱骂他?
他和我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不仅如此,他和旁人也不同,旁人娶妻,或有恩宠,或有冷落,或有贪欢,或有恋色,是以时常新人代旧颜,唯独他……他是个待家人负责、对亲人疼爱的男人,向来如此……所以即使从前万般无奈娶了郭氏,到底是他名正言顺娶进门的,不论什么原因,他今生都不会再遗弃她。
我怔怔地望着他,突然感到心口一阵绞痛,眼前那个清秀的五官轮廓,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往事历历在目,然而早已物是人非。
“信我!丽华,你信我……”他抓着我的手,那么用力地紧握着,似乎想把一股莫名的意念传达给我,然而我的心,却如同飘荡到了无边无际的苍茫之中,无法领会和触摸到他的内心。
不是不相信他,是我即使信了又能如何?我要的,和他能给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这宫里没有三千宫人!或许以前有,但是我……不会有。”那双清澈的眼眸,如水般澄净。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注视过这双眼眸了。
茫然,无语,我怔怔地看着他发呆,心痛的感觉一点一点地加深。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无法让时光飞回到两千年后,也无法倒退回两年前,如果可以,当初我不会选择让他渡河北上,真的不会……宁可与他隐姓埋名,在乡野间耕种务农,默默相伴一生,过着平淡的夫妻生活,也好过现在这样无奈而心痛的相对无言。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呵呵,呵呵呵……”我凄然大笑,眼泪一点一点随着笑声震落。
如今,我的夫婿何止是封侯?
他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泪水无声无息地浸湿了他的肩头。
“信我……丽华,信我……”
看似热闹的西宫,实则寂静得要命,宫内随侍的宫人黄门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刘秀不住往我的盌中夹菜,我却只顾用酒壶自斟自饮。他现在贵为皇帝,若要留宿在一个贵人寝宫,乃是天经地义,无有不妥,我轰不走他,所以决定无视他。
我用筷子戳着面前的菜色,东挑西拣,遵照礼仪,像我这样的吃品应该受人指责与批评,然而坐在我对面的刘秀,却是视若无睹,连眉毛都没抖一下。
这顿饭局吃得异常冷场,直到我感觉有些胃涨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喝多了。微微挪动身躯,虽不至于神志不清,脑袋却确实有些眩晕了。
“仍是这般贪杯。”对面的人凑近了些,我眯起眼,他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眼熟,眼睑弯弯,嘴角扬起,温柔且略带宠溺,“一会儿又该嚷着说头痛了。”
我不语,他也不觉得自己接话很冷场无聊,继续笑说:“迁都雒阳的时候,我叫人从邯郸带了些东西过来,是你的东西……”
我忍不住讥讽道:“贱妾不记得曾住过温明殿,如何会有东西落在邯郸?”
他无奈地叹气:“东西我已经让人归置在偏殿了,你闲了去瞧瞧,当真……是你的东西。”
我扭过头,不再理会。
气氛正冷得诡异,忽然听到前殿遥遥传来的鼓乐之声,初听不觉得怎样,随着鼓乐声越来越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分外嘈嚷。
刘秀偏过头,一旁随侍的宫人立即领悟,躬身退到殿外,过得片刻工夫,又急匆匆地转回。
“启禀陛下,子时已过,是宫里在逐傩!”
“哦,那可真是热闹。”刘秀剑眉稍稍一轩,脸上虽然仍在笑着,我却极为敏感地发觉他的神情略有不豫。“丽华可愿去瞧?”
我虽有醉意,脑子却并不糊涂,换作平时,我或许会顺着他的意,假装什么都没看明白,可偏偏这会儿一股怨气始终憋在胸口,不发作出来难以畅快,于是摇晃着从席上爬起:“自然得去瞧瞧!陛下在贱妾宫中用膳,不知这外头的大傩祭礼正由谁主持大局呢?”
刘秀停下脚步,回眸瞥了我一眼,眸底惊异之色一闪而过。
也难怪他诧异,换作以前的我,估计只是个会纯粹兴起、跃跃欲试地想跟着他去瞧热闹的傻姑娘。他诧异,可是因为觉察到了我的变化,觉察到了我的敏锐与尖刻?
我在心底默默冷笑着,那样纯真无瑕的年少轻狂,谁都回不去了!
