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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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天地第一

天地雖大,其化均也;萬物雖多,其治一也;人卒雖衆,其主君也。君原於德而成於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無為也,天德而已矣。以道觀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觀分而君臣之義明,以道觀能而天下之官治,以道汎觀而萬物之應備。故通於天地者,德也;行於萬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藝者,技也。技兼於事,事兼於義,義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故曰,古之畜天下者,無欲而天下足,無為而萬物化,淵靜而百姓定。《記》曰:通於一而萬事畢。無心得而鬼神服。

郭象註:天地均於不為而自化,萬物一以自得而為治,天下異心,無心者為之主也。以德為原,無物不得。得而不謝,所以成天。無為則任自然之運動,自然而為君,非邪也。各當其分,則無為位上,有為位下,官得其能而治矣。上無為則天下各以無為應之,萬物莫不皆得,則天地通,道不塞,萬物自得其行,人人自得其事,而技者物之所不用也。夫本末相兼,猶手臂之相包,一身和則百節皆通,天道順則本末俱暢。一人垂拱玄默,百姓比,屋可封,故一無為,群理都舉矣。

呂惠卿註:天地之大,萬化而未始有極,雖化而非其所以化。均則無小大、美惡、長短之辨,乃其所以化也。道生一而至於萬,何從而治哉,一則各復其根而不知,乃其所以治也。人卒雖衆,其主者君,原於德則其化通於天地之均;成於天則其治反乎萬物之一。此二者同謂之玄。古之君天下者,無為也,天德而已。則是以真君君天下,物其有不化者乎?以道觀言,則未嘗有言,言而無言,天下之君其有不正者乎?以道觀分,則無為為君,有為為臣,君臣之義其有不明者乎?以道觀能,則無能無不能,天下之官其有不治者乎?以道汎觀,則物無非道,萬物之應其有不備者乎?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者,得是而已,人而得是則德與天地通萬物莫非我。道之為物如此,其大在上者用之以治人,則事而已。能有所藝,則技而已。技兼於事,事兼於義,義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宜矣!誠知其莫不兼於天,則所以畜天下者豈有於技能事為之間哉?故其天下足、天,下化、百姓定者,在我而已。几以通於一而所得者,無心故也。萬事莫不出於一,鬼神之所以靈,則出於吾心而已o

林疑獨註:萬物生於天地,人卒靈於萬物。天地未離乎有形,人物又形之至,繁而不可勝數者,然其所宗道而已矣!其化均者,若《易》曰: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遺。其治一者,若天下之動正夫一。其主君者、寡者,衆之所宗是也。君主人物,以德為本,而終成於天。玄者,數之所起,楊雄以一玄生三方。玄古之君謂三皇以上,無為乃所以合天德也。在上無為,唯出命以正乎下;在下有為,唯盡瘁以事乎上。以道觀其出命之言,則天下之君正。辨而制之謂之分。以善為尚謂之義。以寡君御衆民,其貴賤勞逸莫不有辨制之分,以道觀之其義明矣!以道觀能而天下之官治,《孟子》曰:能者在職,是也。以道汎觀而萬物之應備,殊塗同歸,百慮一致是也。夫道有本末,本所以立體,末所以明用。莊子遊方之外者,非其言之過高。盖立體然也;及四觀而入於遊方之內,非其言之太卑,盖明用然也。通貫天地謂之德。周行萬物謂之道。上順理而治人者,變通之事;能有所藝者技而已矣。技者,事之末,故兼於事。事者,義之末,故兼於義。至於德兼於道,道兼於天,皆本末相因,故古之養天下者下達於技,上達於天。天下百姓萬物至繁且廣,而使之自足、自定、自化者,本於天道無為而已。故明足以畢萬事,幽足以服鬼神也。

陳詳道註:天地至大,其化均於無為;萬物至衆,其治均於自得。則人君之所以治人卒者,豈外是哉?君原於中而不可不高之,德成於神而不可不為之,天則其為實未嘗為也。故古之以道往天下者,任其自然而已。君之用天下也,以言;臣之為天下用也,以能。君臣之合有義,萬物之交有應,然言非道不正,能非道不治,分非道不明,應非道不備,則一凡見於云為之間者,無非道也。藝則有所極,技則有所工,技兼於事而義存焉,以事兼於義故也。義兼於德而道存焉,以德兼於道故也。明夫本末精粗之相兼,則梯稈、瓦礫無非道,人與萬物無非天。居天下者,豈它求哉?推此以畜之而已。夫情之無欲也,行之無也,性之淵靜也,無心者能之,是以一之中未嘗不該萬,萬之多未嘗不歸一。《傳》曰:能知一則無一之不知,不知一則無一之能知。此聖人抱一所以為天下式,侯王得一所以為天下正,無心得而鬼神服也宜矣!

