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规

[清] 李毓秀

总叙

弟子规[1]，圣人训[2]：首孝弟[3]，次谨信[4]。

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注释】

[1]弟子：这里指年纪幼小的人。规，规矩，规范。[2]圣人训：此指孔子的一段话：“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见《论语·学而》。[3]孝弟：即孝悌，敬爱父母为孝，敬爱哥哥为悌。[4]谨信：谨慎而守信用。

入则孝出则弟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清，晨则省，昏则定[1]。出必告，反必面[2]，居有常，业无变[3]。事虽小，勿擅为，苟擅为，子道亏。物虽小，勿私藏，苟私藏，亲心伤。亲所好，力为具[4]；亲所恶，谨为去。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5]。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亲有疾，药先尝[6]，昼夜侍，不离床。丧三年[7]，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丧尽礼，祭尽诚，事死者，如事生。兄道友，弟道恭[8]，兄弟睦，孝在中。财物轻，怨何生？言语忍，忿自泯。或饮食，或坐走，长者先，幼者后。长呼人，即代叫，人不在，己即到。称尊长，勿呼名；对尊长，勿见能[9]。路遇长，疾趋揖[10]。长无言，退恭立。骑下马，乘下车，过犹待，百步余[11]。长者立，幼勿坐，长者坐，命乃坐。尊长前，声要低，低不闻，却非宜[12]。进必趋，退必迟，问起对，视勿移[13]。事诸父[14]，如事父；事诸兄[15]，如事兄。

【注释】

[1]晨则省，昏则定：清晨问候起居，入夜安顿睡具。[2]反必面：指回家后要面告父母。反，即返。[3]居有常，业无变：居住的地方要固定，从事的职业不能随意改变。[4]力为具：尽力为父母办到最好。[5]怡吾色，柔吾声：劝谏父母，必须和颜悦色，柔声细语。语本《礼记·内则》：“父母有过，下气怡声，柔色以谏。”[6]“亲有疾”二句：语本《礼记·曲礼》：“亲有疾，饮药，子先尝之。”[7]丧三年：旧时父母亲死后，子女要守丧三年。[8]兄道友，弟道恭：友爱弟妹是为兄之道，恭敬兄长是为弟之道。[9]见（xiàn）：表现、炫耀。[10]疾趋揖：快步上前，拱手作揖。[11]过犹待，百步余：长辈走了以后仍要肃立等待，等长辈走了百余步后自己才能移步。[12]低不闻，却非宜：声音太低，长辈听不到，也不妥当。[13]问起对，视勿移：听到长辈问话要站起来回答，目光要专注，不要东张西望。[14]诸父：叔父、伯父等。[15]诸兄：堂兄等。

谨而信

朝起早，夜眠迟，老易至，惜此时。晨必盥，兼漱口，便溺回，辄净手。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置冠服，有定位，勿乱顿[1]，致污秽。衣贵洁，不贵华，上循分，下称家[2]。对饮食，勿拣择，食适可，勿过则[3]。年方少，勿饮酒，饮酒醉，最为丑。步从容，立端正，揖深圆[4]，拜恭敬。勿践阈[5]，勿跛倚[6]，勿箕踞[7]，勿摇髀[8]。缓揭帘，勿有声；宽转弯，勿触稜[9]。执虚器，如执盈；入虚室，如有人[10]。事勿忙，忙多错；勿畏难，勿轻略。斗闹场，绝勿近；邪僻事，绝勿问。将入门，问孰存；将上堂，声必扬。人问谁，对以名，吾与我，不分明。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借人物，及时还；人借物，有勿悭。凡出言，信为先，诈与妄，奚可焉？话说多，不如少，惟其是[11]，勿佞巧。刻薄语，秽污词，市井气，切戒之。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12]，勿轻传。事非宜，勿轻诺[13]，苟轻诺，进退错。凡道字[14]，重且舒[15]，勿急疾，勿模糊。彼说长，此说短，不关己，莫闲管。见人善，即思齐[16]，纵去远，以渐跻[17]。见人恶，即内省，有则改，无加警。惟德学，惟才艺，不如人，当自砺。若衣服，若饮食，不如人，勿生戚[18]。闻过怒，闻誉乐，损友来，益友却[19]。闻誉恐，闻过欣，直谅士[20]，渐相亲。无心非[21]，名为错；有心非，名为恶。过能改，归于无；倘掩饰，增一辜[22]。