他递过手来,我未抗拒也未挣脱,表情淡漠地任由他握着。他的掌心结满粗糙的老茧,然而却不再是当年稼穑侍农时生成的茧子,而是常年持握刀剑磨出来的厚茧。
他用掌心摩挲着我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却什么话都没说。
出门,七八个小宫女掌着灯,踮步轻盈,着地无声。回廊的地砖明暗难辨,远处的楼阙飞檐影影绰绰,夜色寂籁,刘秀牢牢地牵着我的手,一步步将我引向前方。
天寒地冻,路上的积雪虽然扫干净了,但走过树荫时,仍会不小心将树梢上的积雪震落。幸而之前喝了酒,这会儿脸颊虽冷,腹中却是暖的。刘秀一路小心翼翼地牵引,这一路在昏暗中踉踉跄跄地走过,我忽然很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不要有尽头。
不经意间我伸手揽住他的胳膊,他似有所觉,颇感震动地低下头来,我情难自禁地依偎过去。刘秀的怀抱……脱去那身绣着十二章纹的繁缛冕服后,依旧是我所熟悉的淡淡香气,一如从前。
“秀儿……”我低垂着眼睑,忘情地呢喃。
长臂舒展,他将我揽在怀里,大麾抖开,将我一同裹了进去。他的怀抱,温暖得使人沉醉,我已微醺,脚步虚浮踉跄,全身的力气都倚靠在他胸口,几乎是由他半托半抱地往前一路行去。
我希望这一路永远没有尽头,然而最终这只可能是个幻想中的傻念头。当熊熊篝火灼痛我的双眼,当满朝文武齐聚,当头戴面具的方相手持长矛、领着十二神将在场中绕着篝火欢呼跳着傩舞,当众星拱月似的人群中迎风俏立的姣美身影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便知道,一切的幻想终于还是全都破灭了。
我从刘秀的怀中挣脱出来,怔怔地望着眼前款款走近的华衣女子,云鬓高耸,玉颈修长,丹唇娥眉,月光与火光交相辉映,照在她皎洁白皙的脸庞上,犹如镀上一层银华。她的身量要比我矮些,骨骼清奇纤细,愈发显得娇小可人,身上因天冷而外罩厚实的雪貂麾衣,却仍是显得双肩瘦削,身段柔软,步步摇曳生姿。
那张年轻姣美的脸孔,顾盼回眸间总带着一种干干净净的笑容,笑得纯粹,笑得无瑕,也同样笑得令人心战、心碎。
曾经不下千百次在脑中勾勒郭圣通的相貌,却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一位女子,稚气未脱,仿佛还是个年幼的孩子,偏又不时地流露出成熟少妇独有的妩媚。
我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心里如同翻江倒海般全然不知是何滋味。
她的眼里似乎只瞧见刘秀一人,水汪汪的凤目中盛满柔情笑意,莲步轻移,走得近了些,她目光一移,定格在我身上。
笑容微愣,脚步停住,就这么痴痴地,我与她隔着两丈多远的距离互相打量着。说不上敌视,只是感觉莫名的悲伤,莫名的压抑,我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有只手正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令我无法透过气来。
麾衣紧裹,即便我刻意想假装眼瞎,也无法彻底无视掉那双雪玉般的小手覆盖下,已明显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似有所觉,脸上微微露出赧颜之色,慢慢地弯下身子,敛衽向我盈盈拜倒:“妾圣通拜见阴姐姐。”
眼前的景物是深黑色的,深黑色的夜空,深黑色的宫殿,深黑色的……人影,我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东西了,四周没有光明,一切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黑暗中我能感觉到郭圣通正在向我下跪,仅存的那丝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克制住自己的战栗,伸手将她扶起来,然而我动不了。
我全身僵硬,胸中燃烧的是那股热辣辣的酒气,混着我无法哭泣发泄的泪水,一并压在了心里。
“郭贵人不必多礼了。”身边那个温柔的声音却在此时响了起来,钻入我的耳朵里,陡然间变得异常的刺耳。
我木讷地瞪着眼睛,深黑色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色彩重新回到我的瞳孔之中,刘秀正伸手挡住欲跪的郭圣通,顺势将她搀扶起来。从前那个温柔如水的笑容此刻正如昨般清晰地印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只是……不再是对着我这般温存微笑……
心里刹那间像是被彻底掏空了,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再剩下。
“谢陛下。”她莞尔一笑,盈盈起身,身侧紧随的侍女急忙小心翼翼地扶稳她。“阴姐姐一路辛苦,今日适逢腊日,是以宫中备起傩舞,驱邪避恶,也算是为阴姐姐洗尘。”
我勉强一笑,脑中一片空白,已不知道该如何接她的话。恰在这时,边上突然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嚷:“娘——”
郭圣通闻声回头,大喜道:“怎么彊儿也来了?”
