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果亲口说爱你(5)
他不愿意让她花太多钱，觉得让她帮自己付房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他没能坚持到临近过年，不得不收拾东西提早返回老家。她到车站去送他，大包小裹地拎着他的行李。上车前他回头看她，觉得她站在匆匆忙忙的人群里，显得那么孤单，却又那么漂亮。
刚回到老家那些天，他每天都在QQ上跟她视频聊天，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事情想告诉她。春节前他陪妈妈去逛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用的，她看到视频对话框里的他突然把一个全新的塑料垃圾桶扣到自己头上，想要逗她开心，用那种装可爱的语气和表情说：“我就是个垃圾，连自己老婆都养不起，就该被装进垃圾桶里，可惜装不下我，连头都塞不进去……”
可她并没有被逗开心。他看到她对着摄像头捂着嘴哭了，带着哭腔很激动地冲他喊：“快拿下去！拿下去！”
过完年之后他很久没有联系她，他电话一直关机，发短信不回，QQ也不上线。她担心他发生什么事了，差一点儿就不顾家人的反对“杀”到他的城市去。
她差不多每天都给他留言，让他不要自暴自弃，说她从来都没觉得他不够好，除了父母再也没有比他对她更好的人，可惜全都石沉大海，连那一声“咕咚”都没有。
后来她不得不让自己相信，他是以这种沉默的方式放弃了她，擅自结束了这段一直让他很不自信的感情。她很难过，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暮春的时候他又出现在她面前，要不是摘掉了墨镜，她根本都认不出来他了——他用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减肥二十多斤，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现在依然在一起，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不过，他的体重很快又回去了，她心疼他，不许他再折磨自己。说到底，他还是那个幸福的胖子。
我没住过那种又冷又狭小的隔断间，也很难想象那会有多苦。这些事都是有两次一起吃饭时她向我透露的，我又找机会单独向他求证了一些。他们向我说起那些经历时，脸上焕发着那种“老夫老妻”似的光彩，那些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好像成了军功章般值得炫耀的事物。
我想，这样的情感或许更接近爱的真谛吧。即使房间再小、再黑、再冷，只要能让我们感到踏实的那个人在身旁，只要两颗心能紧紧地靠在一起，也能感受到最真切的温暖。
我很羡慕他们。
你瞧，她未必不能与你同甘共苦。只要你付出过真正的努力，便有理由收起猜疑和不自信。
你需要确定的只是，你们是不是两个互相需要的人。
还有就是，在经历并看过了那么多分离之后，我们或许也该懂得，只要还有爱存在，永远都不要轻易放弃彼此。
你知道，我琢磨不透爱情
/翩翩
很多人不是畏惧爱情，是畏惧在爱情里我们的感受总是这么不坦诚，明明日思夜想，见面却要像熟识的老朋友，嬉笑推搡，就是提不起勇气说“爱”这个字；在摇晃的地铁里，想紧紧攥住对方的手，却要别过脸去，偷看窗外她的背影；明明在他的嘴角贴上一吻时，想告诉他，“如果你告诉我你需要我，我便不再走”，却还是故作潇洒地提着行李，没入黑暗的夜色里……我们提着勇气，扛着尊严，握着一串早就背牢的、在赶夜路时最想拨去的电话号码，却忍受着自己像蜡一般，渐渐消融了，去爱一个人的心意。
在爱情的世界里，我们总是希望对方做那个最先告白、最先付出、最先挽留的人。谁都想不动声色，若被分手也可怀抱自尊原地退步。爱情因了这千万般小心思，变成了世上最难琢磨透的事……
2010年的夏天，EX带我去参加老友的婚礼。镁光灯打起来的时候，新娘在一群人的瞩目里，穿着像铺开的花瓣一样的婚纱款款踏来，新娘身后跟着五个穿粉色短裙的娇艳伴娘，伴娘们手擒着桃心的荧光棒，舞台里的光都灭了，就好像连起了一道银河。他是那个给新娘开门的人，站在门后，他的眼神一直望着观众席里的我，柔得像蜜水。当推开门，新娘提着裙摆，婚礼乐放起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就开始拭泪，一张纸一张纸地抽。
走回席位，他的眼圈还有些红。婚礼格外有创意，新娘和伴娘团在《非诚勿扰》女嘉宾上场乐The best damn thing里走上舞台，伴随着恰到好处的灯光，劲炫如走秀现场。婚戒由一辆挂着一束桃心气球的遥控赛车递入新郎手中，两人在牵手成功的结尾曲《梁山伯与朱丽叶》里拥抱接吻，全程回顾着他们从高中到大学相识、相恋的一幕幕，在变换的时光里，看着两人从两个摇头晃脑的婴儿，变成一对互知心事的情侣。当新郎与新娘交换戒指时，他把我的手握在膝盖上，在光影交融里，为我套上了一截空气戒指。
我们保留着这个秘密。当新娘过来敬酒时，他又忍不住抱着新娘抽噎，还不忘捶打两拳新郎：“我们这群哥们就把妞子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啊！”他们是高中发小，几个人一起逃课、K歌、玩三国杀，吊儿郎当满屁股是灰的一起耍着流氓长大。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当你眼见着昨日还坐在你前排的、拿笔戳你的马尾姑娘，今日忽然就披上了婚纱，从此还要系上围裙做他人的厨娘，忽然就觉得时间好像真的溜走了。我们的身份在亲身参与一场玩伴的婚礼后真实改变。即使再抗拒躲闪期待，我们中的大部分，终究都会从少男少女变成他人命中的妻子或丈夫。