【注释】

[1]顿：安放。[2]上循分，下称家：上要遵守等级名分，下要符合家庭的条件和自家的身份。[3]勿过则：不要超过标准。[4]揖深圆：作揖到位，姿势完满。古时作揖有严格规定，要求曲身、低头，眼睛注视自己的鞋尖，两手圆拱。[5]勿践阈（yù）：出入不能踩踏门坎。阈，门坎。[6]跛倚：站立不正，东歪西斜。[7]箕踞：坐时将两腿伸开像簸箕一样，古人认为这是一种不礼貌、不庄重的行为。[8]摇髀（bì）：抖动大腿。髀，大腿。[9]宽转弯，勿触稜：行步转弯时要离家具、墙壁远一点，不要东碰西碰。稜，器物的棱角。[10]“执虚”四句，语本《礼记·少仪》：“执虚如执盈，入虚如有人。”[11]惟其是：实事求是。[12]的：确实。[13]勿轻诺：不要轻易承诺、允诺。[14]道字：说话、念书。[15]重且舒：声音响亮而舒缓。[16]思齐：想着向他看齐。[17]纵去远，以渐跻（jī）：尽管相差很远，也可以逐步达到，跻，升高。[18]戚：忧愁，悲哀。[19]损友来，益友却：对自己有害的朋友就会前来，对自己有好处的朋友就会避开。[20]直谅士：诚实正直的人。[21]无心非：不是故意造成的过失。[22]辜：罪过。

泛爱众而亲仁

凡是人，皆须爱，天同覆，地同载。行高者，名自高，人所重，非貌高。才大者，望自大，人所服，非言大。己有能，勿自私；人有能，勿轻訾[1]。勿谄富，勿骄贫，勿厌故，勿喜新。人不闲，勿事搅；人不安，勿话扰。人有短，切莫揭；人有私，切莫说。道人善，即是善，人知之，愈思勉。扬人恶，即是恶，疾之甚，祸且作[2]。善相劝[3]，德皆建；过不规，道两亏[4]。凡取与，贵分晓，与宜多，取宜少。将加人，先问己，己不欲，即速已[5]。恩欲报，怨欲忘，报怨短，报恩长。待婢仆，身贵端[6]，虽贵端，慈而宽。势服人，心不然；理服人，方无言。同是人，类不齐，流俗众，仁者稀。果仁者，人多畏，言不讳，色不媚。能亲仁，无限好，德日进，过日少。不亲仁，无限害，小人进，百事坏。

【注释】

[1]訾（zǐ）：诽谤，诋毁。[2]疾之甚，祸且作：意谓对于不仁的人，痛恨太甚，也会引起祸害。[3]善相劝：互相勉励做好事。[4]道两亏：双方的道德都会受到损害。[5]速已：赶快停止。[6]身贵端：自身要品行端正。

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不力行[1]，但学文，长浮华，成何人。但力行，不学文，任己见，昧理真。读书法，有三到，心眼口，信皆要。方读此，勿慕彼，此未终，彼勿起。宽为限[2]，紧用功，工夫到，滞塞通。心有疑，随札记，就人问，求确义。房室清，墙壁净，几案洁，笔砚正。墨磨偏，心不端；字不敬，心先病。列典籍，有定处，读看毕，还原处。虽有急，卷束齐，有缺坏，就补之。非圣书，屏勿视，蔽聪明，坏心志。勿自暴，勿自弃，圣与贤，可驯致。

【注释】

[1]力行：实践，亲身尽力去做。[2]宽为限：意谓制订读书计划时要宽裕些，从长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