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桥上的杀人事件(3)
“案发当天你去了哪里?”
丽红一直在哭,张林几乎以为她是真的因为听到了姜态被杀的消息而伤心哭泣,即便再好的演员,也不会像她这样哭得那么真实。
好不容易,丽红停止了哭泣,但仍在抽噎。
“他是个好人。”
从一个应召女郎嘴里听到这句话,张林有些诧异。
“我和他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他每次叫我去,都是跟我聊天。”
“说说案发那天的事情吧。”
“早上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他家,但也没说什么事,很奇怪。紧接着老板就打电话跟我说有个人在夏安宾馆叫了‘外卖’。我就没去他家。”
张林在记录本记下这些情况。
张林突然问:“谁能证明你没去吗?”
“我没杀他。”丽红突然显得很镇静,“他对我好,我不可能杀他。”
“他爱你?”
丽红摇摇头:“不,他就是觉得我可怜。他还给过我钱。我儿子需要钱。”
张林很疑惑,他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卡,上面写着丽红未满二十一岁。
“你儿子?”
丽红点点头:“三岁了,十八岁那年,我做了这个,没经验。碰到有客人不愿意戴套,也没反抗,就被搞怀孕了。那时候小,肚子大了都不知道是有孩子。等发现的时候,都六个月了。我生下了孩子,但养活不了他,当时的老板就骗我把孩子卖了,卖了两万块钱。”
说到这里,丽红又开始哭。
“去年年底我找到了买我孩子的人。我偷偷地去看过孩子,我看到他们打他,不给他饭吃,裤子尿湿了都没人管。我就想把孩子再买回来,可是他们开价十万。后来我就加倍地接客,那些不想接的我都接,我就想着尽快把孩子买回来,不让他受苦。”
张林看着丽红,心里很难受,有一点被触动。
“姜态为什么帮你?他从不和你发生关系,就这么无私?”
丽红的眼睛看向一边,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也许他就是看我可怜。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和他说了这事,之后他就一直帮我。”
丽红看着张林,眼泪汪汪的。张林从丽红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虚假,但他还是在记录本上画上了大大的问号。
张林和小关一起去了丽红说的那个地方,确实看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三岁男孩,面黄肌瘦,无人看管,任凭他在车来车往的路边玩耍。
小关偷偷地拍了几张照片,喃喃地说:“看来这个女人说的有些是真的。”
张林咬着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哪里不对。
姜态一丝不挂死在天桥上的案子,在媒体上刚出现了没几天,就被最新的新闻掩盖住了。当事人是左大立和马令。
二人分别是政界和商界的领导人物,他们联手签署了一项新的合作条约,要建立整个东部沿海地区首屈一指的创意产业园。夏安城虽不大,却有着不逊于大城市的规划,做这里的市长,很是风光。
这项合同一签,就出事了,征地带来的负面影响使得市民情绪高涨,不少地方发生了警民冲突。有些市民甚至试图冲进市政厅抗议。这些关于冲突的报道充斥了电视、报纸和网络,很快就冲淡了民众对姜态一案的关注。一时间,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即便是市政府派人去报社电视台干预,这件事仍是大家茶余饭后的最热话题。
但是还有一件普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吴河被停职了。整个警局都疯传是因为警察局局长的继任问题,很多人说吴河打了柳权。更夸张的是,还有人挖出了一些猛料,说柳权和左大立在十五年前是两肋插刀的拜把子兄弟。
姜态的案子一直找不到线索,吴河又被停职了,刑警队群龙无首,案件调查处于停滞状态。
这时,张林接到了一个小案子,相对姜态一案来说,确实有点小,那就是目击者刘朝阳的哥哥刘腾飞失踪了。而且他的家人是在刘腾飞失踪了六天之后,才到警局报案的。
还有一点值得玩味的是,吴河在被停职之前,下的最后一个指令,竟然是要求张林放下其他,专门负责刘腾飞失踪案。张林自打突然从交警队调进刑警队之后,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凡事都冲在最前面,不怕苦不怕累。好多人都以为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往上爬,所以张林在警局一直不受欢迎。张林成为姜态案的核心调查人员,更是让其他人不满,都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而吴河对张林的努力却一直是认可的,可现在却突然下了这道命令,让人迷惑。
