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身在曹营心念长兄

张辽回见曹操，先说降汉不降曹之事。曹操笑说：“我是汉朝丞相，降汉朝就是降我。这条可以答应。”张辽又说：“二位夫人那边请给皇叔俸禄，而且上下人等不许到门。”曹操说：“除了皇叔的俸禄，我再加倍给他。至于严禁内外，乃是家法，又有什么疑议！”张辽又说：“一旦知道玄德信息，不管多远都要去找。”曹操摇头说：“这样的话我养云长还有什么用？此事却难从。”张辽说：“难道您没听说过豫让‘众人国士’之论吗？刘玄德待云长不过就是厚恩。丞相施予更厚的恩以收服其心，何愁云长不服？”曹操说：“文远的话很对，我愿答应这三件事。”张辽再往山上回报关羽。关羽说：“虽然如此，暂请丞相退军，容我入城见二位嫂嫂，告诉她们这件事，然后投降。”张辽回报曹操，曹操当即传令，退军三十里。关羽引兵入下邳，禀过甘、糜二夫人。随后引数十骑来见曹操。

曹操亲自出辕门相接。关羽下马进来拜谢，曹操慌忙答礼。关羽说：“文远替我说的三件事，承蒙丞相应允，我想你不会食言吧。”曹操说：“我既然说了，怎么会失信。”关羽说：“我要是知道皇叔在哪，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去找他。到时候来不及拜辞，还请您原谅。”曹操说：“玄德若在，一定让你去，但是他恐怕已经死在乱军中了。你暂且放宽心，咱们慢慢打听。”第二天曹操班师返回许昌。路上安歇于馆驿的时候，曹操想要乱了他们君臣之礼，使关羽与二嫂共住一室。然而关羽秉烛[bǐng zhú]（持烛以照明）站在户外，从天黑到天明，毫无倦色。曹操见关羽如此，更加敬服。一路无话。

一日，曹操见关羽所穿绿锦战袍已旧，就根据他的身材，另取绿锦做战袍一领相赠。关羽接受了，穿在衣服里面，外面仍用旧袍罩之。曹操笑说：“云长何必这么节俭呢？”关羽说：“我不是节俭。旧袍乃刘皇叔所赐，我穿着他就像见了兄长一样，不敢以丞相赐的新袍而忘了兄长原来的恩赐 [ēn cì]（帝王赏赐臣下，现泛指因怜悯而施舍），故穿在外面。”曹操叹说：“真是义士啊！”曹操虽然嘴里称赞，但心里却很不高兴。

又一日，曹操请关羽吃饭。临散，曹操送关羽出府，见其马瘦，便说：“你的马因何而瘦？”关公说：“我的身体很重，马不能载，因此常瘦。”曹操令左右牵一马来。那马身如火炭，样子雄伟。曹操指着说：“云长可认识此马？”关羽说：“莫非这就是吕布所骑的赤兔马？”曹操说：“是啊。”于是握住鞍辔送与关羽。关羽拜谢。曹操不高兴地说：“我多次送你美女金帛 [bó]，你未尝下拜，今天赠给你一匹马，你竟然高兴得一拜再拜。为什么轻视金银美女而重视一匹马呢？”关羽说：“我知道此马日行千里，今天有幸得到，若知兄长下落，一日就能见面了呀。”曹操听后非常后悔。

曹操问张辽：“我待云长不薄，而他常常说要离开，这是为什么呢？”张辽说：“让我去问问。”第二天，张辽去见关羽。相见完毕，张辽说：“我把兄长推荐到丞相这里，丞相并没有亏待过你。玄德待兄长未必比丞相好，兄长为什么一心只要离去呢？”关羽说：“我也知道曹公待我很好。但是我受刘皇叔厚恩，发誓要同生共死（生死与共，形容情谊极深），不能背叛他。我最终不会留在这里，但是也一定会立点功劳报效曹公。”张辽说：“倘若玄德已经死了，那你要到哪里去呢？”关羽说：“我也愿意到地下跟从于他。”张辽知道关羽到底不可留，便回来见曹操，以实相告。曹操叹说：“能始终不忘自己原来的主子，真是天下的义士啊！”荀彧说：“他说立了功才会离开，如果不教他立功，他自然就走不了了。”曹操同意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