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温莎的风流娘儿们(5)
啊，我的小鹰儿！你带了什么信息来了？
傅奶奶，我家主人约翰爵士已经从您的后门进来了，他要跟您谈几句话儿。
你这小鬼，你有没有在你主人面前搬嘴弄舌？
我可以发誓，我的主人不知道您也在这儿；他还向我说，要是我把他到这儿来的事情告诉了您，他一定要把我撵走。
这才是个好孩子，我一定替你做一身新衣服穿。现在我先去躲起来。
好的。你去告诉你的主人，说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罗宾下）裴嫂子，记好等我说怎样一句话你就出来。
你放心吧，我要是这场戏演不好，你尽管喝倒彩好了。（下）
好，让我们教训教训这个腌臜的脓包，这个满肚子臭水的胖冬瓜，叫他知道鸽子和老鸦的分别。
福斯泰夫上。
我的天上的明珠，你果然给我捉到了吗？我已经活得很长久了，现在让我死去吧，因为我的心愿已经完全达到了。啊，这幸福的时辰！
噯哟，好爵爷！
好娘子，我不会说话，那些口是心非的好听话，我一句也不会。我现在心里正在起着一个罪恶的念头，但愿你的丈夫早早死了，我一定要娶你回去，做我的夫人。
我做您的夫人！唉，爵爷！那我怎么做得像呢？
在整个法兰西宫廷里也找不出像你这样一位漂亮的夫人。瞧你的眼睛比金刚钻还亮；你的秀美的额角，戴上无论那一种威尼斯流行的新式帽子，都是一样合适的。
爵爷，像我这样的村婆娘，只好用青布包包头儿，能够不给人家笑话，也就算了，那里配得上讲什么打扮。
噯哟，你这样说话，未免太侮辱了你自己啦。你要是到宫廷里去，一定可以大出风头；你那端庄的步伐，穿起了圆圆的围裙来，一定走一步路都是仪态万方。命运虽然不曾照顾你，造物却给了你绝世的姿容，你就是有意把它遮掩，也是遮掩不了的。
您太过奖啦，我怎么有这样的好处呢？
那么我为什么爱你呢？这就可以表明在你的身上，的确有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不会像那些油头粉脸的轻薄少年一样，说你是这样是那样，把你捧上天去；可是我爱你，我爱的只是你，你是值得我爱的。
别骗我啦，爵爷，我怕您爱着裴家嫂子哩。
难道我放着大门不走，偏偏要去走那黑黢黢的边门吗？
好，天知道我是怎样爱着您，您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心的。
希望你永远不要变心，我总不会有负你。
（在内）傅家奶奶！傅家奶奶！裴家奶奶在门口，她满头都是汗，气都喘不过来，慌慌张张的，一定要立刻跟您说话。
别让她看见我，我就躲在帐幕后面吧。
好，您快躲起来吧，她是个多嘴多舌的女人。（福斯泰夫匿幕后）
裴大娘及罗宾重上。
什么事？怎么啦？
噯哟，傅嫂子！你干了什么事啦？你的脸从此丢尽，你再也不能做人啦！
什么事呀，好嫂子？
噯哟，傅嫂子！你嫁了这么一位好丈夫，为什么要让他对你起疑心？
对我起什么疑心？
起什么疑心！算了，别装傻啦！总算我看错了人。
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我的好奶奶，你那汉子带了温莎城里所有的捕役，就要到这儿来啦；他说有一个男人在这屋子里，是你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约来的，他们要来捉这奸夫哩。这回你可完啦！
（旁白）说响一点。哎哟，不会有这种事吧？
谢天谢地，但愿你这屋子里没有男人！可是半个温莎城里的人都跟在你丈夫背后，要到这儿来搜寻这么一个人，这件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我抢前一步来通知你，要是你没有做过亏心事，那自然最好；倘然你真的有一个朋友在这儿，那么赶快带他出去吧。别吓，镇静一点。你必须保全你的名誉，否则你的一生从此完啦。
我怎么办呢？果然有一位绅士在这儿，他是我的好朋友；我自己丢脸倒还不要紧，只怕连累了他，要是能够把他弄出这间屋子，叫我损失一千镑钱我都愿意。
要命！你的汉子就要来啦，你还尽说些废话！想想办法吧，这屋子里是藏不了他的。唉，我还当你是个好人！瞧，这儿有一个篓子，他要是不太高大，倒可以钻进去躲一下，再用些龌龊衣服堆在上面，让人家看见了，当做是一篓预备送出去漂洗的衣服；—啊，对了，就叫你家的两个仆人把他连篓一起扛了出去，岂不一干二净？
