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平儿：做好心腹并不难

平儿是王熙凤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又是被贾琏收在房里的侍妾。她是大浪淘沙剩下来的，先前的四个陪嫁丫头，就她这一个硕果仅存。本来陪嫁丫头的任务就是怕自家小姐用不惯婆家那边的人，跟过来好好服侍的，这下子四个人的担子一肩挑，想闲都闲不下来。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平儿绝对称得上是凤姐的心腹。

职场中最常见的现象就是人员流动，尤其是在今天，任何一个企业里都不缺乏优胜劣汰的事例。那么，一个人如何保证自己能够始终在职场中站稳脚跟，受到领导的信赖和倚重呢？答案便是成为不可替代的那一个。要做到这一点，有一个途径就是做领导的心腹，平儿的心腹工作无疑做得相当之好。

作为凤姐的心腹，平儿首先是辅助凤姐掌控着贾府的财权，并且做她的生活秘书。更重要的是，作为心腹，平儿能够在凤姐出现状况、不能进行直接管理的时候，顺利地传达凤姐的意思，并巧妙地处理与新管理者之间存在的矛盾。能够做到处处以凤姐为出发点，见招拆招，这才是真正的心腹，是可以把一切都交给她去办的心腹。估计王熙凤在私底下对平儿说过这么一句话：“你办事，我放心。”

在企业中相当重要的一个工作就是财务管理，管好了钱的问题，企业就能良性发展，员工也能过得比较滋润。在贾府里，凤姐掌管财务，但具体的经办人员应该就是平儿，凤姐既让她当会计，又让她当出纳。有趣的是，凤姐还是一个民间高利贷的放贷者，这一块大蛋糕就连贾琏都不容许染指，也是交给平儿打理的。

平儿还是凤姐的贴身生活秘书。凤姐出门，平儿看家，有什么事儿平儿就能做一半的主。接下贾芸贿赂凤姐的冰片和麝香，接待打秋风的刘姥姥，都是她的事。老婆子走的时候，她还送自己的袄儿和裙子——又不是拿不出来的，何不乐得大方些，这就是平儿的会做人之处。

这样一天忙下来，平儿真是累得够戗，从早起睁开眼睛就没一刻得闲的，整个儿一疯狂陀螺。凤姐卧病，想起什么来，动动嘴，她就得一趟趟地跑出去回王夫人。甚至凤姐睡了，她也不敢睡。凤姐在贾珍那边办秦可卿丧事的时候，她还得每天负责叫凤姐起床。

如果平儿只能给凤姐打好下手，那还不够成为她的心腹，因为领导难免出现这样那样的情况，有一次凤姐因为小月请了长假，这时候贾府的日常管理工作就交到了探春和李纨手上。平儿这个心腹的厉害之处在于，当领导暂时退居幕后的时候，她能够既保全领导的面子，又能让新的管理者心里舒服，挑不出自己和领导的毛病来，这才算是真正起到了一个心腹的作用。

探春和李纨，一个是大小姐，一个是大奶奶，她们平时不当家，手底下自然没有使唤的人，现在要管家，使唤的自然就是凤姐手里使唤的那些婆子。婆子们一看李纨是个厚道人，探春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就想办法欺负她们。探春气得够戗，偏偏平儿一头撞来，她马上把气撒到了平儿身上。

作为一个堂堂的当家丫头，平儿以前跟着凤姐八面威风，她要是个气焰高、眼力见儿差的，你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呢！扭头就找凤姐告状去了。但平儿不会这么干，她灵活得很，一看势头不对，赶紧重拾奴才身份，恭恭敬敬伺候着，抽空还做那些婆子的思想工作：别闹啦，凤奶奶谁都不怕，就怕她，你们居然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碰碎了可别后悔啊！婆子们立马就老实了，探春的工作也好开展了。

我们常见到的情况是，一些领导的助手仗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企业大领导，就对所有人颐指气使。即使是在上司已经退居幕后（无论暂时还是永久）、自己身份非常尴尬的情况下依然不肯收敛，面对新的企业管理人员一点都不客气，甚至“策反”原先的手下来反对新领导，以显示自己的能耐。这种做法固然有可能会使新领导败下阵来，但对于做好企业工作没有任何好处。而实际上更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夹在原领导和现领导的中间腹背受敌，两边不讨好，轻则失去信任，不被重用，重则成为职场斗争的牺牲品，被稀里糊涂地扫地出门。

平儿知道探春志气大，好容易有个当家的机会，得好好施展一番。这一施展，就要出台新措施，一出台新措施，必然会触动凤姐的旧规矩。要是一个平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马上火了：你才当家几天，就敢动我主子的规矩？平儿却完全是另一副姿态，她对探春是这样说的：“姑娘知道二奶奶本来事多，那里照看的这些，保不住不忽略。俗语说，‘旁观者清’，这几年姑娘冷眼看着，或有该添该减的去处二奶奶没行到，姑娘竟一添减，头一件于太太的事有益，第二件也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的情义了。”

平儿的这番话，说得非常巧。这就相当于是向探春交了底，现在你当家，主动权就在你那里，这个家怎么当，你说了算。探春也高兴，凤姐也夸奖，这个心腹当得够格。

探春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烧向凤姐，连着挑凤姐当家的毛病，这对平儿可是个严峻的考验。奉承探春吧，就灭了自家小姐的威风，护着凤姐吧，又驳了探春的面子。什么都不说，当哑巴？那也不好。平儿在这里的周旋，又一次显出了她的功夫之深厚。

探春发现各房的小姐除了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外，每月还各有二两的头油脂粉钱，看着不妥当，就问平儿：“你们奶奶怎么没想到这个？”平儿回答说：“唉呀，除了这二两银子的月钱外，另外这二两其实不是什么头油脂粉钱，是怕当家奶奶太太不在的时候，姑娘们偶然想要个钱使，手头没有，受了委屈的意思。结果买办在外边买的头油脂粉质量不好，所以姑娘们只好把这二两银子干这个使。”探春一听，哦，原来不是凤姐的错，是买办出的毛病。好，把买办的头油脂粉钱去掉拉倒。

探春在赖大家里吃年酒，看见人家的小花园能生钱，她也想在大观园里生钱，卖卖破荷叶啊，枯草根子啊，把各项活计包给妈妈们啊。这时候，你看平儿怎么说：“这件事须得姑娘说出来。我们奶奶虽有此心，也未必好出口。此刻姑娘们在园里住着，不能多弄些玩意儿去陪衬，反叫人去监管修理，图省钱，这话断不好出口。”

平儿的表现做到了既维护了原领导的面子，又不伤害新领导的自尊，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下。更重要的是，工作就在这种协商的气氛中被推进了。工作效率的提升，无论对哪个领导来说都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平儿又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