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侧写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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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提线木偶(4)

“至于凶手的身份。”郑岩深吸了一口气,说,“凶手的年龄大概在30到40岁之间,热衷于提线木偶这项传统文化,可能拜过师钻研过提线木偶的制作技巧,但是他并不以此为生,有极大的可能是家族传承,一个落魄家族的传承。他有本职工作,可能和程序开发有关。平时沉默寡言,工作一丝不苟,没出过什么岔子,没有业余爱好,他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放在了钻研提线木偶技艺上。他有个梦想,让提线木偶重现辉煌,但出于对这种传统文化的尊重,他没有选择网络,而是电视台的梦想秀,在他看来,网络的受众都是肤浅的,并不能真正理解提线木偶,更不能给予这种文化应有的敬重。但他的人缘应该不错,乐于助人,确切地说,是不善于拒绝别人的请求。因为一旦拒绝,他会觉得对不起别人。黄警官,”他转身看向黄警官,说,“去找我市知名的但却家境不太富裕的提线木偶师,那里一定有线索。那些电线的来源,尽快查清,我想,也会给我们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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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线木偶,古称“悬丝傀儡”,又名“吊线子戏”,是我国汉民族一种古老的珍稀戏种。据传,提线木偶戏起源于公元前180年,当时汉高祖刘邦被围困在白登城,军师陈平出谋划策,用木头制作成人的模样,在东、西、南城门唱木偶戏。敌方全部集中在东、西、南城门看戏,只有北门空虚。汉高祖刘邦趁势从北门逃脱,俗有“陈平先师做傀儡,汉旨天下保万民”之说。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文化生活的丰富以及审美情趣的变化,看提线木偶戏的人越来越少。由于受众的萎缩,最近10多年来,各提线木偶戏班的经济效益越来越差,演出次数越来越少,愿意学习这门手艺的人更是难找,从而使提线木偶演员年龄结构出现断层。现有的提线戏艺人逐渐步入古稀之年,面临后继无人的境地,尤其是一些木偶制作技艺和演出技法濒临失传。

为了做好提线木偶戏的保护传承工作,近年来,相关单位组织人力、物力、财力对提线木偶戏进行研究、搜集与整理,并出版相关书籍,拍摄电视专题片以及相关音像资料,深入调研论证,从选题、表演技巧、传承发展等环节,分别制定有关标准。

参与这项工作的一名提线木偶艺人就在A市。

当Z小组找到这名被邻居尊称为陈叔的人时,他正坐在轮椅上,在楼边晒着太阳。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羽绒服,脸上沟壑纵横,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上拿着一把刻刀和一块木头。

陈叔的眼睛甚至没有看着手,双手灵巧地活动着,片刻后,一个精美的人偶就呈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他微笑着把人偶递给了一个孩子,摸了摸那孩子的头,目光看向了小区的大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低矮的四层楼房起码有50年以上的房龄,他身下的轮椅也已经破败不堪。郑岩很难相信,这个多次获奖、屡次受到省市领导接见的老手艺人,生活竟会如此贫困。

“陈叔,您有个儿子,叫陈仁,对吗?”黄警官问,“他现在在哪儿?”

老人用混浊的眼眸看了下面前的警察:“他还是那么干了,对吗?”

“你知道?”郑岩惊讶地看着陈叔。

陈叔点了点头:“他是我儿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陈叔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从小教他制作提线木偶,那孩子很有天赋。可惜,现在已经没人愿意花钱来看这种东西了。他虽然爱这行,最后也得找点别的工作养家糊口。大概一个月前,他突然跟我说,要送我一份大礼,那份大礼绝对会让我们这些老手艺人焕发第二春。”

“我就知道,那孩子一定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惜,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陈叔摇着头。

“陈叔,你儿子在什么地方上班?”黄警官问。

“在前面的小学教书。”陈叔说,“听说前段日子突然辞职了。”

Z小组的人和黄警官面面相觑,这和郑岩的推断完全不符。

“也可能,他是自学编程的。”唐贺功说。

“爸,我回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带着些兴奋的声音传来。老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西装,脸上风尘仆仆,却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兴奋。

不等Z小组命令,黄警官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抬脚将这个中年人踹翻在地,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手铐就铐了上去。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干什么?”中年人奋力挣扎着。

“干什么,你自己最清楚。”黄警官努力压制着他,“陈仁,跟我们回局里再说。”

“我什么都没干。”

陈仁不甘地怒吼着,黄警官丝毫不予理会,将他推进了警车。

“他不交代。”第二天一早,黄警官出现在了Z小组的面前,他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一夜没睡,“不过你们放心,在我手里还没有最后不交代的人。”他狞笑着说道。

“禁止刑讯逼供!”唐贺功严肃地说。

黄警官立时也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唐组长,这你放心,我从来都是凭证据说话,刑讯逼供那套,我比任何人都反对。该采集的指纹都采集了,现在就等技术部那边核对出来。”

