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
王希杰
偏见人皆有之,没有偏见的人是没有的。我多次说我有偏见。杜甫,诗圣也,我不喜欢读,我深爱的是屈原和李白,且喜欢了一辈子。大学时代,我抄录了郭沫若、文怀沙等人关于屈原作品的白话文翻译,并加以比较,这是我积累的“同义手段概念”的最早资料之一,有的现在还有保存呢。
因为梁君的书名是《屈赋的语言世界》,所以我乐意作序,因为我的“四个世界”里有语言的世界。既然梁君说“语言世界”,那也必然承认“物理世界、文化世界和心理世界”的吧?必然认同“四个世界”的理论的吧?那么,同道之人也,即为同志也。
我之所以乐意作序,还因为作者梁君运用了偏离的理论和深层、表层的分析方法,又可引以为同道。零度和偏离是我的语言学理论中的重要概念;深层和表层也是我常用的分析语言的方法,我曾运用这组概念来考察比喻。
想当初,走进南京大学的校门就如数家珍念念有词地说:“胡小石、方光焘、范存忠……”师从方光焘教授之后,方师强调胡先生不是语言学家,其考证《国殇》中战车前后车轮的尺寸,不是语言学研究,乃博物学研究。当时我就想:“语言学之外的研究就不是学问?博物学家也是‘家’!上帝并不偏爱语言学家。诺贝尔不但不爱语言学家,还……”因为我存此等杂念,所以一生中从没有排斥语言世界之外的其他世界研究。其实语言世界的研究是不可能离开世界之外的世界的。我乐意作序,是因为作者研究屈原作品的语言世界吸纳了其他三个世界,或者说是以其他三个世界作为参考框架的。这是我所主张的。
我不能不为梁君的大作作序,还因为,其中的部分章节作为单篇论文发表时是我审稿的。
“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如今,骨质老化、骨质增生,需要拐杖使得我已经不能继续去求索了,只能玩味:
The way ahead is long and I see no ending,yet high and low I’ll search my will unbending.
The way ahead is very long and I’ll seek my ideal high and low.
年轻时比较的是外国文本的不同中文译本,比较其中词句的异同;也搜集过经典中文的不同外文译本,“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就是其中一例。两种译法哪个更好?见仁见智。
现在自己不能求索,就看着年轻学者上下求索,倒也是人生一乐。
看年轻学者的新成果,好不快哉!
2013年3月12日
六朝古都之秦淮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