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马义从”威震乌桓
这一天,公孙瓒带着数十骑兵巡视属国境内,一路出了边关。正行间,却见远方尘头大起,约莫数百名鲜卑骑兵迅速朝他们逼来。
敌我数量比为十比一,且此地一片空旷,无险可守,所有的从骑脸上都露出了恐惧之色。公孙瓒见状,立刻下令全部人撤进附近一座废弃的堡垒。堡垒内,公孙瓒为部下分析了一番当前的形势:鲜卑骑兵来去快如闪电,如果我们就此逃跑的话,结果只能是在半路上被他们追上、包围、消灭。如今之计,唯有出其不意,拼死突袭敌人,才是唯一的生路。大伙完全同意他的意见。
鲜卑人正得意洋洋地等着汉军出来投降,一个身材高大的骑士猛然从堡门冲出,只见他手持双刃矛,左冲右突,勇不可当。在他的身后,数十名骑兵随之杀出,一齐跟着他直杀进敌阵。
鲜卑人完全没有料到待宰的羔羊竟瞬间变身为凶狠的恶狼,一时手足无措,溃围而走。公孙瓒此役杀得血满征袍,据事后统计,他一人就手刃敌人达数十人之多。然而代价也是惨重的,公孙瓒手下战死达半数,但这支小队伍总算逃过了全军覆没的命运。
这次胜利再度大大提升了公孙瓒的名声,也让鲜卑知道了新任辽东长史是个打起仗来敢玩儿命的主,从此不敢再轻易入塞。因此,公孙瓒被升为涿令。然而他在拜听朝廷封赏的诏书时绝对不会想到,他很快将遭遇一次沉重的挫折,他更不会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生都将与乌桓、鲜卑剪不断理还乱……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北地郡(今甘肃庆阳一带)的先零羌人及枹罕、河关两地盗贼共同起来造反。叛军推选湟中义军首领北宫伯玉及李文侯为将军,击杀护羌校尉泠徵、金城太守陈懿等。此后,他们更挟持凉州豪杰边章、韩遂共同造反,一路打破州郡,声势十分浩大。
东汉政府委任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以讨之。张温从幽州(今北京)征调了三千突骑(从乌桓人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骑兵)助战,这支精锐部队的指挥官,正是公孙瓒。可见当时的公孙瓒已是边境战功无数的名将了。
汉灵帝无疑是整个东汉乃至两汉最会敛财的帝王,他通过卖官、加税等方式使设在西园的私人金库里的金银堆积成了山。然而汉灵帝无疑又是东汉最吝啬的帝王,全国各地暴动此起彼伏了,他却始终不肯动用一毫一厘来犒赏军队,以至于多支军队粮饷不继,怨声载道。
很不幸,这支幽州突骑正属于欠薪部队之一。乌桓骑兵们远离家乡,为别人家出征本就不大情愿,现在连饭都不让吃饱,报酬也不发。这如何让他们还有心思替皇上卖命?队伍到了蓟中,已经逃亡大半。
仗是没法打了,偏偏又有人乘机闹事。前中山国相张纯随队出征,出发前他曾向张温申请做突骑统帅,结果被无情驳回,一直怀恨在心。如今见乌桓兵多叛亡归本部,他觉得报复的时机来了,便私下与同在军中的前太山太守张举商议:“如今天下到处反叛,到处出现异象,朝廷无力阻止。现在连乌桓也反叛了,这分明是汉朝气数已尽的症状。我们何苦再傻乎乎地做忠臣?不如当下联合乌桓一起反了,说不定将来的新主就是我们呢。”说得张举连连点头称是。
◎ 乌桓首领丘力居
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六月,张举、张纯连接乌桓部落首领丘力居,在蓟县(今天津蓟县)举兵反叛,劫掠蓟地。护乌桓校尉公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均被杀。叛军队伍很快发展到十余万人。张举于是自称皇帝,封张纯为弥天将军、安定王。二张随即布告天下,要求灵帝退位,迎张举为帝。
旧叛还没平定,新叛又起!作为距离叛军最近的朝廷部队,公孙瓒自然不能无所作为。他先是率部追击正在劫掠右北平和辽西各郡的叛军,被提升为骑都尉。第二年十一月,张纯与丘力居进入青、徐、幽、冀(今山东、河北一带),公孙瓒奉命堵截,在石门山与叛军展开大战,张纯、丘力居大败,丢弃家属越边塞而逃,从渔阳、河间(今河北沧州)等地掠走的百姓全部被公孙瓒夺回。