黄警官期待的结果并没有出现,经慕雪和秦玲鉴定,陈仁的指纹与现场疑似凶手的指纹并不吻合。

然而让警方难以理解的是,对过去一个月期间的行踪,陈仁却拒绝透露。

他向警方提出了一个特殊的条件,他要见到自己的父亲,然后,他可以协助警方破案。

“我看过你们拍摄的照片,我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他说。

唐贺功想了想,在A市警方的反对声中同意了他的要求。

警方不得不安排车辆送他和Z小组回家。陈叔依旧和往常一样在楼下晒着太阳,只是不时地长吁短叹。

“爸,我回来了。”陈仁走上前,轻声说道。

“老人家,怪我们,没说清楚,只是请他回去配合调查,你儿子没事。”唐贺功说。

“哦。”陈叔淡淡地应道,眼睛里却闪过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

“爸,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陈仁突然脱下外套,一把撕开,衣服的夹层里掉落出一沓文件。

那沓文件中有一张获奖证书和一份合同。这个以小学教师为职业的中年人,却从未放弃过父亲灌输给他的梦想,穷尽毕生精力,也要让“提线木偶”这项传统文化的精粹发扬光大。

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他独自出国,参加世界非物质性文化遗产大会。在会上,他成功拿到了奖项,获得了财团的支持,用不了多久,这项文化遗产就会走向全世界。

这是他承诺给他父亲的礼物,他本可以在局里的时候就告诉警方,但是他没有。这个消息,他只想第一个告诉自己的父亲,告诉这个一生清贫却从未放弃过梦想的老人。

“你说过,你会帮我们破案。怎么破?”A市公安局,唐贺功问仔细地看着照片的陈仁。

“秘密就藏在这些木偶里。”陈仁说,“每一个提线木偶师在制作木偶后都会留下独特的标记,那是从师父那里传承下来的。你看这里。”他将一张照片递给唐贺功,“看胳膊。”

照片里,被害人的胳膊上有一个文身,那是金文的“陈”字。在最早的尸检中,秦玲和慕雪注意到了这个文身,但她们并没有将它和这个案子联系在一起。

“这是我们这一派系的传承,但是我爸爸一生没有收过徒弟,除了我。”陈仁说。面对这个可能会加重自己嫌疑的推断,他却并没有任何的惊慌,这让Z小组的人感到意外。

“但你说你知道凶手是谁。”黄警官面色不善地说道。

“因为我爸有一个没有正式拜师的徒弟。”

大概在10年前,老手艺人陈叔的家里来了一个年轻人,他看上去只有20多岁。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来做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调研的,这是他大学社会实践的课题。陈叔热情地接待了这个年轻人。主动学习提线木偶制作的年轻人越来越少,这个年轻人却热情满满,这让陈叔非常满意。但他却拒绝了年轻人拜师学艺的请求。

这一行,他这一派系有一个特殊的规矩,拜入此门,从此只能靠手艺吃饭,中途放弃,会被人所不齿。

“其实,父亲是出不起养他的钱。三年学艺,两年效力,这是最传统的说法,但是在这一行,三年其实什么也学不到。”陈仁苦笑。

“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唐贺功问。

“就在我们市,一家IT公司做程序员。”陈仁说。

“头儿,我们查到了。”负责外围调查的警员也终于回话,针对那些电线的调查也有了进展,“厂商说,这批电线是我市一家IT公司订购的。”

“开始那个课题之前,我并不知道,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审讯室里,本案嫌疑人脸色平静地向杜丽说道。

他今年35岁,身材瘦削。因长期在室内伏案工作,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被捕的时候,他正在加班,为了帮助同事完成一个程序的开发。那个同事当晚有一个约会,请求他帮忙,在单位一向是个老好人的他没有拒绝。

当警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反抗,反而长出了一口气:“你们终于找到我了,这样我也就能解脱了。”他说。然后,带着警察从他办公室的柜子里取出了全套的作案工具,那上面还残留着血迹,“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从事这项手艺的老师傅们生活清贫到连个徒弟都不敢收的程度,你不觉得,这是社会的悲哀吗?”嫌疑人看着杜丽,满面悲戚。

“但那不应该成为你杀人的理由。”杜丽说。

“我没想过杀人,至少起初没想过。”嫌疑人自嘲地笑了一下,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人重新关注这项手艺?我是从事程序开发的,有一天我突发奇想,要是能用程序控制人偶的表演,会不会好一点儿?所以我开发了那套程序,但是,投资商们还是觉得,这东西没什么利益。”

“想杀人是后来的事了。”嫌疑人说,“后来我觉得迫切需要解决的是话题性,现下这个社会,只要有话题,就能炒起来。所以,我想到了杀人,用尸体制作提线木偶。”

“其实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郑岩说,“为什么不拍一个微电影或者纪录片呢?这比你杀人要好得多。”

“本来是一件挺励志的事,可就因为你的一念之差,现在,你只能成为一个反面教材了。”唐贺功叹了口气,说,“心理变态的人,想事情的时候总是从变态的角度考虑,内心光明的人,想事情的时候就会从光明的一面出发。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陈仁那孩子。”

“你们看到他的腿了吗?”当嫌疑人被带出审讯室的时候,秦玲突然问道。

“腿?腿怎么了?”唐贺功不解地问道。

“我猜,他在自己的身上做过实验。”慕雪看着远去的嫌疑人,说,“至少,在正式作案之前,他先把自己的一条腿改造成了木偶的结构。”

Z小组的其他人看过去,才发现,嫌疑人的右腿很奇怪,似乎无法自主移动,而在他的右手里,握着一根透明的线,线的另一头穿过他的裤子,大概拴在了膝盖上。

他用右手中的提线牵拉着右腿的动作。

“到底该怎么评价他呢?”杜丽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要有多变态,才会如此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