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2)

甲侧：合前读之，岂非一对？宝玉看了，也念了两遍，又念自己的两遍，因笑问：“姐姐这八个字，倒与我的是一对。”甲眉：“花看平（半）开，酒饮微醉”，此文字是也。甲双：余亦谓是一对，不知干支中四柱（注）八字，可与卿亦对否？莺儿笑道：“是个癞头和尚俞校：从戌、庚、晋；原“癞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蒙侧：和尚在幻境中作如此勾当，亦属多事。宝钗不待他说完，便嗔他甲侧：写宝钗身分。蒙侧：嗔字一劫（截），劫（截）得妙！不去倒茶。一面又问宝玉从那里来。甲侧：妙神，妙理，请观者自思。宝玉此时与宝钗就近，只闻一阵阵凉森森、甜丝丝俞校：从戌、己、庚；原“甜甜”。的幽香，蒙侧：这方是花香袭人正意。竟不知是何香气，遂问：“姐姐熏的什么香？我竟从来未闻见过这味儿。”甲侧：不知比“群芳髓”又何如？宝钗笑道：“我最怕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我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的。”甲侧：真真骂死一干浓妆艳饰鬼怪。宝玉道：“既如此，这是什么香？”宝钗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是我早起吃了丸药的香气。”甲侧：点“冷香丸”。宝玉笑道：“什么丸药这么好闻？好姐姐，给我一丸尝尝。”甲双：仍是小儿语气。究竟不知别个小儿，只宝玉如此。宝钗笑道：“又混闹了。一个药也是混吃的。”一语未了，蒙侧：每善用此等转换法。忽听外面人说：“林姑娘来了。”甲侧：紧处愈紧，密不容针之文。话犹未了，林黛玉已摇摇的俞校：“摇摇的”——从戌、己、庚；原无。甲侧：二字画出身。走了进来，一见宝玉，便笑道：“嗳哟，我来的不巧了！”甲侧：奇文，我实不知颦儿心中是何丘壑。蒙侧：怪急语。宝玉等忙起身笑让坐。宝钗因笑道：“这话怎么说？”蒙侧：不得不问。黛玉笑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蒙侧：更叫人急煞。宝钗道：“我更不解这意。”黛玉笑说道：“要来时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俞校：“明儿我再来”——从戌；原“明日我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甲侧：强词夺理。蒙侧：又一转换。若无此，则必有宝玉之穷究，而宝钗之重复，加长无味。此等文章是《西游记》的请观世音菩萨，菩萨一到，无不扫地完结者。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甲侧：好点缀。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甲双：吾不知颦儿以何物为心、为齿、为口、为舌，实不知胸中有何丘壑。宝玉因见他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襟褂子，甲侧：岔开文字，避繁章法，妙极，妙极！因问：“下雪了么？”地下婆娘们道：“下了这半日雪珠儿了。”俞校：“雪珠儿了”——从戌、己、庚；原“雪珠儿”。宝玉道：“取了我的斗篷来不曾？”俞校：“取了我的斗篷来不曾”——从己、庚；原“取了我的斗篷来了不曾”。黛玉道：“是不是！我来了，你就俞校：从戌；原“他就”。该去了。”俞校：从己、庚、晋、甲；原“讲去了”。甲侧：实不知有何丘壑。宝玉笑道：“我多早晚说要去来着，不过拿来预备着。”俞校：从己、庚、晋、甲；原“预备”。宝玉的奶母李嬷嬷因说道：“天又下雪，也好早晚的了，就在这里同姐姐妹妹一处顽顽罢。姨妈俞校：从己、庚、晋、甲；原“姨娘”。那里摆茶果子俞校：从己、庚、晋；原“茶果了”。呢。我叫丫头去取了斗篷来，说给小么儿们散了罢。”宝玉应允。李嬷嬷出去，俞校：“出去”——从己、庚、晋、甲；原“出”。命小厮们都各散去不提。蒙侧：极力写嬷嬷周旋，是反衬下文。

