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失忆的人(2)
“没错,卖。”对方回答,并且脸上显示出挣扎的迹象,似乎是在努力地抓住头脑中一闪而过的影子。
科学家拿出一枚硬币在多恩眼前晃动:“铜,是吗?”
“对,是铜。这是一个一分的硬币。”
“为什么要卖铜?”
“我不知道,教授。”多恩哭丧着脸说,“不知怎么就那么说了,不知道。可能是“铜”这个字触动了我记忆中的某些敏感地带,我想我以前一定和钢铁行业有关。”
思考机器搓着自己细长的手指,颇有兴趣地说:“是的,我想是的。”
玛莎太太拿进来一份电报,思考机器急忙打开查看,双眼流露出迷茫的神色,惊叫道:“天哪,这件事情真是复杂离奇!”
哈契好奇地探过头看那份电报,科学家转过身盯着多恩问:“你是否记得普雷斯顿·贝尔?”他特意加重了名字的发音。
多恩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想要唤醒内心深处什么东西的表情,重复着:“普雷斯顿·贝尔。”
“是的,贝尔!”思考机器焦急地说,一字一顿地强调,“蒙大拿州比特市布兰克银行的出纳!出纳贝尔!”
思考机器热切地看着多恩,哈契也不由自主地倾身向前。多恩的脸上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思考机器几乎以为他马上就要恢复记忆了。
“贝尔,出纳,铜。”多恩喃喃地说,但是明白的表情一闪而过,就又被失忆的茫然所取代,“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觉得很累。”
范杜森教授只好劝他去沙发上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睡个好觉对你现在的状况是最有用的。但是在那之前,请你拿出几张百元大钞给我。”
多恩在递给思考机器几张钞票后很快就睡着了。之后思考机器开始仔细地检查那些钞票,哈契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些钞票都是蒙大拿州比特市布兰克银行发行的,思考机器选出十五张崭新的钞票,问哈契:“你说这像不像假币?”
哈契倒抽了一口凉气,仔细端详着那几张纸币:“伪造的?不可能吧,这些纸币的精细程度,就我所知,应该是真的。”
“可是布兰克银行发来的电报回信中称,这批纸币已经在银行的大火中被烧毁了。”
“什么?”哈契难以置信地说,“毕竟我没见过多少百元大钞,不能说能够分辨真假,但是我认识几个这方面的大人物,我马上去找他们鉴定一下。”
“马上去,这十五张都要检测,告诉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是伪造的,然后就立刻回来告诉我结果。”哈契点点头,收好十五张钞票就出发了。
记者出门之后,思考机器又写了一封电报给布兰克银行,向他们询问钞票烧毁一案的具体情况。之后,他趁着访客还在熟睡,脱下了他的皮鞋检查,发现鞋的制造商的名字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但在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后,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并且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早没有想到呢?”
于是他又写了一封电报,收信者是科罗拉多州丹佛市的一个皮鞋制造商,向他询问过去三个月中是否卖过一双八号尺码的半筒小牛皮靴。最后他还加了一句:“你认识一个叫约翰·多恩的人吗?”
他又发了一封电报给丹佛市警察局长:“贵市是否有金融业从业人士离开超过五个星期?”最后也没忘了加上一句:“你是否认识一个叫约翰·多恩的人?”
电报刚刚发出去没有多久,哈契就回来了,思考机器急躁地看着他问:“结果怎么样?”
“专家说这些钞票是真的。”
“哦,哈,”思考机器姜黄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晃动,“这些钞票是连号的,就是说,是同时从银行中取出的,可是那位出纳普雷斯顿·贝尔却告诉我这些钞票都在火灾中被烧毁了,这真是有趣,不是吗?”
“的确,”记者满脸困惑地抬起头,“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明白吗?”科学家用一贯的不耐烦的口吻说,“这个家伙要么是个窃贼,要么就是某个骗局的受害者。”
“那么他是否真的是失忆症患者?”