陳碧虛註:天地無心所以均化,物物自治所以齊一。衆各異業,唯君無為,原於不德,成於自然也。天德者,自治而有妙用存焉。以自然之道觀世之言教,清靜無為者,其君必正;職分不越者,君臣義明;方能稱任者,其官必治周覽萬物咸得應用者,庶可備具矣。道者,虛通昇乎上;德者,柔順降乎下;義者,流行通乎物;事者,應治役乎人;技者,隨能應乎藝。故技兼於事則治,事兼於義則適,義兼於德則順,德兼於道則通,道兼於天則合乎自然矣!無欲而天下足三句,即《道德經》無欲而民自朴,無為而民自化,好靜而民自正。混玆三者,通乎一真,則事無不畢,神無不服矣。若天下之動正夫一。其主君者、寡者,衆之所宗是也。君主人物,以德為本,而終成於天。玄者,數之所起,楊雄以一玄生三方。玄古之君謂三皇以上,無為乃所以合天德也。在上無為,唯出命以正乎下;在下有為,唯盡瘁以事乎上。以道觀其出命之言,則天下之君正。辨而制之謂之分。以善為尚謂之義。以寡君御衆民,其貴賤勞逸莫不有辨制之分,以道觀之其義明矣!以道觀能而天下之官治,《孟子》曰:能者在職,是也。以道汎觀而萬物之應備,殊塗同歸,百慮一致是也。夫道有本末,本所以立體,末所以明用。莊子遊方之外者,非其言之過高。盖立體然也;及四觀而入於遊方之內,非其言之太卑,盖明用然也。通貫天地謂之德。周行萬物謂之道。上順理而治人者,變通之事;能有所藝者技而已矣。技者,事之末,故兼於事。事者,義之末,故兼於義。至於德兼於道,道兼於天,皆本末相因,故古之養天下者下達於技,上達於天。天下百姓萬物至繁且廣,而使之自足、自定、自化者,本於天道無為而已。故明足以畢萬事,幽足以服鬼神也。

陳詳道註:天地至大,其化均於無為;萬物至衆,其治均於自得。則人君之所以治人卒者,豈外是哉?君原於中而不可不高之,德成於神而不可不為之,天則其為實未嘗為也。故古之以道往天下者,任其自然而已。君之用天下也,以言;臣之為天下用也,以能。君臣之合有義,萬物之交有應,然言非道不正,能非道不治,分非道不明,應非道不備,則一凡見於云為之間者,無非道也。藝則有所極,技則有所工,技兼於事而義存焉,以事兼於義故也。義兼於德而道存焉,以德兼於道故也。明夫本末精粗之相兼,則梯稈、瓦礫無非道,人與萬物無非天。居天下者,豈它求哉?推此以畜之而已。夫情之無欲也,行之無也,性之淵靜也,無心者能之,是以一之中未嘗不該萬,萬之多未嘗不歸一。《傳》曰:能知一則無一之不知,不知一則無一之能知。此聖人抱一所以為天下式,侯王得一所以為天下正,無心得而鬼神服也宜矣!

陳碧虛註:天地無心所以均化,物物自治所以齊一。衆各異業,唯君無為,原於不德,成於自然也。天德者,自治而有妙用存焉。以自然之道觀世之言教,清靜無為者,其君必正;職分不越者,君臣義明;方能稱任者,其官必治周覽萬物咸得應用者,庶可備具矣。道者,虛通昇乎上;德者,柔順降乎下;義者,流行通乎物;事者,應治役乎人;技者,隨能應乎藝。故技兼於事則治,事兼於義則適,義兼於德則順,德兼於道則通,道兼於天則合乎自然矣!無欲而天下足三句,即《道德經》無欲而民自朴,無為而民自化,好靜而民自正。混玆三者,通乎一真,則事無不畢,神無不服矣。物忽然不覺榮之在身,不顯則默而止蛻然無所在也。

呂註:夫道如此其大,心不制不足以體之。體道而無為,則人貌而夭矣。以是而愛利之謂之仁,以是而得所一謂之大。行不殊俗,寬之至也;有萬不同,富之至也。執德之人,通一畢萬,若紀之在綱也。德成,則無待而自立;道在我,則無應而不備。萬物莫足以傾之,則完矣。君子所以制心,在此十者而已。反求諸己,以明其心之;大事無不容,則已制之效。沛乎為萬物逝,周行而不殆也。若然,則藏金珠於山淵,不知貨利之可欲,窮夭之可醜,不私一世之利,藏之天下而已。不以王天下為己處顯,物之所利非己也。顯則明,明以德而非以位,處上則帝王天子之德,處下則玄聖素王之道也。萬物備於我,則一府;方生方

死,方死方生,則同狀而已矣!

