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红颜:那些奇女子的美丽与哀伤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5章 陈衡哲:中国第一位女教授(1)

母亲是文化的基础,精微的母职是无人代替的……当家庭职业和社会职业不能得兼时,则宁舍社会而专心于家庭可也。

——陈衡哲

陈衡哲(1893~1976),祖籍湖南衡山,生于江苏武进县书香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清末著名学者。1914年赴美留学,学习西洋史和文学。1920年受聘北京大学教授,后任职于商务印书馆、国立东南大学、四川大学等,著有小说集《小雨点》、《衡哲散文集》、《文艺复兴电》、《西洋史》及《一个中国女人的自传》等。

她是中国第一位公派女留学生;她是新文化运动中第一位用白话文写作的女作家;她是中国第一位女博士、女教授;她是连续四次出席国际太平洋学术会议的中国第一位女学者。她集诗人、作家、学者于一身,集事业强者与贤妻良母于一身。

她是不相信命运,积极“造命”,通过自我奋斗而成功的新女性,成为20世纪初中国第一位女学者。但她同时又极传统,尊重自己的女性角色,当事业和家庭发生矛盾时,她毅然放弃事业,相夫教子,最终把孩子们都培养成才。作家、学者、母亲的角色都做得十分出色,她就是陈衡哲,一个被遗忘而值得我们学习的女人。

“造命”的大家闺秀

陈衡哲生在一个书香世家,祖父陈梅村是清朝进士,翰林学士,父亲也担任过清朝官员。

虽是旧家庭,但并不保守,陈衡哲从小就受到良好的传统文化教育。

开明的家庭教育,使这个家族人才辈出。陈衡哲的堂姐陈撷芬16岁便在梁启超主编的《清议报》上发表《戊戌变法感赋》。后来在上海创办《女报》,宣扬女权,提倡女学。19岁时,她应蔡元培之邀,创办了上海爱国女校,亲任校长。后因“苏报案”赴日本留学,与秋瑾创办了中国最早的爱国妇女团体“共爱会”。孙中山对她非常欣赏,称她是中国妇女解放运动和近代新闻事业的先驱。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小衡哲自小就十分崇拜这位堂姐。她不甘心守在家乡做一个闺阁女子,她也想像堂姐一样,成为独立自强的新女性。

13岁时,在征得父母同意后,陈衡哲跟随舅舅庄蕴宽到广东。

少小离家,小衡哲既紧张又兴奋,但离开父母,又很伤心,忍不住大哭一场。后来,她谈起这次远行时说:

这哭是为着快乐呢,还是惊惧,自己也不知道。但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因为这个决定太重要了,太使我像一个成年人了,它在一个不曾经过感情大冲动的稚弱的心灵上,将发生怎样巨大的震荡呵。

陈衡哲为什么跟舅舅到外地?原来,她这位舅舅非同一般——他出生于江苏常州豪门,是清末著名学者和军事家。他在广西创办陆军干部学堂,国民党著名将领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等都是他的学生,是孙中山时期的江苏省都督。

舅舅见多识广,思想开明,注重教育。刚到广州时,因为年纪小,她没上学,就跟舅舅学习《普通新知识》、《国民课本》,另外还阅读一些新式报纸杂志,让她眼界大开。

后来,谈起幼年的经历,陈衡哲曾说:

这种教育使我由一个孩子的小世界中,走到成人世界的边际了。我的知识已较前一期为丰富,自信力也比较坚固,而对于整个世界的情形,也有从井底下爬上井口的感想了。

在这里,舅舅给她注入“造命”思想:不要受传统“宿命”观的束缚,要积极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正因此,才使这位大家闺秀没有一丝骄傲和娇气,也没有躺在祖产上坐吃山空,使她成为比堂姐成就更高的知识女性。对于舅舅,陈衡哲当然是感激的。她后来回忆说:

舅舅督促我向上,拯救我于屡次灰心失望的深海之中,使我能重新鼓起那水湿了的稚弱的翅膀,再向那生命的渺茫大洋前进着,舅舅实是这样爱护我的两三位尊长中的一位。他常常对我说,世上的人对于命运有三种态度,其一是安命,其二是怨命,其三是造命。他希望我造命,他也相信我能造命,他也相信我能与恶劣的命运奋斗。