之后我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我还抚摸着指节上那个空荡荡的突起，好像真的箍了一枚戒指……
如果按照电影剧情来发展，我们应该会结婚，生子。我那时自是爱他很深，我曾和他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出书了，必将会在书里写到他。他笑笑：“那可不要把我写成混蛋哦！”2013年，我捧着印刷好的《永远热泪盈眶》，当翻到《北京爱情故事》时，写到他在海南单膝着地向我求婚，而我也在分手后，蹲在公园里的草地上纵情大哭时，忽然就有些哑然。
总是这样以为，我们经历了最美最隐秘的爱情细节，我们有过惊天动地的浪漫和生死相对的托付，必然会从此执手天涯，静坐到老。
总是会以为，如果在一开始，我们就在无数段既定的缘分里相见，相识，披着同一件衣服在雨水里裸足奔跑，在无意间走进同一家咖啡店、餐馆，在社交论坛里看过同一篇帖子，上传过同一张照片，喜欢过同一个乐队的同一首歌，我们甚至连笑着和吃饭时跷起二郎腿的姿势都一模一样，我们就像一根树上的左右枝丫，必然会就此节节生长，遥相互望。
也会以为，他的唇不光能说出动人的爱情誓言，也能说出充满乐趣的人文地理，我们会有说不完的话题……我欣赏他工作时的专情，我这般欣赏他，必将会敞开一颗心，裸露所有细节善待他。
可不知道因为什么，我们就分开了……
能说出理由的分别，还是值得安慰的，有些分别，甚至都不是以“爱”或“不爱”结尾。当你试探性地问对方“你可还爱我”时，却听到在幽暗的夜里，梧桐树摆起，风穿过走廊，带来他不确信的尾音：“我也不知道。”所有的勇敢、坚持以及确信都崩溃落地。电视剧《请回答1997》里，男主角在女主角尚未长大时，偷偷爱上了她，女主角却因不懂爱情，选错他人，当她恍然大悟，明白幼时的青梅竹马其实才是命中的另一半时，两人却因怄气发誓此生不见。五年后两人偶遇于一间蛋糕店，过往的记忆一帧帧重现在男孩脑海里。“你还爱我吗？”女孩盯着男孩的眼睛，余光还瞥着自己高考前夕送给男孩的被男孩当作车钥匙链的礼物。男孩怔了很久，却没有答话。
爱情不是一截空了的木桩，你在外逛荡一圈后，对方依旧咬着儿时的棒棒糖，嬉笑着把你拉坐在旁。有些位置空了，就真的永远空了下去。我们都在以不同的加速度成长，只是在社会里，我们最终都长成为了维持自尊，而不再主动坦白心事的面具人。人长大后，很多感受都要忍着不说，受伤了，却紧咬嘴唇说没事儿。喜欢一个人，也不再敢大声告白，告白后，又怕对方不能接受。单恋就像树荫里投下的光线，罩住一个人笔挺站着的身影，擎着一颗不知该进该退的心。爱情里最可悲的，是我们会爱上对方，却在不同时间。“互相期待不同的东西，互相看着不同的地方，互相做着不同的梦想，两个男女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有持续的爱情和战争。斗气、哄逗、吵架、和解、伤害、拥抱，与变化大的躁郁病患者一样的关系。但是男女关系最难的是，互相爱的时间不一样，连开始都不可以的那种，很难弄的关系……”
这之后我遇见了一个男孩，在相恋之初，我问过他：“若有一天我们分开，你可会挽留我？”他想了想：“我已经做过一次这么狼狈的事情了，结果却是不遂人愿、处境难堪，所以我再也不会做了。”他反问我：“你会挽留我吗？”我说：“我不会。”因为戛然而止的感情，躲在记忆里最值得回味。我信奉爱情就像壁虎断尾，长痛不如短痛。这之后没多久，我们选择了向左走，向右走。在起初相识的日子里，我们就像《向左走，向右走》的男女主人公，刚来北京时住在紧挨的小区，相隔一条马路，之后搬家也住在相隔一条马路的小区里，我们的EX也住在同一片小区里，在汶川地震时，我们同一天一个于青岛、一个于北京抵达汶川灾区。而最神奇的是，他在去某城游玩时，竟阴差阳错地住进了我住过的旅馆。种种巧合似乎都在冥冥中注定，我们会是彼此契合的另一半。
人在想要制造爱情时，会制造出很多巧遇，去说服自己，你们是多么独特的关系。但当生活的隔阂一天天初露端倪，所有的因荷尔蒙而产生的幻觉上的脑补都消失殆尽，爱情就像燃尽的香炉，信仰的法则在离开寺庙时就渐失光环，那时你才渐渐提醒自己，你们的巧合，不过是一次普通的邂逅而已，若没幻觉加持，不过就是千百万人，在千百万个时间点上的一次偶然相遇。
当我们需要爱情的时候，我们肯定巧合，也肯定巧合中所遇的那个人。有时候想想，爱情也并不公平，我们在上一段感情中受到了某种伤害，却把这种惩罚延续到下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身上。我们因为上一次的挽留失败，或者被中伤背叛抛弃，就对下一个或已出现的人保留心计，忽冷忽热，缜密防备。我们为上一个爱人留下了很大的空隙，等待对方后悔归来，却并没注意，是否正在失去，身边这个。
“没有比现在更恳切的明天，因为明天也许永远都不会到来。其实人生没有多长，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讨论不在眼前的、可能都不会有的下一次机会。因为懒惰和懦弱而放弃现在的话，下一次机会也不会有任何希望。如果爱，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在更迟之前勇敢向前走，要现在马上告白，因为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下一次机会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
我们讨论爱情，剖析爱情，看爱情的种种教程，研习爱情。可当爱情真正到来，我们总是琢磨不透它，因为关于爱情，我们最先琢磨不透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