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朝鲜问题已成为国际政局的一大焦点
果然,袁世凯是个值得重用的人物。1882年吴长庆受命去朝鲜,把他编进随员之中。后来,袁在朝鲜待烦了,又跑回国,到老家去一面享清福。一面注视着官场的一举一动。
“火速到天津。”想来想去,最后李鸿章决定用简短的电文,这样会更为有效。
李鸿章估计袁世凯正在等待着决定性电报。
袁世凯在河南的农村东游西逛,无所事事,但他对时局的动向从未冷漠过,尤其是朝鲜的形势。在北京的叔父袁保龄经常写信给他通告情况。
“世凯的东山再起仍然在朝鲜问题上。”袁保龄总是这么想。
“旅顺来的信真多啊!”袁世凯的妻子说道。
“在旅顺我的知己多,当然信就多。”袁世凯从妻子手里接过来信。
根据《天津条约》,中、日两国都从朝鲜撤退了军队。从汉城撤回的清军,移防旅顺。在朝鲜苦乐与共的战友们现在都在旅顺,难怪他知己要多了。不过,从那里来的信之所以非常多,主要是袁世凯一个劲儿给他们写信的缘故。
袁世凯对别的事情并不挂心,只有朝鲜问题,他不愿败给任何人,一提起朝鲜,就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样。
清廷正式决定释放大院君,是甲申的第二年(1885)旧历九月二十日。朝鲜“陈奏使”一拖再拖,终于抵达北京。
“派你押送大院君。”李鸿章见到袁世凯,立刻宣布任务。
“让丁提督去不行吗?”袁世凯反问道。
他从朋友的信中得知,这一任务很多人推举丁汝昌去完成,但李鸿章反对,选中了袁世凯。
“若派丁汝昌去,怕被认为是清军重返朝鲜,就是说,丁这个人太显眼……所以,我想换个小人物。”李鸿章答道。
的确,北洋舰队司令官丁汝昌的军人色彩未免太浓厚。刚刚按《天津条约》从朝鲜撤兵,如果丁汝昌有所行动,恐怕被误解成清政府违反协定。
“是……小人物?”袁世凯似乎很不服气。
“当然,是小人物。只把首脑换一换,其他人员照旧。”
“随行人员都有谁?”
“王永胜、黄金志、张绍华、黄建完……”李鸿章屈指念道。
“全是总兵级的。”袁世凯同意了。
倘若提督丁汝昌带上数名总兵,是很平常的,但是,就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阵容似乎过于堂皇了。
“这是中堂的有意安排。”袁世凯立刻领会了用意。
选派押送大院君归国的负责人时,丁汝昌的名字被提出来,李鸿章没有立刻反对。他一开始就决定起用袁世凯,只是不急于说出。委派丁汝昌的呼声很高,紧接着便讨论了随员的人选。会议快结束时,李鸿章才不慌不忙地说道:
“刚刚同日本缔结了协定,派出以军人为首席的使节值得考虑。随员是军人还可以,只是首席,在目前,我认为不派军人为好。”
这的确是正确意见,谁也不能反对。那么,用谁做首席?不消说,这个人必须熟知朝鲜情况。只是押送,抽调勤务在身的忙人也不妥当。……啊,有了,袁世凯正在家乡,听说他母亲病况好转,用他最合适。
于是决定只掉换首席,随员照旧。
率领一批总兵出使朝鲜,朝鲜人对袁世凯的评价肯定会更高。他们会认为袁世凯很有权势,这就是李鸿章的用心所在。他巧妙地在人事会议上做了些手脚。
一周之后,以袁世凯为首的使节团在天津上船。大院君及其长子李载冕等20余人,在大沽口改乘军舰镇海号,开赴朝鲜。
镇海号驶达仁川是旧历八月二十五日,阳历10月3日。听到大院君归国的消息,汉城沸腾了。由李鸿章派到朝鲜但转而亲俄的朝鲜税务司穆麟德(德国人)对闵妃一派要人说:“现在正是同俄国定约的时候。”他想最后说服他们。
“大清驻朝商务公署的那个陈树棠又不是吃干饭的,一不留神,与俄国合作的事就会露出马脚!”