这里薛姨妈已摆了几样细巧茶果，留他们吃茶。甲侧：是溺爱，非势力。宝玉因夸前日在那府里珍大嫂子的好鹅掌、鸭信，甲双：为前日秦钟之事，恐观者忘却，故忙中闲笔，重一渲染。薛姨妈听了，忙也把俞校：从戌、己、庚；原“也把”。自己糟的取了些来与他尝。甲侧：是溺爱，非夸富。蒙侧：不写酒，先写糟，将糟引酒。宝玉笑道：“这个须得就酒俞校：从戌、己、庚、晋；原“酹酒”。才好。”薛姨妈便命人去灌了最上等的酒来。甲侧：愈见溺爱。李嬷嬷便上来道：“姨太太，酒倒罢了。”甲眉：余最恨无调教之家，任其子侄肆行哺啜，观此则知大家风范。宝玉笑央道：“好妈妈，我只吃一钟。”李嬷嬷道：“不中用！当着老太太、太太，那怕你吃一坛呢。想那日我眼错不见一会，不知是那一个没调教的，俞校：从戌、晋、甲；原“没调教”。只图讨你的好儿，不管别人死活，给了你一口酒吃，葬送的我挨了两日骂。姨太太不知道他性子又可恶，甲侧：补出素日。吃了酒更弄性。有一日老太太高兴了，又尽着他俞校：“又尽着他”——从戌、己、庚、晋、甲；原“尽著他”。吃；什么日子，又不许他吃。何苦我白赔在里面。”甲侧：浪酒闲茶，原不相宜。蒙侧：嬷嬷口气。薛姨妈笑道：“老货，甲侧：二字如闻。你只放心吃你的去，我也不许他吃多了。便是老太太问，有我呢。”一面命小丫鬟来，俞校：从己、庚、晋；原“小丫鬟们”。“让你奶奶们去，也吃杯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也吃一杯”。搪搪雪气。”那李嬷嬷听如此说，只得和众人且去吃些酒水。俞校：从己、庚；原“酒”。这里宝玉又说：“不必温暖了，俞校：从己、庚；原“荡暖了”。我只爱吃冷的。”薛姨妈忙道俞校：从己、庚；原“薛姨妈道”。“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飐儿。”甲侧：酷肖。蒙侧：点石成金。宝钗笑道：“宝兄弟，亏你每日家俞校：从己、庚、晋、甲；原“每家”。杂学傍收俞校：从戌；原“傍搜”。的，甲侧：着眼。若不是宝卿说出，竟不知玉卿日就何业。甲眉：在宝卿口中说出玉兄学业，是作微露卸春挂之萌耳。是书勿看正面为幸。难道就俞校：从戌、庚、晋、甲；原“难道”。不知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俞校：“若热吃”——从戌、己、庚、晋、甲；原“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俞校：“凝结”——从戌、己、庚、晋、甲；原“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不快不要吃那冷的呢。”甲双：知命知身，识理识性，博学不杂，庶可称为佳人。可笑别小说中一首歪诗，几句淫曲，便自佳人相许，岂不丑杀。宝玉听这话有情理，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有理”。甲双：宝玉亦听的出有情理的话来，与前回问读书、家务，并皆大奇之事。便放下冷的，命人暖来方饮。黛玉磕着瓜子儿，只抿着嘴笑。甲侧：实不知其丘壑，自何处设想而来？蒙侧：笑的毒。可巧甲侧：又用此二字。黛玉的小丫鬟雪雁走来与黛玉送小手炉，黛玉因含笑问他说俞校：“因含笑问他说”——从戌、晋、甲；原“含笑问他说”。“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俞校：“费心”——从戌、己、庚、晋、甲；原无。那里就冷死了我！”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冷死我了”。甲侧：吾实不知何为心，何为齿、口、舌。雪雁道：“紫鹃姐姐甲侧：鹦哥改名已。甲双：又顺笔带出一个妙名来，洗尽春花、腊梅等套。怕姑娘冷，叫我送来的。”俞校：从晋、甲；原“使我送来的”。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甲双：要知尤物方如此，莫作世俗中一味酸妒狮吼辈看去。蒙侧：句句尖刺，可恨可爱，而句意毫无滞碍。宝玉听这话，知是黛玉借此奚落他，也无回复之词，只嘻嘻的俞校：“嘻嘻的”——从戌、己、庚、晋、甲；原无。笑两阵罢了。甲侧：这才好，这才是宝玉。宝钗素知黛玉是如此惯了的，也不去睬他。甲侧：浑厚天成，这才是宝钗。薛姨妈因道：“你素日身子弱，禁不得冷的，他们记挂着你倒不好？”黛玉笑道：“姨妈不知道。蒙侧：又转出此等言语，令人疼煞黛玉，敬煞作者。幸亏是这里，倘或在别人家，人家岂不恼。俞校：“人家岂不恼”——从戌、己、庚；原“岂不恼”。好说俞校：从戌、己、庚；原“难道说”。就看的人家连个手炉也没有，巴巴的从家里送个来。俞校：从戌、己、庚；原“送来”。不说丫头们太小心过馀，俞校：“小心过馀”——从戌；原“过于小心”。还只当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只当”。我素日是这等轻狂惯了呢。”俞校：“轻狂惯了呢”——从戌、晋；原“轻狂”。薛姨妈道：“你这个俞校：从己、庚；原“你是个”。