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方与北方
收到她的来信后,我再也没有给别的女生写诗的冲动了,我甚至不愿听到任何女生谈论我。本来,我给女生写诗的目的就是想跟她们做恶作剧,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并不是想跟她们怎样怎样。经过一番折腾,虽然我在学校的知名度大有提升,但是我还从没有收到过哪位女生的回信。小纸条什么的当然不能算在内了。这次我收到的是一沓信纸,上面不知写了多少行字。我只想搞搞恶作剧,不想认真对待任何一件事。Black man说我这是舞台上小丑的想法。可我感觉这样挺好,当小丑能引人注意也没什么不好。问题的核心在于,我再也无法正常地面对倪莎了。她变成我头顶的一块乌云,随时跟着我。
第二十一届书画展正式到来,学校操场上、走廊上挂满各级学生的作品。当然了,在六年级教室走廊边还设有我的作品专栏。里面放着我获奖的书法作品还有一些练习。我在自己专栏旁边足足站了两个多钟头。那些赞许的眼神,那些羡慕的眼神,那些嫉妒的眼神从我眼前飘过,嘴里还说着:“好漂亮的楷书!”;“要是我也能写出来那该多好!”;“哼,不就是挂了十几幅作品的专栏嘛,有什么了不起!干嘛那么神气?”我呲牙笑着,迎接各方面的赞扬和妒忌。全校人基本上都三三两两地从我的专栏前走过了。也就是说,我在全校的名气又飞升了许多。眼看着自己就要变成名人了,幸福感漫过了百分百。我的内心在芳香的百合花瓣上翻来覆去地打滚。这时,一片乌云轻轻飘过来,淋了我一头雨水。
她从长廊东边走来,在人群里忽隐忽现,但我注意到她了。而且我相信,她肯定也注意到我了。她一步步地逼近,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主动跟她说话,她要是问我信的事,我怎么回答?我是不是应该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她?我焦急并恐惧着,就像屠刀架在脖子上等待放血的山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轮灿烂的红太阳从人群中升起,Black man伸长他那没有血色的脑袋四处张望。我跳起来,向我的大救星玩命挥手。在我眼中,Black man像凯旋的盔甲将军进城一样,走到我的专栏旁边。
我命令他站着不许动。他问为什么?我说只要他站着不动,晚上我就请他吃酥油豆腐脑。他立马说:“没动,我什么时候动过?”
那片不大但足以让人致命的乌云飘得越来越近,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我赶紧躲到Black man身后蹲下。从Black man两腿的缝隙里,我看到她在我的专栏前停住了,脚上穿着蓝色板鞋,她挨个看完专栏上悬挂的作品。
“你朋友没来吗?”她问。Black man不出声,我扯扯他的裤子,他还是一言不发,我更用力拉他的裤子。顿时,我心中产生了一个小小的邪念,要是Black man还不说话,我就一把拉下他的裤子。这样,Black man在学校也成大名人了,而且也让眼前的倪莎尴尬一下,这样,Black man就会感激我,毕竟人家已经是名人了,怎么会计较我脱他裤子呢?而倪莎也会讨厌我,并且后悔给我回信。多么完美的计划,一箭双雕。而我需要做的仅仅是用力一拉Black man的裤子。出乎意料的是,Black man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结结巴巴地说起话来。
“啊,哦!他呀,估计去厕所了。”Black man说。
“他写的毛笔字不错哦!”倪莎说。
“是的,我这哥们在市里获过奖。”Black man愣愣地说。
什么获过奖?仅仅是“在市里获过奖”吗?那可是市里书法比赛一等奖,一等奖!“获一等奖”和“获过奖”是一个概念吗?我下决心要把Black man的裤子扯下来。
“但是……”
但是?怎么能有“但是”?这可是市里一等奖完美的书法作品,怎么会有但是?肯定是在不懂装懂,打肿脸充胖子。
“但是什么?”Black man问。
“字的运笔和构架少了一种风骨!”
“风骨?”Black man挠头问。
“他的作品就像南方,清秀、柔和,而缺少北方的刚硬和韧性。”
“是吗?没听懂。”
什么南方、北方,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头雾水。我学习毛笔字的时候,老师教的就是要工工整整地写字,哪个笔画写在毛边纸的那个方位都是定死的,再就是讲一气呵成,写一个字只能蘸一次墨水,下笔后,连续写到最后一个笔画,中间坚决不能再蘸墨。这已经是我觉得最难的了,但是南方、北方什么的,还有什么风骨,我从来没听说过。倪莎走后,我问Black man什么是南方、什么是北方。
“南方就是……”Black man极其严肃地说,“南方!而北方就是……北方。”
“什么跟什么?什么南方就是南方,北方就是北方?”
“地理上不就是这么分的吗?长江南边叫南方,长江北边叫北方。”
“我不是说地理上的南方、北方,我是问书法上的南方、北方,毛笔字还有南北之分吗?她究竟想讲什么,是不是胡编乱造的?”
“我觉得蛮有道理的,谁有你那才华,能胡编乱造……”
我知道他是想说我胡编乱造地写诗。
“靠,你都不站在我这边了。还想不想吃酥油豆腐脑了?五块钱一碗呢?”
“算了,算了,不跟你争,我估计她的意思是……”
“还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