疑獨註:劇心,去其欲而使之虛也。為者,人也;無為者,天也。日月星辰運於上,飛走動植交於下,其化也不知所以化,其功也不知所以功,此無為而為也。言者,聖人不得已,此無為而言也。天,則言其自然。德者,自得而已。愛利所以為仁,能同所以為大,寬者能容不可畜之物,富則所同者廣也。執德不回則能立紀,一而能大則能立德,循道而行乃能事事,謂之備不以物挫志,則無所喪矣。明此十者,則心無所不包,沛然與物往,所樂在內,貨財富貴何足以動之,壽夭窮通亦餘事耳!故不以世利為有,不以天下為泰。若以為顯則明矣,不顯則閤然而日彰也。萬物一府,死生則狀,則與造化玄合,非體道者不能與囗於此!

詳道註:萬物皆備於我,能有之而勿失,則富矣。紀散則衆目亂,德失則衆行乖,故循於道之謂備,不以物挫志之謂完也。韜乎其事心之大,則執大象之謂。沛乎其為萬物逝,則天下往之謂也。古之以道往天下者,示之不以進,詔之不以言,使人自得之。上之化下也,無樂餌之可悅;下之樂上也,非慕羶而來求。藏金珠於山淵不以物累身也;不計壽夭窮通,州不以身捐道也。一世之利厚矣,而不以為己私;天下之權重矣,而不以為己顯。終至於萬物不得與之殊,死生不得與之變,非無心者能然乎?

碧虛註:首稱夫子日者,莊子受長桑公微言也。夫道,汪洋流注,充塞太空;唯靈府虛者,方能容納焉。自治而為合乎天然,守中而言遠離沮喪。度生接物,心不退轉,人之所惡,我無嫌猜,和光同塵,不立圭角,萬類滋茂,共豐區宇,持至德而為紀,循至理而善建,順真常而不偏,離外景以全內。明此以鍊心,則事無不蘊,理無不容,恩無不沛,物無不遂者矣!金珠貨財息本也,壽夭窮通內疚也,私分處顯情病也,一有係乎心,則息不完矣。

庸齋云:劇心,去其知覺之心也。為以自然謂之天。得於己者謂之德。無為言之,謂無所容言。異者亦同,日不同同之。崖異,有迹也。物物不同而我皆有之之謂富。所執之德各有條理之謂紀。卓乎如有所立,德之成也。循道而行,無所不備,外物不足以動其心,則在我者全矣。明於此十者,包括萬事皆歸我心,則此心之大無外,故沛乎其為萬物逝也。藏金珠於山淵,藏富於天下也。不以壽夭窮通為榮辱,不以一世之利為己私。人亡弓,人得之之義。雖王天下,不自以為尊顯,黃屋非心也,胸中之明,照乎天地,以此為顯,故不以王天下為顯也。聚萬物而歸一,故曰一府。死生無變於己,故曰同狀也。

天地非能覆載。所以覆載者,道也;聖人非能為能言,所以為言者,道也。洋洋乎大哉,謂道無不在,然非制心使虛,則無以容道,室虛而後生白也。天道無為自然,人能以無為而為,則合乎天道。以無為而言,則為己之得。施之於外,則愛利之謂化。物不同而視者一,則所有者大,行不異物非寬而何,萬物事齊吾悉有之。可謂富矣!執德猶有所持,德成則不待乎持,由有紀而後能立也。順於道而大備,物孰能挫其志哉?信明斯理,則此心足以韜藏萬事,與物偕往,事物無極吾與之無極,是謂與化為人,斯能化人矣。至使金珠無用藏於山淵,貨財富貴皆為外物,則壽夭窮通又孰得而息之?不以世利為己私,忘利也;不以王天下為己顯,忘名也。然所顯者,在明乎‘萬物一府,死生同狀耳。萬物一府,則無彼我之分;死生同狀,則無去來之累。此為剌心之極致歟!郭氏從顯則明為句,後來諸解多因之,似與下文不貫,無隱范先生連下文為句義長,今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