闵派要人是慎重的。穆麟德掩饰不住他的嘲笑,说道:
“大院君一回国,以清廷势力为后盾,会把你们闵氏全杀光的,如今还怕什么?”
“听说大院君发誓归国后不再参与政治。”
“那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为什么清政府偏偏在这个时候释放大院君?明摆着是为了牵制闵氏家族!”
“我们对清廷是顺从的,大院君也不能把我们怎样。”
“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在海参崴的谈判不是让清廷知道了吗?清廷不会认为你们是顺从的。你们拼命乞求别释放大院君,结果又怎样?……依我之见,不如同清廷所惧怕的俄国打交道。”
“跟俄国人不熟悉……弄不好,会被他们勒索的。”
19世纪末,美丽富饶的亚洲诸国对帝国主义列强开始以怀疑的眼光观察了。朝鲜接近俄国,也是胆战心惊。清廷是200余年的宗主国,它的一些做法,大体上已经掌握。而俄国也不无侵略野心,现在接近它,它会怎样控制朝鲜,却无从知道,所以,不熟悉的俄国更为可怕。
“老实说,俄国正寻求不冻港;当然,这会引起英国和日本的不满,美国也一样。……只不过是使用不冻港这么点儿事情嘛。从清廷手里夺回整个朝鲜,然后借出港口的一部分,难道不合算吗?”
“不过,现在……”
也许大院君明天就踏上朝鲜国土,闵妃一党已经顾不上长期对策,得赶快想办法应付眼前。
闵妃找来兄弟们,共同商议。
凭大院君一个人,是无法肃清闵氏一族的。而且,这次清廷使节没带来军队,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对于这种意见,闵妃和穆麟德一样,认为他们是太天真了。
“固然,大院君只有两只手,”闵妃说道,“可是,只要有人愿意为他当走卒,他就可能做出大事来。”
闵妃的紧急对策就是立刻处死大院君的残党,斩断大院君的手脚。而且,要尽量戏剧性处刑,使那些与大院君一同归来的人们心惊肉跳,不敢参与同闵派的斗争。闵妃决心要实行恐怖政策。
“3年前煽动壬午军变的叛逆者现已查明。”以此为借口,闵妃逮捕了她认为是大院君派的金春永、李永植等人。大院君一行到达仁川之日的早晨,这些人被“凌迟处斩”。
凌迟是一刀一刀地割杀的酷刑,在死刑中,比绞刑和斩刑更重。
“什么!没人来迎接?一个人也没来?”
登上仁川,袁世凯听说没人迎接,顿时气得脸色苍白。
其实,朝鲜政府派了“迎接使”李寅应去仁川迎接,但是,他得知那天早晨的处刑那么凄惨,吓得躲了起来。大院君到达之日搞处刑,这无疑是闵妃一党对大院君派的宣战。
虽然上司有令,但如果真的去迎接,说不定就会给加上什么罪名,丢了脑袋,想来想去,李寅应到了仁川,但没敢在大院君面前露面。
他之所以到仁川,是不违背上司命令的意思,他之所以没露面,是不欢迎闵派的敌人大院君的意思,这真是无可奈何的处世法。
袁世凯的脸苍白了一阵之后,泛起红潮。他压住愤怒,劝慰自己:今天来的幸亏不是丁汝昌,而是我袁世凯。这种时候,比起他来,我想出的办法要高明得多。
国王的生父归国竟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这是出人意料的。对于这种事态,预先毫无准备,必须临机应变。袁世凯在思考对策之前,就自信他想出的办法一定要比武夫丁汝昌高明。
“该怎么办呢?”
