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阴谋
弗里茨院长又出门忙去了，好几天都没再见到他。
罗西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带她回去，想来跟党卫队打交道不是那么好打的。反正除了天气越来越冷外，华沙也不错，她也就安安心心的等着。
又过了几天，迪尔的情绪终于收拾好了，不愿意再待在病房里，跟亨利说想出去走走。
自从上次的事件后，迪尔变得安静了许多，说话行动也不再冒冒失失了。虽然改变的原因有点让人心酸，但谁也不能否认，在战争时期这种改变更有利于人生存下去。
亨利没有阻拦，只让她注意安全，今天最后一天假期过去，她明天就该上班了。
罗西亚今天做了一台小手术，上午就没有什么事做了，她又翻起了曾经亨利给她的那个学习波兰语的小本子，那里面有一些笑话和奇闻趣事。以前她波兰语很菜一点都看不懂，现在好歹能读的差不多了。
下午两三点钟左右，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罗西亚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让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在华沙冰冷的冬天里，这无疑是最好的享受了。
罗西亚看到了亨利上面记载的一个笑话，十分的好笑，捏着本子忍了半天也忍不住，憋的肚子疼。
正一个人偷乐，身上的阳光一下被人挡住了。罗西亚抬起头，看见迪尔逆着光站在她面前，整个人背光显得暗暗的，看不清表情。
“西亚，你知道费格大街的咖啡馆吗？”
罗西亚想了想，点头。
迪尔似乎是松了口气，继续道：“我刚刚在那边逛着，想买件大衣，遇见了弗里茨院长，他说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在咖啡馆里等你。”
“在咖啡馆找我商量事吗？”罗西亚觉得挺奇怪的，费格大街就在旁边，那家咖啡馆虽然在最东面，但是离医院也不远。如果有要事的话，自然是在医院里安全，外面还有那么多警察，很容易就隔墙有耳了。
罗西亚百思不得其解，问迪尔：“弗里茨院长有说是什么事吗？”
迪尔摇摇头：“他只说让你过去。”
“好吧，我现在就去，你帮我跟亨利说一声。”罗西亚将手中的本子收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门走出去。
进入十二月后，华沙就越来越冷了，罗西亚没事一点也不想出来走动。她拢了拢大衣，往靠北边有阳光的地方走，边走边想弗里茨院长会有什么事要跟她商量。
真是太奇怪了！
在华沙的咖啡馆里说实话盖世太保什么的最多了，绝对不是什么商量事情的好地方。弗里茨院长难道是约在那里和警察谈事情吗，只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她？
还是说，医院里出了间谍？
罗西亚仔细想了想医院里的人，觉得出现间谍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里面百分之九十都是波兰人，只有一小部分是欧洲其他国家的，还有亨利一个犹太人。
想不通，罗西亚摇摇头，加快了脚步往费格大街那里走，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路上行人匆匆，人并不算多，罗西亚走的也快，不一会就进了费格大街。
这条大街其实格局和其他的街道都是差不多了，区别是这里开的都是小一点的店铺，并没有酒店医院之类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费格大街人流量比医院那条主街更多。
远远的就看到了那家咖啡馆，已经是午后，里面的人应该不会少。只是今天大街上有些过分的安静，完全不如之前的杂乱，也许是被盖世太保整顿过了。
罗西亚走着路，忽然在街道垂直通往别处的一条岔道的角落里看见了一群波兰人，有少年，有青年，偶尔也有几个中年人在其中。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不时和身边的人讨论几句，因为寒冷而跺着脚。
阳光洒在他们的书本上明晃晃的，让这些年轻的波兰人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看书的人其实是十分具有魅力的，罗西亚看着他们在寒冬的天里还在外面捧着书读，无端的就有些感动，不经意间让她想起了大学时在图书馆的场景。
罗西亚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并没有驻足打扰他们，继续向前走。
而过了一会儿后，这群读书的波兰人似乎是受不了天气的严寒，便从那个角落里走出来，沿着街往东边走，像是想找一个躲避冷气的地方。