一个长相俊逸的少年抱了名不满周岁的娃娃,匆匆赶来,不等郭圣通伸手去接那孩子,已主动快速递将过去。
“娘……娘……”孩子生得虎头虎脑,肉鼓鼓的脸上小嘴咧开,露出四颗小小的门牙。孩子五官周正,眉眼长得竟有几分酷似刘縯。他口齿尚不清楚,扑进郭圣通怀里后,嘴里嘟哝着不知说了什么,小手揪着她的衣襟低头便想张嘴去咬。
“彊儿小乖乖……”郭圣通笑着轻轻掰开他的小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呢?”
“臣况,拜见陛下!阴贵人!”那少年忽然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刘秀并未阻止,坦然受了他的礼,我已是僵化如石,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于是也跟着莫名其妙地受了他的礼。
少年起身,目色清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孔,与郭圣通竟有六七分相似。我心有所悟,愈发感到一片凄凉,短短片刻工夫,犹如天上人间,果然是一个不落地把该见的全都见了个遍。
不清楚是否自己眼花,还是受到心理作用的影响,少年起身之时,目光似有心无意地掠过我,秋风霁月般清明的眼神倏地一变,唇角上扬勾勒出的那抹看似柔和的微笑,忽然像极了恶魔的笑脸,狰狞恐怖。
我莫名地打了个冷战,正在彷徨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草民兴拜见陛下!拜见郭贵人!阴贵人!郭侍郎!”
我一震,缓缓回首,发现阴兴正恭恭敬敬地伏地跪拜。
刘秀赐了阴兴平身,尾随阴兴之后,原先津津有味地在观看傩舞的众大臣纷纷聚拢过来,一时将冷清的角落搞得异常热闹起来。
那些大臣只少数一部分我不认得,多数人不是跟随刘秀北上征战的旧部,便是昔日雒阳旧识。这些人见了我,皆是一副欣喜之容,白天在殿堂上还算守些规矩,此时却纷纷按捺不住围住了我,嘘长问短。
冯异亦在这群人中,只是他性情淡漠,仍是喜欢撇开热闹,一人窝在无人的僻静树下,不知在想什么心事。马武仍是那副飞扬跳脱的样子,朱祜、邓晨、李通……一个接一个的熟人跟我寒暄,渐渐地我把心中的悲哀冲淡,僵硬的四肢活络开来,终于勉强能与这些旧友说笑上几句。
不远处,阴兴与郭况闲闲地叙着话,两个人皆是一副客套有礼的模样,看似亲热,实则浮于表面,假得不能再假。没一会儿,阴兴与郭况分手,然后漫不经心地往我身边踱来。
“贵人也不多披件衣裳,夜冷。”他沉着脸,似怒还嗔。
我嘘了口气,口中喷出淡淡白雾:“多谢。”他应该能够明白我所谢为何,刚才若非他及时援手,只怕我非当场被郭家姐弟弄疯了不可。
“贵人太感情用事了,以往大哥常赞你有勇有谋,却不知今日的雄才韬略都用在了何处?”他姿态摆得甚为谦恭,外人看来不过姐弟叙话,并无不妥,谁也不会料到他那张刀子嘴,犀利得一点都不给人留下余地。
对于他刀子嘴豆腐心的态度,我早见怪不怪:“大哥在哪?”
“宫外。”
“他没进宫?”
阴兴没有立即回答,嗯哼两声,瓮声瓮气地说:“郭主未现,何需着急见大哥?”
我猛地一懔,郭主——郭圣通之母,真定王刘扬的妹妹!
阴兴冷冷一笑:“看来贵人还需要多用点脑子,总是这样的话,也太不叫人省心了。”
我又急又怒:“你皮痒欠揍?是不是这两年武艺大有长进,所以说话愈发没大没小了?”顿了顿,不禁悲哀地感慨,“你从小到大都没好生喊过我一声‘姐姐’,到如今却只会虚假得尊我‘贵人’了么?贵人……贵人……好个尊贵的称呼呢。”
“外戚之家,理当如此。”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远处正主持大典的刘秀身上,“如今既已卷入皇家,便当按规矩行事,旁的琐事,还是先别奢想太多为好。”
“不觉得未免谨慎过头?如此……竟是要一辈子么?”
“回到这里,难道不是贵人所愿么?”他收回目光,表情淡漠清冷地瞄了我一眼,目色却是凌厉如刃,“贵人若不愿留下,大可不必费这周章。”
我被他的字字句句刺得连躲避隐藏的余地都没有,只得凄然地望着皇城上空飞舞的点点火星,黯然欷歔:“我会好好冷静下来,好好想清楚自己该干什么,该选择什么,该舍弃什么……”
脆弱的心,早已痛得麻木,再割上千刀万刀也不会让我感觉比现在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