甲双：用此一解，真可拍案叫绝，足见其以兰为心，以玉为骨，以莲为舌，以冰为神。真真绝倒天下之裙钗矣！多心的，有这样想。我就没这心了。”说话时，宝玉已是三杯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三钟”。过去了，李嬷嬷又上来拦阻。宝玉正在心甜意洽之时，和宝、黛姊妹说说笑笑的，甲双：试问石兄，皆（比）当日青埂峰猿啼虎啸之声何如？那肯不吃。宝玉只得屈意央告：“好妈妈，我再吃两钟俞校：“好妈妈，我再吃两钟”——从戌、己、庚；原“妈妈，我吃两钟”。就不吃了。”李嬷嬷道：“你可仔细。老爷今儿在家，隄防问你的书。”甲侧：不入耳之言是也。甲双：不合提此话。这是李嬷嬷激醉了的，无怪乎后文，一笑。宝玉听了此话，便心中大不自在，慢慢的放了酒，垂了头。甲双：画出小儿愁蹙之状，楔紧后文。黛玉先忙的说俞校：从戌、己、庚；原“慌忙的说”。“别扫俞校：从戌、己、庚、晋；原“别扫了”。大家的兴。舅舅甲侧：二字指贾政也。若叫你，只说姨妈留着呢。这个妈妈，他吃了酒，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你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脾了。”甲侧：这方是阿颦真意对玉卿之文。一面悄推宝玉，使他赌气，一面悄悄的咕哝说：“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那李嬷嬷也素知黛玉的，因说道俞校：“也素知黛玉的，因说道”——从戌、晋、甲；原“便向黛玉笑道”。“林姐儿，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林姑娘”。甲侧：如此之称似不通，却是老妪真心道出。你不要助着他了。你倒劝劝他，只怕他还听些。”林黛玉冷笑道俞校：“林黛玉冷笑道”——从戌、己、庚、晋、甲；原无“林”。“我为什么助着他？我也不犯着俞校：“我也不犯着”——从己、庚、晋、甲；原“也不犯著”。劝他。你这妈妈，也太小心了。往常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素日”。老太太又给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一口，料也不妨事。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也不妨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的也未可知。”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甲侧：是认不的真，是不忍认真，是爱极颦儿、疼煞颦儿之意。说道：“真真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你这算了什么！”宝钗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甲侧：我也欲拧。说道：“真真这个俞校：“真真这个”——从戌、己、庚、晋、甲；原无。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俞校：“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从戌、己、庚、晋；原“恨不是，喜又不是”。甲侧：可知余前批不谬。蒙侧：恨不是，喜不是，写尽一晌含容之量。薛姨妈一面又说：“别怕，别怕，甲侧：是接前老爷问书之语。我的儿！来了这里，没好的你吃，俞校：“你吃”——从戌、己、庚、晋、甲；原“给你吃”。别把这点子东西吓的存在心里，倒叫我不安。只管放心吃，都有我呢。俞校：从戌、己、庚；原“有我呢”。越发吃了晚饭去。便醉了，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便是醉了”。就跟着我睡。”因命“再热酒来，俞校：“热酒来”——从戌；原“荡酒来”。姨妈陪你吃两杯，可就吃饭罢。”甲侧：二语不失长上之体，且收拾若干文，千斤力量。宝玉听了，方又鼓起兴来。李嬷嬷因吩咐小丫头们：“你们在这里小心伺候着，俞校：“伺候着”——从庚；原“著”。我家去换了衣服就来。悄悄的回姨太太蒙侧：“家去换衣服”，是含酸欲怒。“悄悄回”的光景，是不露怒。别由他的性，多给他吃。”说着，便家去了。俞校：“家去了”——从戌、己、庚、晋、甲；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