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博弈——世事都存在博弈(4)
能方,也要能圆
中国古代的钱币是一种外圆内方的形状,常有人用此来比喻做人的道理,即把圆和方的智慧结合起来,该方的时候要方,该圆的时候要圆。所谓方圆,方是教人做事要坚守自己的正确原则,而圆则是教人在处事方式上要灵活变通,不拘于死礼。方与圆,其实并不是对立的,而是可以相互结合、相互依存的。
方,方方正正,不为他人所左右;圆,圆融大度,灵活变通,不轻易得罪人。在生活博弈之中,要做到外圆内方、方圆相济才是为人处世的最高境界。如果做人只圆不方,那就失去了根本和自我价值,成为八面玲珑的圆滑小人;如果只方不圆,那就会有太多棱角,不但容易扎伤别人,也会扎伤自己,生活遇到太多的阻力,不易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
古人常说,君子可欺之以方。君子被欺,就是因为太过方正,不会耍阴谋诡计。而耍阴谋、斗诡计则都是小人的伎俩。战国时期的能人吴起,就曾遭到小人的算计。
周纪一
周安王十五年(前387)记载: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谓吴起曰:“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商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皆敌国也。”武侯曰:“善。”魏置相,相田文。吴起不悦,谓田文曰:“请与子论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乡,韩、赵宾从,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子乎,属之我乎?”起默然良久,曰:“属之子矣。”久之,魏相公叔尚魏公主而害吴起。公叔之仆曰:“起易去也。起为人刚劲自喜,子先言于君曰:‘吴起,贤人也,而君之国小,臣恐起之无留心也,君盍试延以女?起无留心,则必辞矣。’子因与起归而使公主辱子,起见公主之贱子也,必辞,则子之计中矣。”公叔从之,吴起果辞公主。魏武侯疑之而未信,起惧诛,遂奔楚。楚悼王素闻其贤,至则任之为相。起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养战斗之士,要在强兵,破游说之言从横者。于是南平百越,北却三晋,西伐秦,诸侯皆患楚之强,而楚之贵戚大臣多怨吴起者。
吴起,有经天纬地之才,起初在鲁国为将,率鲁兵大破齐军,取得大功。但因小人向鲁君进谗言,吴起只好奔走魏国。在魏国,吴起得到魏文侯重用。他率军抵抗秦兵,曾攻取秦国五座城池,使秦兵不敢东下犯魏。吴起在魏国施展才华,创造了无数辉煌。当魏国启用田文为相,而没有用吴起时,吴起十分不高兴,于是有了与田文论功的一幕。吴起问田文:“统率三军,让士兵们乐于牺牲,让敌国不敢算计我们,你能比得过我吗?”田文摇头。吴起又问:“管理百官,亲和百姓,让国库充实,你能比得过我吗?”田文又摇头。吴起再问:“守住西河之地,让秦兵不敢向东进犯,让韩国和赵国宾服,你能比得过我吗?”田文还是说不如。吴起继续发问:“既然这三者你都不如我,为什么你的权位要在我之上呢?”这时,田文慢悠悠地说:“如今新君刚刚即位,主少国疑,大臣们没有亲附,百姓还不信任国家。这个时候,你认为谁更适合为相呢?”吴起蓦然良久,承认田文比自己更适合。
虽然田文治军、治民的才干都不及吴起,但他的名望却高过吴起。吴起属于走到哪里都能发光的人才,但因为才华横溢、咄咄逼人,也必得罪一大批人,包括小人。所以,在主少国疑的阶段,魏国当然更需要田文这样有名望、有人脉的人为相。吴起明白了这一点后,光明磊落地退出了竞争。虽然吴起未必事事都如君子,但此竞争相位一事,足称得上君子之争,这也说明吴起是个方人、直人,而不是圆滑的小人。
所以,当吴起碰上公叔这样的小人后,就只能甘拜下风,落荒而逃了。公叔想害吴起,却没有自信与吴起正面交锋,于是就玩起了阴谋。公叔的夫人是魏国公主之一,他的仆人给公叔出主意说:“吴起为人刚劲高傲,自命不凡。您只需到国君面前说:‘吴起有大才,但我们国小,恐怕他没有留下为魏国效力的忠心。主上不如用嫁公主给他的办法试探一下,假如吴起不安心留在魏国,必定会推辞这门婚事。’然后您再把吴起请到家里来,让夫人也就是公主虐待您、侮辱您,吴起看到公主如此骄横,会想到所有公主都可能是这样的,必定不愿纳公主为妻。如此,您的计策就成功了。”公叔采纳此计,吴起不知是圈套,果然坚决推辞娶公主一事。于是吴起遭到魏武侯猜忌,又不得不奔走楚国。
吴起辞公主,反馈给魏侯的信息:一是吴起不愿安心留在魏国,二是吴起看不起魏国的公主,如此,怎能不遭到魏侯的怀疑和猜忌?小人善于抓住对手的薄弱环节,欺之以方。而吴起落入对手彀中还浑然不知,他不善于耍诡计,根本没有回击公叔的机会和对策,只有出逃而已。
与吴起有相同命运的还有商鞅。商鞅在秦孝公的支持下进行变法,却得罪了秦国许多贵族,包括太子在内。
周纪二
周显王十年(前359)记载:卫鞅欲变法,秦人不悦。卫鞅言于秦孝公曰:“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甘龙曰:“不然。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鞅曰:“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太子犯法。卫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卫鞅曰:“此皆乱法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其后民莫敢议令。