大概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公孙瓒不顾自己没有后援,率军一路追击,结果反而被缓过劲来的丘力居等人包围在辽西管子城。汉军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只得用战马和皮弓甚至盾牌上的皮革充饥。就这样过了二百多天,汉军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公孙瓒只得与士兵们一一诀别后分散突围。时值寒冬,大雨夹杂着大雪连绵不断,又冷又饿的汉军士兵们大批倒毙在城边壕沟内,活下来的人只剩四成。幸运的是叛军同样也打得精疲力竭,自动撤至柳城。公孙瓒残军这才得以活着回家。
管子城之战对于先前连战连胜的公孙瓒来说,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耻辱。未来的辽东枭雄选择用实际行动来洗雪这一耻辱。此后公孙瓒成了辽东一带最勇猛的将军,不论昼夜,不论远近,只要一听到敌情,他立刻带着手下追杀过去,不砍下几颗脑袋决不罢休。乌桓人对他可以说是又恨又怕。对公孙瓒恨之入骨的乌桓人甚至专门给他画了张骑着白马,手持双刃矛的像。平时没事就把那张像当靶子练,一旦射中,便高呼万岁。这待遇可以和西汉时著名酷吏“苍鹰”郅都相媲美了。(匈奴人曾把木头人雕刻成他的样子,用箭射以泄愤。)由于公孙瓒很有创意地在军中挑选了数十名神射手,全部骑清一色的白马作为自己的左右翼护卫,还给他们起了个很威武的称号——“白马义从”,因此乌桓人之间常常互相告诫:遇到白马长史的军队,千万不要交手,尽早闪人。乌桓的贪至王顶不住压力,率众向公孙瓒投降。凭此功劳,公孙瓒再升中郎将,封都亭侯。
尽管公孙瓒已经成为乌桓叛匪们心中的噩梦,然而噩梦是吓不死敌人的。公孙瓒升了官,平叛业绩却并没有因此而提升。史称他“与胡相攻击五六年……不能御。”
历代政府面对越燃越旺的起义烽火,都采用过“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应对办法。意思就是以安抚分化依附敌人的民众为主要目的,军事打击只用作辅助手段。东汉朝廷也不例外,见用硬的解决不了辽东问题,便也想改走走政治路线:先解决了叛军的外援——乌桓人。派谁去执行这个任务呢?公孙瓒看到乌桓人就要杀,肯定不行。前幽州刺史刘虞在任时治政出色,甚得北狄人心,于是被委以重任。
刘虞果然不负朝廷所望,他刚到幽州牧的任上就下令裁减当地驻军,摆出副不再动用武力威胁的态势,又派人前往乌桓部落广喻恩德,许诺只要斩得贼首张纯等人的首级,则朝廷必将对乌桓既往不咎。丘力居等人听说来者是刘虞,大喜,皆派翻译前来告之准备归降。失去了乌桓外援,二张势力大为减弱,只得抛弃妻儿老小逃入鲜卑。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三月,张纯被门客王政所杀,王政献其首于刘虞。困扰东汉东北边疆达两年之久的二张之乱就这样被刘虞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和平解决了。
◎ 汉代骑兵俑
有人欢喜,必有人不乐意。公孙瓒与刘虞同为孝廉出身,对待乌桓的观点却彼此相左。公孙瓒主剿,刘虞主抚,两人根本谈不到一块去。可事实是刘虞用抚的手段轻松摆平了公孙瓒怎么也摆不平的问题,一时间在朝廷的眼中刘虞完完全全把公孙瓒比了下去。公孙瓒怀恨在心,派人将乌桓使者全部暗杀,企图嫁祸刘虞。可这招骗不倒丘力居等人:刘虞是出了名的仁德之人,怎么会干出这种卑鄙的事?第二批乌桓使者瞅准机会还是到了刘虞那里,这回他们是来为惨死的同胞喊冤的。
刘虞知道这肯定是公孙瓒搞的鬼,但此时为了大局,他也不好和公孙瓒马上翻脸。为了彻底安抚乌桓部落,他申报朝廷,将幽州的兵马几乎全部遣散,只留下公孙瓒率领万余人屯于右北平(今河北唐山)。后来,东汉朝廷封刺杀张纯的王政为列侯,刘虞也功拜太尉,封襄贲侯。见地位被刘虞全面超越,公孙瓒心中更加恼恨。
◎ 刘虞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