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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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圣女贞德(6)

贵族:放松点儿,伙计,放轻松。等时机一到,我们就烧死女巫,打败私生子。实际上,我现在正在等博韦主教和他商量火刑的事。这位主教刚被自己那一派给赶了出来。

神父:可是阁下,你必须先抓到她呀。

贵族:买她也是可以的。我可以出一个国王身价的赎金。

神父:一个国王身价的赎金!为了那个婊子!

贵族:一个人做事要给自己留有余地。会有查理的人把她卖给勃艮第党人的,而勃艮第党人又会把她卖给我们,可能会经三四个人的手,但是不会费很多事。

神父:太可怕了。这些是那些犹太恶棍干的事情,东西每转一次手,他们就从中赚次钱。如果由着我的性子的话,我不会让一个犹太人活在基督教世界里。

贵族:为什么?犹太人还是诚信的。他们让你付钱,却也交得出货来。在我的经验里,那些想空手套白狼的人都是基督徒。(侍童上来)

侍童:博韦主教古雄大人到了。年近六十的古雄进来了。侍童退了下去。两个英国人站了起来。

贵族:(谦卑之情溢于言表)亲爱的主教大人,您能来真是太好了!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理查德·德·博尚,沃里克伯爵,愿为您效劳。

古雄:久闻爵爷大名。

沃里克:这位可敬的神职人员是约翰·德·司托干巴先生。

神父:(流利地)约翰·鲍耶·斯宾塞·内维尔·德·司托干巴愿意为您效劳,大人。我是神学学士,温彻斯特红衣大主教的掌玺官。

沃里克:(对古雄说)就是你们所说的英国红衣大主教——是我国国王的叔父。

古雄:司托干巴神父,我和红衣大主教阁下是交情很深的朋友。(他伸出手,神父亲吻他的指环)

古雄庄严地弯身行礼,被请到上座落座。沃里克随手搬来皮凳,在他前面坐下。神父也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

沃里克在次席坐下,虽然貌似很敬重主教,可是一进入正题,他就理所当然地唱起了主角。他依然兴致勃勃,话也滔滔不绝,可是话里话外却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沃里克:好了,主教大人,我觉得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查理要在兰斯加冕,实际上是洛林的一个小丫头要给他加冕,并且——我肯定不想骗你,但也不想阿谀逢迎——我们无法阻止这件事。我认为这件事会让查理的地位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古雄:毋庸置疑,确实这样。这正是那个少女的狡猾计谋。

神父:(再一次激动起来)我们不会被这么轻易打败的,大人。没有哪个英国人会轻易言败。

古雄轻轻地挑了挑眉毛,又立刻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沃里克:我们的这位朋友认为那个年轻的姑娘是一个女巫。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斗胆提议红衣主教阁下把她送到宗教裁判所去进行审批,并按其罪行处以火刑。

古雄:如果她在我的教区被抓到的话,我会这么做的。

沃里克:(感觉他们的关系很熟络)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可以肯定,那个姑娘是个女巫已经是毫无争议的事实了。

神父:远不止如此呢,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巫。

沃里克:(因为他们插话,温和地责备道)约翰神父,我正在征求主教大人的意见呢。

古雄:我们必须要考虑的不单单是在座各位的意见,还有法国法庭的意见——也可以说是他们的偏见。

沃里克:(更正道)是天主教法庭,大人。

古雄:天主教法庭也是由世俗人组成的,和其他法庭一个样,它们的职责和启示都是神圣的。如果那些人(按现在的流行说法)是法国人,那么我恐怕,光是英国军队被法国人打败这件事,就不能让他们信服这其中会有什么巫术。

神父:什么!连大名鼎鼎的塔尔博特爵士都吃了败仗,让一个从洛林山沟里出来的小婊子给俘虏了,这里面难道没有巫术吗?

古雄:约翰·塔尔博特爵士,以英勇善战、令敌人闻风丧胆而闻名。可是我们还要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有才干的将军?虽然你刚才说他是被那个姑娘打败的,我们一些人都认为,这里面也有一些杜诺瓦的功劳。

神父:(不屑一顾)就那个奥尔良的私生子!