袁世凯把眼睛瞪圆,张望了一阵,又眨了几眨。
大院君归国,朝鲜宫廷采取了冷淡的态度。不,在归国的当日处死了大院君的忠实家臣金春永和李永植,这种态度已超出冷淡,可以说是敌对。然而,民间却没有附和宫廷,他们对幽闭异域多年的大院君寄以淳朴的同情。如前所述,原来与大院君对立的亲日派,甚至在政变后的政府人选中起用了大院君一派的人,就是为了利用民众对大院君的爱戴之情。
大院君在仁川登岸,宫廷没有正式迎接,却受到民众的夹道欢迎。据《容阉弟子记》记载:“二十五日抵仁川,韩之绅民络绎来迎,父老多流涕者。仁(仁川)至汉(汉城)七十里,不绝于道。”
仁川是首都汉城的出入门户。当时朝鲜的主要开放港口有仁川、釜山、元山等三处,清廷在三港均设“分署”,类似领事馆。因为清廷对朝鲜总抱有宗主国意识,所以尽可能避开外交用语,在首都汉城的公使馆称作“公署”。
以袁世凯为首,一行人登陆后,在分署下榻。仁川有日本相英国的领事馆,他们分别来清廷分署拜访。
按照外交礼节,应当回拜,但大院君没有去,这是出于谨慎。日、英两国领事祝贺大院君归国,到的是清廷分署,所以需要袁世凯回拜。停泊在仁川海面的英国军舰上的官员也来拜访。
“英国军舰是闵妃特意叫到仁川来的。”心腹们把街头巷尾的谣传告诉袁世凯。
“这很可能……”袁世凯点点头。
释放闵妃的仇敌,引起她对清廷的怨恨。她刚刚采取靠近清廷的姿态,同亲日派斗争一气,却挨了当头一棒,自然对陪同大院君归来的袁世凯也恨得咬牙切齿。
叫来英舰是一种示威行动,暗示朝鲜被清廷抛弃了,但还有英国、日本以及俄国。
亲日派在朝鲜有牢固的根基。巨头金玉均虽亡命国外,但余党并未销声匿迹。而朝鲜同俄国联系,也是无可掩饰的事实。穆麟德在背地里穿针引线,已经是人所共知。朝鲜暗派使节去海参崴,也已被清廷的东北官宪所察知。
朝鲜同英国的交往,一直没公开。闵妃把英舰叫到仁川来,其意不外是向清廷表示:“不光是俄国和日本,还有……”市井流言,可能是闵妃一党有意散布的。
“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
袁世凯苦笑了。回拜之前,他往汉城打了电报,毫不含糊地责问为什么不派人前来迎接。其实,他完全清楚闵妃的心思。
接到电报,朝鲜宫廷这才勉强又派出迎接使。
袁世凯对朝鲜宫廷使者说道:
“我奉朝廷之命来送汝王之父,汝等竟如此简慢亵渎,不拘有何缘由,外观必须郑重严肃。仁川这里有日、英等外国使馆,若被他们说朝鲜简直没有君臣父子之情,你们不觉得羞愧吗?”
20多岁的袁世凯向朝鲜内阁大臣级使者说教。
8月27日,袁世凯和大院君一行人进了汉城,即阳历的10月5日,星期一。朝鲜国王在南门外张起帐篷,迎接生父。相隔3年,骨肉相聚,本当十分高兴,然而,国王的表情却非常拘谨,他是怕得意忘形,妻子闵氏一定会恼怒。在他周围,到处有闵氏的亲信心腹,虽为国王,却极端害怕侍卫们向他妻子告状。
大院君的私邸云岘宫里住着他的老妻和侧室,她们列队门前,恭恭敬敬地迎接主人归来。
“你不要作政治性发言。如有外国使节拜访,可以出门回拜,国内权贵、政客的拜访,就不要去回拜了。”
袁世凯把大院君送到云岘宫,临别时叮嘱了一番。
后来,闵妃下令禁止文武百官同大院君互访和书信往来,还公布了《大院君尊奉仪节别单》8条规定。在尊崇大院君的名义下,严格控制云岘宫的出入,实质上就是幽禁大院君。