罗西亚很快就到了咖啡馆面前，她的手都快要在外面冻僵了，忍不住搓了两下，又呼出两口白气。正要伸手打开门时，却透过玻璃看见了里面的场景，一时怔在了门口。
竟然都是德国军官！
罗西亚有些难以相信，再次仔细看了眼他们身上的军装，统一的黑色制服，除了肩膀上的勋章不一样外，这活脱脱的就是一纳粹军官团。
德国国防陆军是岩灰色军装，而希特勒的亲卫队则都是黑色制服。
罗西亚随便扫了几眼，这里面有盖世太保，也有骷髅队，还有党卫军，但无一例外，他们都隶属于纳粹党卫队！
这分明是一个党卫队军官聚会的场所。
弗里茨院长会在这样的地方谈事情？
罗西亚觉得自己搭在门把手上的手都不争气的颤抖了，她勉强压着想要逃跑的冲动，飞快的在里面寻找弗里茨院长的身影。但是扫了一圈，除了黑色制服还是黑色制服。
弗里茨院长根本就不在里面。
罗西亚一瞬间感觉到了恐惧的阴影，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圈套，她被人骗了，意识上却又迷惑起来，因为让她来的人是迪尔啊！
不管如何，罗西亚还是转身就跑，她对这群纳粹绝没有任何亲近的意思。可还没离开咖啡馆的范围，就迎面撞见了那群拿着书的波兰青年。
这在几分钟前还很和谐的景象，此刻看来无端的有些诡异。罗西亚嘴里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惊愕的发现这些书下面都隐藏了一把手枪。
这是干什么？难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学生吗？
已经到了目的的，一些少年已经连掩饰都不要了，直接丢开书本，手里换上了武器。
手枪，步枪，甚至手榴弹，一个个从身上摸出来，领头的是一个青年，他把看傻了的罗西亚往旁边轻轻推了一下，然后一脚踹开了咖啡馆的大门，手里的机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射过去。
变故陡生，咖啡馆里刚才还谈笑风生喝着下午茶的军官立刻脸色一变，反应极快的躲避起来。他们虽然不是国防军那样的正规军队，但在入党前的军校学习内容是一样的，军事素质十分强硬，很快便开始利用地形进行反攻。
但是因为青年的偷袭猝不及防，又是用机枪扫射，还是有几个军官受了伤，倒在地上，不一会就从身下蔓延出了一滩血迹。
而首当其冲的这个波兰青年也被一个党卫队军官一枪击中了额头，大睁着眼，嘴角带着畅快的笑意，缓缓倒下去。一双眼睛和额头上的血洞正对着罗西亚。
罗西亚此刻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场波兰游击队或者是地下党的偷袭暗杀。
为了彻底控制波兰，希特勒制定了清洗计划，赋予了盖世太保极高的权利。波兰正规军投降后，波兰游击队却一直在民间活动，处处反抗，给德国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所以对于这些反抗实力，一向是绝不留情，完全绞杀。不管是平民还是路人，只要卷入了反抗风波，连上法庭的过场都不用走，基本上就是就地处决。
可是越是残暴的镇压越是会遭到更激烈的反抗，华沙遭到了完完全全的精神洗劫，首当其冲被迫害的就是知识分子、教育者和学生。他们的热血比常人流动的更快，号召力也更强。所以只要华沙的镇压还在，反抗就绝不停止。
罗西亚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子弹不停的从她的头顶上飞过，咖啡馆厚重的玻璃被射的千疮百孔，上一刻还温馨无比的场所转眼间枪林弹雨。然而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一个少年拿出了一个手榴弹，用牙咬掉后面的保险，用力丢了进去。
瞬间咖啡馆里爆发出了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咖啡馆的玻璃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破坏，哗啦啦的碎成片，一股和这个冬天相侼的热浪喷涌出来。
“哈哈哈！去死吧，德国鬼子！”少年大笑出声，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因为手中有一只长枪撑着地，少年暂时没有倒下，只是一瞬间，他的身子就被射成筛子，面目全非。无数个血洞里冒出的鲜血将咖啡馆的阶梯染红。
罗西亚挣扎着站起来，她想立刻逃离这个修罗场，然而旁边一个青年被子弹击中，向她这边倒下来，一下把她踉跄的身子砸在了地上。
罗西亚身下是一堆碎玻璃渣，双膝猝不及防跪压在上面，一阵割裂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随后就是火辣辣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