周显王三十一年(前338)记载: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复内之秦。商君乃与其徒之商於,发兵北击郑。秦人攻商君,杀之,车裂以徇,尽灭其家。
初,商君相秦,用法严酷,尝临渭沦囚,渭水尽赤,为相十年,人多怨之。赵良见商君,商君问曰:“子观我治秦,孰与五羖大夫贤?”赵良曰:“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仆请终烧正言而无诛,可乎?”商君曰“诺。”赵良曰:“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穆公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国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三置晋君,一救荆祸。其为相也,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今君之见也,因嬖人景监以为主;其从政也,凌轹公族,残伤百姓。公子虔杜门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杀祝欢而黥公孙贾。《诗》曰:‘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此数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后车载甲,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持矛而操戟者旁车而趋。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书》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此数者,非恃德也。君之危若朝露,而尚贪商於之富,宠秦国之政,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宾客而不立朝,秦国之所以收君者岂其微哉!”商君弗从。居五月而难作。
商鞅为秦国的崛起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却遭到后来君主的反攻倒算,原因就在于他没有和下一代领导人搞好关系。在变法过程中,太子犯法,商鞅不依不饶,虽然没直接加刑罚于太子之身,但却将太子的师父割了鼻、刺了字,从此结怨于太子。商鞅此举,也许为了树立威信,以强调变法的严肃性,但却为自己种下了祸根。在商鞅为秦相的十年中,太子太傅公子虔有七八年没有出门,怎能不积怨于内心?而太子一旦登位,即使承认商鞅变法的进步性,继续推行改革路线,也不会重用商鞅,而是痛痛快快地将其杀掉。所以,商鞅最终遭车裂之刑,他的悲剧归根结底还是源于他张扬的个性,只能方不能圆,结果堵死了自己的后路。
商鞅曾十分自得地问朋友赵良自己为相治秦,与五羖大夫百里奚相比谁更贤良。赵良说:“恃德者昌,恃力者亡。”百里奚属于恃德者,商鞅属于恃力者,他劝商鞅学会夹紧尾巴做好人,处理好与未来君主和其他臣子的关系,但商鞅没有听进朋友的劝告。
他为相十年,完全有时间去修复与太子及其门客的关系,为自己继续从政铺平道路。但他心高气傲,没有去做,也不愿去做,所以最终只能被政敌清算。
做人内里方正,而外表圆通,才能获得长久发展。在君主有生杀予夺大权的专权社会,更需小心谨慎,先保住性命,才能图谋政治报复。否则过早地遭遇屠刀,做了政治牺牲品,再有才华,也是空腹才华。了解方圆之道,我们还可以从汉武帝时期的两位大臣——汲黯和公孙弘身上得到启示。
汉纪九
世宗孝武皇帝建元六年(前135)记载:黯为人,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时天子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默然,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群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黯多病,病且满三月;上常赐告者数,终不愈。最后病,庄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哉?”助曰:“使黯任职居官,无以逾人;然至其辅少主,守城深坚,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虽自谓贲、育,亦不能夺之矣。”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黯,近之矣。”
汉纪十