古雄:让我想想——

沃里克:(插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大人。杜诺瓦在蒙塔日打败了我们。

古雄:(低着头)以这件事为证,我倒觉得这个杜诺瓦摄爵确实是一个有才干的指挥官。

沃里克:大人真是谦卑有礼的典范。我承认,在我们看来,塔尔博特只是一只好斗的动物,他在帕泰被抓也许是他活该。

神父:(恼火)爵爷,在奥尔良的时候,这个女人的喉咙已经被英军的箭给刺穿了,有人看见她像一个孩子似的哭喊着。那是一个致命伤,可她还是打了一整天的仗,当我们的士兵像真正的英国人一样击退她所有的袭击以后,她独自一人走向我们堡垒的外墙,手上还举着一面白旗,这时我们的人都瘫软无力,既不能射击也不能进攻,就在这时,法国人冲向我军,把他们赶到桥上。这时桥立刻被点着,火光冲天,我们的人立刻四下逃窜,有的还跳到了河里,河里被淹死的人尸骨成堆。这是你那位私生子的谋略吗?那些火难道不是地狱之火吗?不是女巫施法招来的吗?

沃里克:请原谅约翰神父的愤怒,大人。可是这也是我们的看法。杜诺瓦是一个大将,这我们都承认,可是为什么在那个女巫来之前他却一直无所作为呢?

古雄:我并没说过那个姑娘没有超自然的力量。可是那面白旗上的名字并不是撒旦魔鬼的名字,而是我主和圣母的圣名。你们那个被淹死的指挥官——我记得你们叫他克拉兹大——

沃里克:格拉斯德,威廉·格拉斯德爵士。

古雄:格拉斯——德,哦,算了。他不是虔诚的教徒,我们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因为冒犯了那位少女,所以被淹死了。

沃里克:(开始半信半疑起来)算了吧,大人,我们能从这里推断出什么呢?难道那个少女也转变了你的信仰?

古雄:爵爷,如果她这样做了,那我会更清楚我到这儿来只是自投罗网而已。

沃里克:(轻描淡写地反对道)哎!哎!大人!

古雄:如果是魔鬼在利用这个姑娘——并且我相信是魔鬼——

沃里克:(又重拾信心)哈!你听见了吧,约翰神父?我知道你的主教大人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请原谅我的插话,你们继续。

古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魔鬼的眼光倒比你们长远得多。

沃里克:真是这样吗?从哪儿可以看出来?听听这话,约翰神父。

古雄:如果魔鬼要那个农村姑娘下地狱的话,你觉得他会为了这点小事去付出六场战役失败的代价吗?不,大人。如果这个姑娘能这么轻易地下地狱,那随便一个不中用的小鬼都能办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着黑王子屈尊降贵。他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会冲击天主教教会,它所代表的领域是整个人类宗教世界。他不破坏则已,一旦破坏就是破坏全人类的精神世界。为了反抗必死的命运,教会也会站出来誓死抵抗。我看这个姑娘也是他利用的一个棋子。她是受过感召,不过是恶魔的感召。

神父:我告诉过你了,她是个女巫。

古雄:(激动地)她不是个女巫,她是个异教徒。

神父:这有什么差别吗?

古雄:你一个小小的牧师,竟敢如此对我说话!你们英国人总是出奇的愚钝,其实所谓的所有巫术都可以有合理的解释。那个女人的奇迹不可能施加到一个兔子上吧。她自己也从没说那些是奇迹啊。她的胜利所能证实的事情,只不过是比起你们那个爱骂人的格拉斯德和那个疯牛似的塔尔博特,她有个转得更快的脑瓜,有信仰的勇气。即使那是个错误的信仰,可是终究比愤怒的勇气持续的时间久吧?

神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主教大人是把约翰·塔尔博特爵士,这个三次连任的爱尔兰总督比作一头疯牛吗?!!