也许命运是有的,而且是不可战胜的,但一个人只有发挥主观能动性,才可能创造出成功人生。所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年轻时,是一个人努力发挥正能量,以成就自己的最佳时期。陈衡哲何其有幸,在少年时接受这样一个舅舅的教导,为她撒下“造命”的种子,使她一生积极创造,释放自己的能量,创造出自己的成功人生。

1911年冬,陈衡哲随舅母前往上海,考入蔡元培等人创办的爱国女校,四年的学习,打下良好的英文水平。上海几年,陈衡哲学会了照顾自己,更加独立自主。她拒绝了家里安排的包办婚姻,拒绝了请她做姨太太的追求,她只想做一个新女性,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此时,她心气更高了,想走向更广大的世界。

“才子佳人兼在一身”

1914年,清华学堂招收留美女学生,凭着出色的英文成绩,陈衡哲顺利考上,进入美国瓦沙女子大学,后又进入芝加哥大学,学习西洋历史和西洋文学。

在异国,陈衡哲眼界大开,不仅学到知识,还认识了胡适和后来成为她丈夫的任鸿隽等人。书本和生活两方面的滋养,使她才情萌发……1917年,陈衡哲以白话文写作,以“莎菲”为笔名发表了小说《一日》。小说描写了一个新生在美国女子学校一天的生活,引起胡适等新文化人士的关注和讨论。之前,并没有一个女作家以白话写小说,陈衡哲是第一位女作家(男作家是鲁迅),《一日》比鲁迅的《狂人日记》还早了一年。所以,现代文学史上,应当有陈衡哲的一笔。1929年3月,胡适为陈衡哲《小雨点》作序并说:“当我们还在讨论新文学问题的时候,莎菲却已开始用白话做文学了。”

此时的她,风华正茂,激情四射,在世纪之交风云变幻之际,在胡适等人的影响下,聪敏的陈衡哲,怎么可能保持寂寞呢?她很快拿起笔来,崭露头角,及时抓住了这个历史赋予她的机遇。她抓住了,那么,人生就成功了一半。

1917年至1926年,陈衡哲又创作了《小雨点》、《运河与扬子江》等小说,发表在胡适等人主持的《新青年》、《小说月报》等新文学主要刊物上,在社会上产生很大影响。当时著名的女作家还有谢冰心、凌淑华、冯沅君、黄庐隐、苏雪林等,但当时她们以文学创作为主,而此时的陈衡哲,已是著名的女教授了。

留美6年,陈衡哲先后获学士、硕士学位。1920年回国,受聘于北京大学历史系,成为我国第一位女教授。之后,又任南京东南大学历史系、四川大学历史系教授,在上海商务印书馆担任编辑……

作家之外,陈衡哲更在意自己的学者身份。文学,是她年轻时的事业,而学术,则是她一生的事业。她非一般的才女,不会满足于单纯的文学创作,作为一个有思想的女性,她更在意学术上的成就。

事实上,她已经是当时的一流学者。1927~1933年,陈衡哲先后4次代表中国出席在美国檀香山、日本东京、中国上海、加拿大班府召开的太平洋会议的学术会议。她的学术著作主要有《西洋史》、《文艺复兴史》、《文艺复兴小史》等,在中国近代学术史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陈衡哲的文字,语言优美,文风犀利,富有哲理和思想,而且见解独到,非同一般的女作家、女学者,旷世之才女。

一路走来,陈衡哲不只超越了那个时代的很多女性,而且超越了自己,她以积极的“造命”思想,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成功。看她34岁创作的小说《运河与扬子江》,描写了安分守命的运河和奋斗造命的扬子江,两种人生观的对立和交锋,以此歌颂拼搏自强的精神。实为陈衡哲个人生活奋斗的生动写照。

陈衡哲,20世纪不该被遗忘的旷世才女。杨绛在其回忆文章《怀念陈衡哲》中称羡陈衡哲“才子佳人兼在一身”。

当“不婚主义”者遇到胡适

在民国的爱情故事中,陈衡哲和胡适的爱情故事,广为传颂,成为民国三大爱情故事之一(其余是徐志摩和陆小曼,盛爱颐和宋子文)。

那么,这位中国的第一女教授,和有“近代文化圣人”之称的胡适之间,究竟有没有爱情?抑或是绯闻,还是友谊?