世宗孝武皇帝元光五年(前129)记载:齐人辕固,年九十余,亦以贤良征。公孙弘仄目而事固,固曰:“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诸儒多疾毁固者,固遂以老罢归。是时,巴、蜀四郡凿山通西南夷道,千余里戍转相饷。数岁,道不通,士罢饿、离暑湿死者甚众;西南夷又数反,发兵兴击,费以巨万计而无功。上患之,诏使公孙弘视焉。还奏事,盛毁西南夷无所用,上不听。弘每朝会议,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面折廷争。于是上察其行慎厚,辩论有余,习文法吏事,缘饰以儒术,大说之,一岁中迁至左内史。弘奏事,有不可,不廷辨。常与汲黯请间,黯先发之,弘推其后,天子常说,所言皆听,以此日益亲贵。弘尝与公卿约议,至上前,皆倍其约以顺上旨。汲黯廷诘弘曰:“齐人多诈而无情实。始与臣等建此议,今皆倍之,不忠!”上问弘。弘谢曰:“夫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上然弘言。左右幸臣每毁弘,上益厚遇之。
上面这两段文字,第一段讲述的是汲黯,第二段讲述的是公孙弘。汲黯是一位非常有才干的大臣,做事能抓大放小,做到有效管理。东越百姓发生武斗,武帝派汲黯去处理,结果汲黯没到就回来了,说:“东越之民打架是他们的风俗,打完就不打了,我作为钦差前去,太高抬他们了。”
及至河内民宅失火,武帝又派汲黯察看,汲黯还是老作风,说几家人失火不足为忧。如果仅至于此,汲黯有些玩忽职守,但后面汲黯接着报告说:“我在返回河南途中,看到万余家百姓遭遇水旱之灾,竟父子相食。为了便宜行事,我就假传圣令,让河南官府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了。”汲黯这种抓大放小的行事作风,更能提高政务效率,所以受到了武帝的嘉奖。
但汲黯为人倨傲少礼,不能容忍别人之过,常当面指责别人的过失。即使见了汉武帝,他也毫不留情面。一次,汉武帝召集群臣、儒者聚会,大发政治宏愿。汲黯却冷不丁来了句:“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意思是说皇帝内心有许多欲望,而外表施仁义之政,根本无法与唐尧、虞舜相提并论。一句话直指武帝内心,武帝悚然一惊,然后恼羞成怒,离席而去。汉武帝本想拉拢群臣,标榜一下自己的清明政治,结果被汲黯给搅了。虽然汲黯说的是实话,但没有哪个皇帝喜欢这样被当面揭老底。于是众臣都指责汲黯,汲黯凛然有词曰:“天子设公卿为辅弼之臣,难道只是阿谀奉承、陷主于不义吗?在其位要谋其政,怎能因爱惜自身就不敢直言进谏呢?”
由此可见,汲黯是一位直臣,一位方方正正的直臣。汲黯都不给皇帝面子,其他权臣,就更不放在眼里了。田蚡是汉武帝的舅舅,后来出任丞相,官员们见了他都要拜谒,但汲黯却不买账,见了田蚡不过是作个揖而已。卫青大将军位高权重,汲黯也不理他,反而是卫青常向汲黯请教国事疑难,非常尊重他。
汲黯如此有棱有角,自然免不了被其他政敌穿小鞋。虽然汉武帝也承认他有才干堪称社稷之臣,但他的官位最高仅至九卿而已,并没有升到更高的位置。
相比汲黯,公孙弘就圆通得多了。公孙弘70岁时才得到武帝重用,属大器晚成者之最。与汲黯不同的是,公孙弘每次朝会,不是直接告诉武帝该怎么做,而是给出一、二、三几个选项,说明其中利弊,让皇帝自己选择最优策略,这充分给了皇帝展现雄才大略、高瞻远瞩的空间,自然会更得圣心。而每次朝会讨论问题,公孙弘都是让其他朝臣先说,比如汲黯总会及时发表意见。这个时候,公孙弘便察言观色,注意皇帝的表情,揣度皇帝的意向再发表看法,常能一言即中。
汲黯发现公孙弘在下面和大臣们讨论时是一套说法,而向皇帝报告时又是一套说法,于是非常气愤地当面指责他两面三刀。面对批评和攻击,公孙弘也是全部笑纳,绝对不恼不怒,也不反击政敌,而是说:“知我者谓我忠,不知我者谓我不忠。”完全交给皇帝裁夺。在皇帝面前,他表现出超强的大度与大气,不搞党争,自然得到皇帝的赞许。
公孙弘为官,先求己之不败,再求施展才能,终在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汉武帝一朝的诸多宰相不是被贬就是被杀,而公孙弘为相后,却能老死于任上,不能不说是一种智慧。
汲黯的正直固然值得钦佩,但不懂得变通,灵活处世,终是在官场博弈中败了不止一筹。身居高位才能更尽其才,假如他为官为人能圆通一些,搞好与武帝和其他臣僚的关系,也许就不至于最终落个客死京外的结局。
在现今这个社会,不管是身处官场还是职场,人都免不了和领导、同事打交道,也免不了利益冲突,也可能会遭遇他人攻击或攻击他人,必须掌握好处世之道,炼就金刚之身,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方圆处世,并不是要你放弃原则,圆滑世故,做个无所作为的老好先生,而是在坚持原则的基础上,变通处事方式,让他人更能接受你的建议和你的行为。不得罪人或少得罪人,前进的道路才能更加畅通。方圆之道,是博弈的最高境界,也是必学的人生智慧。
左手大棒,右手胡萝卜
在西方,有一则古老的故事,那就是“要使驴子前进”,就在它前面放一根胡萝卜,或者用一根大棒在后面赶它。
“胡萝卜加大棒”实际是一种激励方式,暗指运用奖励和惩罚两种手段来诱发人们做出管理者所期望的行为。古典管理理论把人都假设为“经济人”,即认为人的行为都是在追求自身的最大利益,付出劳动或者说工作的动机是为了获取利益或经济报酬。更进一步说,这种理论认为人的感情是非理性的,需要组织设法控制个人感情,以驱使其在追求经济利益的道路上正常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