他太胖了，恐怕钻不进去，怎么好呢？
（自幕后出）让我看，让我看，啊，让我看！我进去，我进去。就照你朋友的话吧。我进去。
啊，福斯泰夫爵士！原来是你吗？你给我的信上怎么说的？
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帮我离开这屋子，让我钻进去。我再也不（钻入篓内，二妇以污衣覆其上）
孩子，你也来帮着把你的主人遮盖遮盖。傅嫂子，叫你的仆人进来吧。好一个欺人的武士！
喂，约翰！劳勃！约翰！（罗宾下）
二仆人重上。
赶快把这一篓衣服扛起来。杠子在什么地方？噯哟，瞧你们这样慢手慢脚的！把这些衣服送到洗衣服的那里去；快点！快点！
傅德，裴琪，凯易斯，及修伊文同上。
各位请过来；要是我的疑心全无根据，你们尽管把我取笑好了。啊！这是什么？你们把这篓子扛到那儿去？
扛到洗衣服的那里去。
咦，他们把它扛到什么地方，跟你有什么相干？你就是爱多管闲事，人家洗衣服，也要你问长问短的。
哼，洗衣服！我倒希望把这屋子也洗一洗干净呢，什么野畜生都可以跑进跑出的！（二仆人扛篓下）各位朋友，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让我把这个梦告诉你们听。这儿是我的钥匙，请你们跟我到房间里来搜一下，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捉到那头狐狸的。让我先把这门锁上了。好，咱们捉狐狸去。
傅大爷，有话好讲，何必急成这个样子，让人家瞧着笑话。
对啦，裴大爷。各位上去吧，你们马上就有新鲜的把戏看了；大家跟我来。（下）
这种吃醋简直是无理取闹。
我们法国就没有这种事，法国人是不作兴吃醋的。
咱们还是跟他上去吧，瞧他搜出些什么来。（裴琪、凯易斯、修伊文同下）
咱们这计策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不知道愚弄我的丈夫跟愚弄福斯泰夫，比较起来那一件事更使我高兴。
你的丈夫问那篓子里有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一定吓得要命。
我想他是应该洗个澡了，把他扔在水里，对于他也是有好处的。
该死的骗人的坏蛋！我希望像他那一类的人一起受到这种报应。
我觉得我的丈夫有点知道福斯泰夫在这儿；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样的一股醋劲。
让我想个计策把他试探试探。福斯泰夫那家伙虽然已经受到一次教训，可是像他那样荒唐惯了的人，一服药吃下去未必见效，我们应当让他多知道些利害才是。
我们要不要再叫快嘴桂嫂那个傻女人到他那儿去，对他说这次把他扔在水里，实在是一时疏忽，并非故意，请他原谅，再约他一个日期，好让我们再把他作弄一次？
一定那么办；我们叫他明天八点钟来，替他压惊。
傅德，裴琪，凯易斯，及修伊文重上。
我找他不到。这浑蛋也许只会吹牛，他自己知道这种事情是办不到的。
（向傅德妻旁白）你听见吗？
（向裴琪妻旁白）嗯，别说话。傅大爷，您待我真是太好了，是不是？
是，是，是。
上帝保佑您以后再不要用这种龌龊心思猜疑人家！
阿们！
傅大爷，您真太对不起您自己啦。
是，是，是我不好。
这屋子里，房间里，箱子里，壁橱里，要是找得出一个人来，那么上帝在最后审判的日子饶恕我的罪恶吧！
我也找不出来，一个人也没有。
啧！啧！傅大爷！您不害羞吗？什么鬼附在您身上，叫您想起这种事情来呢？我希望您以后再不要发这种神经病了。
裴大爷，这是我的不好，自取其辱。
这都是您良心不好的缘故，尊夫人是一位大贤大德的娘子，五千个女人里头也找不到像她这样的一个；不，就是五百个里也找不到呢。
真的她是一个规矩的女人。
好，我说过我请你们来吃饭。来，来，咱们先到公园里走走吧。请诸位多多原谅，我以后会告诉你们今天我有这一番举动的缘故。来，娘子。来，裴家嫂子。请你们原谅我，今天实在吵得太不像话了，请不要见气！
列位，咱们进去吧，可是今天一定要把他大大地取笑一番。明天早晨我请你们到舍间吃一顿早点心，吃过点心，就去打鸟去；我有一头很好的猎鹰，要请你们赏识赏识他的本领。诸位以为怎样？
一定奉陪。
要是只有一个人去，我就是第二个。
要是只有一个两个人去，我就是第三个。
裴大爷，请了。