闵妃又往云岘宫附近派驻军队,大院君的家臣、仆从终日惶惶不安,逃亡者陆续不绝。
袁世凯会见朝鲜国王,对处死金春永、李永植等人提出抗议,要求今后不得加害大院君方面的人员。
包围云岘宫的军队不久又撤回,这并不是屈服于袁世凯的抗议,而是因为担当参谋角色的穆麟德劝告闵妃:“这样明目张胆地镇压,不但给清廷以介入的口实,也会给外国人留下恶劣的印象,没有好处。”
这年6月,李鸿章免除穆麟德“外署协办”之职,一个月后,又把穆麟德的“税务司”职务解除了。然而,穆麟德依然留在朝鲜,担当闵妃一党的外交顾问,薪金300元,可以自由出入朝鲜宫廷。闵妃一党想利用穆麟德详知清廷内情这一点,以抵抗清廷行使“宗主权”。穆麟德当然还要劝闵妃与俄国勾结,而闵妃也没有放弃此心。
后来,俄国派驻天津的领事韦贝转任驻朝鲜公使。
前途莫测,但袁世凯此行的任务只是押送大院君而已。
“你还惦记这里的事?该回去了。”随同前来的王永胜斟酌一番用词后说道。
总兵王永胜不论年龄还是资历,都比袁世凯高出很多,但这次朝鲜之行,袁却是首席,他只是随员。袁是上司,必须尊重,但也有一定限度,过于尊重也不适当。
尽管担心朝鲜的局势,但任务完成了,就必须回国。袁世凯突然笑起来。
“哪里,无所谓惦记不惦记,听其自然吧……”
袁世凯一边笑着,一边反省:心事让王永胜看出来了,作为政治家,特别是搞外交的,这简直是耻辱。他满不在乎地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真的?”
王永胜表示怀疑,心想:这小毛孩子!但又一转念:或许他将来会是真正的大人物。
袁世凯在朝鲜停留十几日,这期间他写了一篇《摘奸论》,交给李熙。
这是篇揭发奸党的文章。“奸”,主要指俄国,具体是指在朝鲜、俄国之间跳窜的穆麟德。
在短暂的停留中,袁世凯向值得信任的金允植剖析了国际形势和俄国的不足信赖,劝告他少接近穆麟德和韦贝,小心俄国的阴谋。他把劝说金允植的话写成文章,就是《摘奸论》。
据《容庵弟子记》记载,袁世凯把《摘奸论》递交朝鲜国王,是9月7日。其内容也向政府高级官员公开了,据说,读了它,“王及王妃均惊悟”。
次日,国王召见袁世凯,长时间笔谈(朝鲜人多识汉文,但口语难通,故当时中朝官员多用笔交谈)。
“俄国一向以最小劳力换取最大效果,派遣军事教官一事,更须戒备,它会由此抓住朝鲜兵权,乘隙而入。俄国物色不冻港,只有在朝鲜,它怎能不生出觊觎之念?”袁世凯反复论说。面对面的笔谈要比《摘奸论》更具体、切实。他把穆麟德的策略批得体无完肤。
“用这样的人,国家也会被他盗走的!”穆麟德被清廷解职以后,朝鲜政府雇用为“典圆局差使”。现在,国王决定给3个月的薪金作为退职金,将他解雇。
失业后的穆麟德造访袁世凯。
“有没有什么工作?”
此事,《容庵弟子记》中也有记述。如果是事实,那么穆麟德的脸皮可够厚的了。他也许是假借找工作,探听清廷方面的虚实。
袁世凯完成任务,9月18日回天津,立刻向李鸿章作了汇报。
李鸿章边听边点头,没有插言,可见袁世凯的汇报很得要领。听完之后,李鸿章说道:“公署太软弱喽!……”
袁世凯对于驻朝鲜公署只字未提,当李鸿章提及时,才答了一声“是”。
陈树棠似乎没有魄力,但也没有特别可指摘的缺点,只是缺少威严罢了。
“需要改组!”李鸿章捋着胡须说道。
“名称也需要改。”
“商务公署这个名称也太软弱!”