“这个,就是我们要查明的了。”
四
丹佛警察局和布兰克银行的回信接连到了,然而他们的回答却让调查陷入了僵局。丹佛市警察局长称经过调查,这段时间没有金融界人士离开,而布兰克银行的出纳则在电报中仔细描述了那场火灾。那批钞票是放在银行总裁哈里逊先生的办公室里的,办公室在那场大火中损毁严重,那批钞票也付之一炬。并且,这两封电报都声称他们不认识名叫约翰·多恩的人。记者的信息来源也显示各个行业内都有叫约翰·多恩的人。
思考机器只得再发电报给比特市的警察局长,询问布兰克银行的总裁和出纳的情况,得到的回复说,哈里逊盗用十七万五千元公款后就失踪了,而贝尔是个信誉很好的出纳,现在并不在比特市。
约翰·多恩醒来后,思考机器把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但他除了对贝尔这个名字有些反应外,对他恢复记忆再无一点帮助。哈契决定带多恩出去走走,希望能遇到认识他的人。在街上随意走了一会儿之后,真的遇到一个跟多恩打招呼的人。那人从一栋办公楼里出来,叫道:“哈利,你好!还记得我吗?”
多恩茫然地摇摇头,但依然礼貌地说了句“你好”。陌生人笑了,说道:“比尔·曼宁,在匹兹堡我们曾一起玩过纸牌,你忘了吗?”
“曼宁先生,”哈契热情地与曼宁握手,讲述了多恩现在的状况,“你还记得你们一起玩牌是在什么时候吗?”
“三年前,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哈利,”曼宁不可置信地看着多恩,“哦不,我不可能记错,我是个销售员,是靠这个吃饭的,所以我对人脸的记忆力极强。”
“那么,曼宁先生,你应该知道这位哈利的全名吧?”哈契充满希望地问。
“哦,是的,我把他的名字和地址都记在一个笔记本上了。”他说着在一本旧记事本上仔细找着,“我们是在匹兹堡的林肯俱乐部打牌的,不是吗?那里的人都是以教名相称的,所以我对他的姓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哈契和多恩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沮丧,哈契留下了范杜森教授的地址,说:“好吧,谢谢你,曼宁先生,如果你想起来了,请到这个地址找我们。”说完就离开了。
回到住处,思考机器正在研究桌上的两份电报,哈契于是将刚才的情况说给他听。思考机器不置可否,等哈契讲完,将其中一封电报递给哈契:“看看这个吧,是多恩先生穿的鞋的制造商的回信。”
哈契读道:“此双皮鞋是比特市布兰克银行的出纳贝尔先生所定,于九周前制成。另外,我不认识约翰·多恩。”
“所以说……”多恩困惑地开口。
“所以说,你是普雷斯顿·贝尔。”哈契断然地接口说。
“不不,还不能这么说,”思考机器表示不赞同,“只是可能性较高罢了。”
正在这时,玛莎太太出现在门口:“先生,有位自称约翰·多恩夫人的女士要见你。”屋内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思考机器果断地说:“先生们,请到隔壁房间去。玛莎太太,请让那位女士到这里来。”
走廊上传来一阵衣服的摩擦声,一位打扮讲究的女士快步走入房间。“我的丈夫呢?他在您这里是吗?”她喘着粗气说,“我去了旅馆,可他们告诉我他来您这里了。”
“请不要着急,请坐,夫人。”思考机器边说边走到隔壁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带了一个人回来,那是记者哈契。
“约翰,约翰,亲爱的!”自称多恩夫人的女人立刻扑上去抱住了哈契,“不记得我了吗?”
哈契不知所措地站着,涨红了脸,隔着女人的肩头他看到思考机器正在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他的微笑。
女人紧紧抱着哈契,一再追问:“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太太,你忘了吗?”因为思考机器脸上诡异的微笑,哈契只能继续忍受。
“夫人,这就是你的丈夫吗?”思考机器问。
“当然是,我的丈夫难道我还会认错吗?”女人啜泣着,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一脸茫然的记者问道:“约翰,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哈契无法再保持沉默,只好支吾着回答:“我并不知道是否见过你,我……”
这时,思考机器及时为哈契解了围,说道:“夫人,多恩先生是我的病人,他现在丧失了记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他以前的事情,这也许对他的病情会有帮助。”
他没有用一贯不耐烦或粗暴的语气,而是声音柔和悦耳,女人放松下来,坐在哈契身旁,一手还轻抚着他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