留学美国的陈衡哲,正值妙龄,才貌双全,加之个性率真,直言快语,是很多留美的中国男生追求的对象。

这些人中,追得最热烈的是胡适的朋友赵元任,再一个,就是任鸿隽,另外还有一个,就是胡适,但陈大才女当时自称是“不婚主义者”,所以这些人只能欣赏,不敢轻易亲近。于是,大学都以朋友相交。

据说,陈大才女虽自称不婚,但对于风度翩翩的胡大才子,却是情有独钟。但当时胡适已有母亲包办的妻子江冬秀,母命难违。这令陈衡哲十分痛苦,据说为此大哭一场,最后架不住任鸿隽的痴情追求,嫁给了他。但对胡适却终生难忘,并保持长期的友谊。她把胡适的照片放大挂在客厅,而胡适也为女儿取名“素斐”,取陈衡哲笔名“莎菲”的英文名谐音。陈衡哲说胡适是她一生的朋友,并用小说《洛绮思的问题》来纪念二人的这段感情故事,而胡适只说“她是我的一个最早的女同志”,对于感情事讳莫如深。

姑且不论这些是否是捕风捉影,但两人及两个家庭维持一生的友谊,却是文坛佳事。

时光流过已近一个世纪,回想当年,在那个新文化运动的世纪之交,两人互通书信,谈论新文学,诗文唱和,鸿雁传情,也是羡煞了人。

在美国时,胡适提倡白话文创作,呼吁文学革命,但他的主张叫好不叫座,回应不多,就连他的朋友任鸿隽(后来成为陈衡哲的丈夫)、梅光迪等也不支持他。满心期待着“同志”共同参与文学革命的胡适感到孤寂、苦闷,写下了著名的《蝴蝶》:

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

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

剩下那一个,孤单又可怜。

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而此时,却出现了一个女孩子,对他热烈响应,她就是陈衡哲。难怪胡适称她为新文学“最早的同志”,这里的同志,更有一番知己的意味。

这年应该是1916年。开始两人以书信往来,讨论新文学,并未谋面。

唐德刚是胡适的同乡和学生,晚年他写作《胡适杂忆》时,还幽默地回忆往事:

陈衡哲“豆蔻年华,藏在深闺”,“惊鸿一瞥地在绮色佳出现”,“与诸名士游湖借伞之时,适之却远在二百英里之外,服务无由,而挟伞于后、尾追不舍的却是胡氏最好的朋友任叔永。”

1916年10月,陈衡哲开始与胡适通信,近半年之久后,才于1917年4月7日由任叔永(任鸿隽)介绍,两人得见第一面。胡适在《藏晖室札记》中记道:

4月7日与叔永去普济布施村(Poughkeepsie)访陈衡哲女士,吾于去年10月始与女士通信,五月以来,论文论学之书以及游戏酬答之片,盖不下四十余件。在不曾见面之朋友中,亦可谓不常见也。此次叔永邀余同往访女士,始得见之。

这也是他们在美国的唯一一次见面,相见恨晚。好在经过鸿雁传书,彼此都已了解,感情早胜过一般的朋友了。在这5个月之内,胡适寄给陈衡哲的书信有“四十余件”,差不多每月十件。其中那些“游戏酬答之片”,谐趣横生,两人的亲密由此可见一斑。

当年,他们为了一个称呼问题,玩起文字游戏斗智,你来我往,十分有趣。

先是胡适于1916年11月1日“寄陈衡哲女士”云:

你若“先生”我,我也“先生”你。不如两免了,省得多少事。

两天后,陈衡哲的回信:

所谓“先生”者,“密斯特”云也。不称你“先生”,又称你什么?不过若照了,名从主人理,我亦不应该,勉强“先生”你。但我亦不该,就呼你大名。还请寄信人,下次寄信时,申明要何称?

胡适喜幽默,觉这个女子很可爱,心上喜欢,但又觉得这样玩下去浪费时间,不如“收兵”,于是答云:

先生好辩才,驳我使我有口不能开。仔细想起来,呼牛呼马,阿猫阿狗,有何分别哉?我戏言,本不该。下次写信,请你不用再疑猜:随你称什么,我一一答应响如雷,决不再驳回。

两人之间的这些“游戏酬答之片”,说不上情书,但毕生的友谊从此开始了。

当时两人都风华正茂,才貌双全。那么,胡适眼里,究竟有没有陈衡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