请你明天不要忘记嘉德饭店老板那个坏家伙。
很好，我一定不忘记。
这坏家伙，专爱寻人家的开心！（同下）
裴琪家中一室
范通，裴安痕，及快嘴桂嫂上；桂嫂立一旁。
我知道我得不到你父亲的欢心，所以你别再叫我去跟他说话了，亲爱的小安痕。
唉！那么怎么办呢？
你应当自己作主才是。他反对我的理由，是说我的门第太高，又说我因为家产不够挥霍，想要靠他的钱来弥补弥补；此外他又举出种种的理由，说我过去的行为太放荡，说我结交的都是一班胡调的朋友；他老实不客气地对我说，我之所以爱你，不过是把你看作一注财产而已。
他说的话也许是对的。
不，我永远不会有这样的存心！安痕，我可以向你招认，我最初来向你求婚的目的，的确是你父亲的财产；可是自从我认识了你以后，我就觉得你的价值远超过一切的金银财富；我现在除了你本身的美好以外，再没有别的希求。
好范大爷，您还是去向我父亲说说吧。要是机会和最谦卑的恳求都不能使您达到目的，那么您过来，我对您说。（二人在一旁谈话）
夏禄及史量德上。
桂嫂，打断他们的谈话，让我的侄子自己去向她求婚。
成功失败，在此一试。
不要慌。
不，她不会使我发慌，可是我有点胆怯。
安痕，史量德少爷要跟你讲句话哩。
我就来。（旁白）这是我父亲中意的人。唉！有了一年三百镑的收入，顶不上眼的伧夫也就变成俊汉了。
范大爷，您好？请您过来说句话儿。
她来了；侄儿，你上去吧。对她说，你父亲生前是个什么人。
安痕小姐，我有一个父亲，我的叔父可以告诉您许多关于他的很有趣的笑话。叔父，请您把我的父亲怎样从人家篱笆里偷了两头鹅的那个笑话讲给安痕小姐听吧，好叔父。
安痕小姐，我的侄儿很是爱您。
对了，正像我爱葛罗斯脱的无论那一个女人一样。
他愿意按照一份乡绅人家的体面抚养您。
对了，无论如何，乡绅人家总是乡绅人家呀。
他愿意在他的财产里划出一百五十镑钱来归在您的名下。
夏老爷，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啊，谢谢您，我真感谢您的好意。侄儿，她叫你哩；我让你们两个人谈谈吧。
史世兄。
是，好安痕小姐？
你对我有什么见教？
实实在在说，我自己本来一点没有这个意思，都是令尊跟家叔两个人的主张。要是我有这运气，那固然很好，不然的话，就让别人来享受这个福分吧！他们可以告诉您许多我自己不会说的话，您还是去问您的父亲吧；他来了。
裴琪及裴大娘上。
啊，史少爷！安痕，你爱他吧。咦，怎么！范大爷，您到这儿来有什么事？我早就对您说过了，我的女儿已经有了人家，您还是一趟一趟到我家里来，这不是太不成话了吗？
啊，裴大爷，您别生气。
范大爷，您以后别再来看我的女儿了。
她是不会嫁给您的。
裴大爷，请您听我说。
不，范大爷，我不要听您说话。来，夏老爷；来，史贤壻，咱们进去吧。范大爷，您实在太不讲理啦。（裴琪，夏禄，史量德同下）
向裴大娘说去。
裴大娘，我对于令嫒的一片至诚，天日可表，一切的阻碍谴责和世俗的礼法，都不能使我灰心后退；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好意。
好妈妈，别让我跟那个傻瓜结婚。
我是不愿让你嫁给他；我会替你找一个好一点的丈夫。
那就是我的主人凯易斯大夫。
唉！要是叫我嫁给那个医生，我宁愿让你们把我活活埋了！
算了，别自寻烦恼啦，范大爷，我不愿偏着您，也不愿跟您作梗，让我先去问问我的女儿，看她究竟对您有几分意思，慢慢儿的再说吧。现在我们失陪了，范大爷；她要是再不进去，她的父亲一定又要发脾气的。
再见，裴大娘。再见，小安痕。（裴琪妻及安痕下）
瞧，这都是我帮您的忙。我说，“您愿意把您的孩子随随便便嫁给一个傻瓜，一个医生吗？瞧范大爷多好！”这都是我帮您的忙。
谢谢你；这一个戒指，请你今天晚上送给我的亲爱的小安痕。这几个钱是赏给你的。
天老爷赐给您好福气！（范通下）他的心肠真好，一个女人碰见这样好心肠的人，就是为他到火里去水里去也甘心。可是我倒希望我的主人娶到了安痕小姐；我也希望史少爷能够娶到她；天地良心，我也希望范通老爷娶到她。我要替他们三个人同样出力，因为我已经答应过他们，说过的话总是要作准的；可是我要替范大爷特别出力。啊，两位奶奶还要叫我到福斯泰夫那儿去一趟呢，该死我怎么还在这儿拉拉扯扯的！（下） 嘉德饭店中的一室
福斯泰夫及巴道夫上。
喂，巴道夫！
有，爵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