张林接到任务的时候,虽一肚子不满,但是也无可奈何。
刘腾飞失踪那天,他们一家三口正在等刘腾飞下工,却迟迟没有等到。
电视里播放着夏安市市长左大立给奥华集团投资的创意产业园剪彩的画面,然后是热情洋溢的官方讲话,无非是这个产业园区的建设对于夏安市政府、夏安市人民的好处和福利之类。
刘朝阳关掉了电视机。这是一台破旧的老式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已经停产了很多年,即使是零件也很难寻觅,也就是说,坏掉了也就没人能修好。电视机前面放了一块透明的塑料板,透过这块塑料板,黑白的影像上会闪着一丝丝的彩色。原理和光的散射一样,这只是这家人为了能让电视机显出一点点“自欺欺人”的彩色而已。
刘东方正蹲在桌边喝粥。蹲下的高度其实和坐凳子是一样的,只是他习惯了这样的姿势,在工地里都是这样。外面微微刮着风,报纸糊的窗户发出轻轻的声响。刘朝阳关掉电视机后就趴在桌子上借着头顶的钨丝灯写作业,亮度很低很伤眼,但这是屋里仅有的光源。刘东方的眼睛原来一直盯着电视机看,刘朝阳关掉了电视机让他有点不满。
刘东方正待发作,这时李淑萍进屋,端着一盘刚炒好的豆芽放在刘朝阳面前的桌子上。刘朝阳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演草纸,塞进书包里。李淑萍擦着手看着刘朝阳整理书包,又看了看头顶的钨丝灯:“小阳,是不是有点暗了?这么暗你写作业能行吗?”
“不用。”刘朝阳说话时脸上没有表情,冷冷的。
刘东方又把电视打开了,蹲在了电视机旁边,就差把脸贴在电视机上了。主播在播报最新台风状况。
“台风‘铁犁’目前已经在东太平洋中心形成,正朝我市方向行进,目前台风中心风速是每小时199公里,移动速度每小时75公里。”
外面开始起风了。台风离这里还有点距离,风是下雨的征兆,也许后半夜,这里还会下一场大雨。哥哥刘腾飞和爸爸刘东方都在案发现场旁边的工地上工作,今晚本来是刘东方上工,哥哥刘腾飞回家休息的,但是刘腾飞之前说要出去几天,这段时间一直是刘东方代班。可是今天到现在,刘腾飞还是没有回来。李淑萍催着刘东方打电话问一下工地怎么回事,她已经把留给刘腾飞的饭菜热了好几次,但工地的人却说刘腾飞不见了。
刘东方和李淑萍慌忙出去找了,留刘朝阳一个人在家里。他听着外面的风声,呜呜地叫着,心里有些害怕。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刘朝阳躺在床上睡不着,眼前不断闪过白天发现尸体的那个画面,还有吴河瞪着自己看的眼神,他隐隐感觉会有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后半夜的时候,刘朝阳听到父母进屋的声音,隔壁很快就传来李淑萍压抑住的哭声,刘东方一个劲儿地叫她别哭。刘朝阳隐约听到刘东方在说:“那么大的一个人,肯定不会丢的,估计是跟别人喝酒去了。”
尽管张林昨天研究姜态的案子很晚才睡,他还是早早就来到工地做调查。刘腾飞在工地做钢筋工,和刘东方白天晚上倒班。虽然年纪不大,但干活很卖力。
“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就是天桥上有个死人的那天,工地停工,我们一起围过去看的。”
“下午工地复工,他在吗?”
“在,你看,他拧的那根钢筋还在呢?拧了一半。”
张林看过去,钢筋工作台上确实还放着一根未完工的钢筋骨架,只弯了三个边,最后一段留出一截支在那里。张林向四周看了看,大楼已经建到了二十一层,整个楼体被防护网罩着。
“没人看见他走?”
工头摇摇头:“这里也没有摄像头,他旷工好多天之后才发现的。”
张林看向天桥那边,案发现场的警戒线还在风里瑟瑟地抖动着。
张林问工头:“如果他回来了,麻烦您告诉我一声。”
张林出了工地,就直奔着刘朝阳家,脑子里一路上都在想姜态的案子。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棘手的凶杀案,是一次挑战。刚来刑警队的时候,他一直被派去处理小打小闹抓小偷这些民警干的事情,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大毒枭的案子,结果还是让经验老到的吴河先下手抓到了人。姜态的案子没有线索,没找到衣物,没找到凶器,没找到目击者,排查了和姜态有关系的女性,也都有不在场的证据。除了那个发现尸体的小男孩,其他一概没有进展,可这反而更刺激,更让他感到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