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曾巩秀才序
此文作于庆历二年,时曾巩赴礼部应进士举落选,准备归乡,欧公为勉励他而作此序以赠。
全文分三部分,开篇即由曾巩落选切入,批评朝廷选举制度的刻板、教条,导致人才“失多而得少”的状况,曾巩也因之落选,为其鸣不平。
第二段赞扬曾巩在逆境中不怨天尤人,而继续矢志求学的精神,认为自己也由此认识了曾巩的高尚操守。
结尾则安慰曾巩,虽然现在不为人知,但自己却为结识他而感到庆幸,以此勉励他。
这篇文章典型地模仿了韩愈的《送董邵南序》一文,但在文章内涵的表达上不如韩文绵密深远而曲折,语言叙述上,也不如其简洁,且舒缓平易,不似韩文充满跌宕起伏的情感色彩。
不过,此文中间一段短短五十余字,就表达出三层含义,一为曾巩不怨天尤人的品性,一为作者对其进一步的认识,一为殷切寄望。语言简练,层次分明,深得韩文意味,而“农不咎岁而播是勤”的譬喻尤为精妙贴切。
【原文】
广文曾生,来自南丰,入太学,与其诸生群进于有司。有司敛群材,操尺度,概以一法,考其不中者而弃之。虽有魁垒拔出之材,其一累黍不中尺度,则弃之不敢取。幸而得良有司,不过反同众人,叹嗟爱惜,若取舍非己事者,诿曰:“有司有法,奈不中何?”有司固不自任其责,而天下之人,亦不以责有司,皆曰:“其不中,法也。”不幸有司尺度一失手,则往往失多而得少。噫!有司所操,果良法邪?何其久而不思革也?
况若曾生之业,其大者固已魁垒,其于小者亦可以中尺度,而有司弃之,可怪也。然曾生不非同进,不罪有司,告予以归,思广其学而坚其守。予初骇其文,又壮其志。夫农不咎岁而播是勤,其水旱则已,使一有获,则岂不多邪?
曾生橐其文数十万言来京师,京师之人无求曾生者,然曾生亦不以干也。若予者岂敢求生,而生辱以顾予。是京师之人既不求之,而有司又失之,而独余得也。于其行也,遂见于文,使知生者可以吊有司之失,而贺余之独得也。
【译文】
广文馆学生曾巩是南丰县人,进入太学学习,和其他太学生一起赴礼部参加进士考试。试官选拔人才,所衡量的标准都是一致的。即使是十分优秀的人才,只要文章稍不依格式规程,也不能入选。即使幸好遇到优秀的试官,也不过是与众人叹嗟可惜罢了,好像取舍并不是自己的事情,而且推诿说:“考试有规定的程式,为什么不依照它去答卷呢?”试官固然认为这不是自己的责任,天下的人也不会因此责备试官,都会说:“他考不中,是因为不遵循制度。”不幸的是试官掌握的规则往往有疏失、错误,常常是失去的人才多而得到的人才少。唉!试官所依据的真的是好的规则吗?为什么这么久却不进行变革呢?
况且像曾巩的学业,在大的方面已经出类拔萃,在小的方面也能合于尺度,试官却舍弃他,真的是非常奇怪。然而曾巩没有非议一起参加考试的太学生,也没有归罪于试官,而是告诉我要回乡,想努力扩展自己的学问,并坚持自己的操守。我认识他时曾惊讶于他的文采,现在则感叹他志向的宏大。农民不埋怨天时而努力耕种,如果遇到水旱灾害而歉收,当然没有办法,但只要一有收成,难道不是有很多收获吗?
曾巩携带数十万字的文章到京城开封,京城里没有赏识曾巩的人,然而他也没有去请托巴结以求取功名。像我这种见识的人怎敢指望曾生的看顾,然而他却来拜访我。这是因为京城的人既不赏识他,试官又舍弃他,于是我得以独自结识这样一位奇才。在他走的时候,就写成这篇文章,使了解曾巩的人,为试官不能识拔他而伤悯,并且祝贺我一人发现了曾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