沃里克:你要是这样说可不大合适,约翰神父,因为你和这个男爵还隔着六辈呢。可我是个伯爵,塔尔博特只不过是个骑士而已,所以我斗胆用了这个比方。(对古雄说)大人,我们关于巫术这方面的争论就到此为止吧。可是,我们还是要烧死她。

古雄:我不能烧死她。教会不允许杀生,我们的首要职责是想办法让这个姑娘得到救赎。

沃里克:这点毫无疑问。可是你们偶尔还是会实行火刑的。

古雄:不。当教会把不服教化的异教徒逐出教会,就像把枯枝从生命之树上砍掉,这时候他就被交给了世俗势力。教会是不会插手他们如何处置异教徒的。

沃里克:非常好。我就是这个事件中的世俗势力,大人,把你的枯枝交出来吧,我看到那边的火堆已经准备好了。你要是负责教会那一块儿的话,我就来负责世俗势力这一块儿。

古雄:(生着闷气)我什么都不会管。你们这些尊贵的老爷不要总是把教会只当成政治工具来用。

沃里克:(笑着劝道)我保证,你到了英国就不会这样了。

古雄:怕是英国比其他地方更严重呢。不,大人,在上帝的宝座前,这个乡下姑娘的灵魂和你是平等的,我的首要任务是拯救她。爵爷不用对我微笑暗示,好像我只是在重复一些毫无意义的话,好像我们两个人已经心知肚明——我一定会背叛那个姑娘。我不仅仅是一个宗教政客,我的信仰和你的荣誉一样宝贵。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来救赎这个受过洗礼的上帝的孩子,我就会去引领她。

神父:(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你是个叛徒。

古雄:(也跳起来)你撒谎,牧师。(气得发抖)如果你也敢去做那个姑娘的事情——把自己的国家利益置于神圣的天主教教会之上——你会和她一起去受火刑。

神父:大人,我——我做得太过分了。我——(他做了一个悉听尊便的手势又坐了下来)

沃里克:(已经担心地站起来)大人,我为刚才约翰·德·司托干巴先生所用的字眼儿向您表示道歉。它在英国和法国不是一个意思。在你的国家,叛徒表示背叛者,这个人可能背信弃义、奸诈狡猾、不忠不孝。可是在我们国家,这个词只是表示一个人不能完全地忠于英国的利益。

古雄:我很抱歉,我刚才没有理解它的意思。(他威严地坐在椅子上,心情渐渐平复)

沃里克:(重新落座,大松一口气)我刚才好像一直要对这个可怜的姑娘实施火刑,这样实在太草率了,我必须对此做出道歉。当一个人看到整片的农庄被火一遍又一遍焚烧,处理军务的时候难免会迟钝一些。要不然他会疯掉的,反正我是会疯掉。我斗胆假设一下,大人您是不是不时地会看到异教徒被烧死,那对这件事您是不是必须要发表一下专业性的看法呢?否则,这样的事情也太恐怖了吧。

古雄:说得不错,这确实是非常痛苦的事情,甚至和你说的一样,是恐怖的事情。可是和那些可怕的异端邪说比起来,它就算不上什么了。我现在想的不是这个姑娘的肉体,肉体遭受的折磨很短暂,并且它早晚都会死去,只是死的时候可能痛苦多些,也可能痛苦少些。可是她的灵魂是不是会永远沉沦下去呢?

沃里克:就算那样,上帝也会允许她的灵魂得到救赎!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去拯救她的灵魂和不去拯救她的身体。因为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大人。如果对这个少女的崇拜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我们的事业就保不住了。

神父:(用像哭声一样的破音说)我能说句话吗,爵爷?

沃里克:说实话,约翰先生,我其实不愿意让你开口,除非你能收收脾气。

神父:我只说一点。说得不好,请你们纠正。这个少女真是诡计多端,她假装虔诚,没完没了地祷告、忏悔。她事无巨细地做了一切虔诚的教会信徒女该做的事情,你们说她怎么会被指控为异教徒呢?

古雄:(火冒三丈)教会的信女!即使教皇最威风的时候也没有她那么狂妄。她的所作所为好像她就是教会。她带了上帝的旨意去给查理,可教会只能在旁边干看着。她要在兰斯大教堂给他加冕,是她,不是教会!她居然捎信给英国国王传达上帝的旨意,让英国人回到自己的岛上,违者以处斩论处,说这是上帝给的报应。我来告诉你吧,这样的信只有那个反基督教分子穆罕默德才会写出来。她的话里面有提到教会一个字吗?从来没有,只有上帝和她自己。

沃里克:你还指望她做什么呢?马背上的乞丐!她已经得意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