“这只能被人当做领事馆。”
“有人提出让徐承祖兼任。”李鸿章平淡地说。
徐承祖是驻日公使,就是说,让驻日公使兼任驻朝鲜公署首长。
“这可不妥。”袁世凯说道。
“我也反对。”李鸿章不假思索地说。
他想说:朝鲜已成为国际政局的一大焦点。中、日两国之外,近两年来,英、美、德、俄、意大利等国分别同朝鲜缔结了条约。听说法国也在进行活动。俄国任命了驻朝鲜公使。外国已开始重视朝鲜,而清廷却让驻日公使去兼任,确实不妥当。
“这是井上的意见吗?”袁世凯问道。
驻日公使徐承祖在半年前同日本外务相井上馨面谈,井上对徐说:“希望贵国改派更有决断能力者做驻在朝鲜的负责人。委任以后,请他来访日本,不但可以受到阁下的有益教导,还可以同我国有关方面会晤,交换意见,今后同我国驻朝鲜公使和睦相处。”
徐承祖把会谈内容详细地报告了李鸿章。此事,袁世凯早就从叔父袁保龄那里听过。凡是有关朝鲜的事,袁世凯确信自己比谁都“通”。
李鸿章的眼睛闪了一下:他怎么知道?李鸿章马上就想起自己曾把徐承祖的报告给袁保龄看过,而袁保龄总是把朝鲜的任何事情都告诉给侄儿,因为袁世凯要以通晓朝鲜为政治资本。其实,李鸿章也估计到这些消息都会传到袁世凯的耳朵里。
“哈哈哈……”李鸿章笑了。“外国政客的意见不一定都对我们有害。……让陈总办去做,确实有困难。”
这一年(1885),清政府向外派出公使的有日本、英、美、德、法、俄、西班牙、秘鲁、意大利、奥地利、荷兰、比利时12个国家。曾国藩之子曾纪泽兼任英、俄两国公使,7月时同刘瑞芬交接,刘也兼任英、俄两国公使。许景澄兼任德、法、意大利、奥地利、荷兰、比利时6国公使,张荫桓横跨大西洋兼任美、秘鲁、西班牙3国公使。
清政府虽与12国互换公使,但实际只派出公使4人。4人之中,专任只有日本的徐承祖,所以徐承祖向李鸿章提出他兼任朝鲜,并不奇怪。
“是啊,应当找一个更果断的人。”袁世凯道。
“让徐承祖专注于日本吧,朝鲜那里派一个特别有决断能力的优秀人物去,已定下来了。”
“是我吧?”
“哈哈哈,你真是恬不知耻……”李鸿章边笑边说。
“一定不辜负中堂瞩望。”袁世凯立刻郑重地说道。
“吴大澂学识渊博,但称不上奇才。”李鸿章的谈话似乎不着边际,但这里有他的一贯脉络。
前一时期吴大澂曾运动过,想担任驻朝鲜公使,对此袁世凯也有耳闻,李鸿章的讲话就是以此为前提。吴大澂是进士出身,在金石学方面被称为泰斗,受到人们尊敬,然而驻朝鲜公使的差使对他却不适合。这里需要“奇才”。李鸿章承认吴大澂是学者,却不认为他是奇才。
“奇才,还得属我袁世凯吧?”袁世凯毫不胆怯地说道。李鸿章不太高兴地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点点头。
“马上就出发。”李鸿章说道。
对于政府来说,朝鲜不是纯粹的外国,所以不用公使这一名称,但实质上这却是一次公使的人选。当时,大使这一名称只用于大国与大国之间互相派遣的全权大官身上。由于清政府不是国际政治上的大国,即不是列强,所以驻外负责人均用公使之名。等级是二品或三品,相当于道员、省布政使、内阁各部次官。
袁世凯不是科举出身,推荐他时,李鸿章耍了一些花样。他不但说袁世凯“胆略兼优,能识大体”,还说是朝鲜国王李熙曾要求派遣“熟谙朝鲜国俗,时务练达的袁舍人”。
李鸿章起用袁世凯的奏折是9月21日呈递的,在袁世凯向他汇报的3天后。
两天后,9月23日,发出上谕:“以道员办用,加三品衔。”
道是仅次于省的大行政区,台湾由福建管辖时是台湾道,其长官是道员。道员实际是正四品官,所以这是特意给袁世凯的待遇。一年前,徐承祖受命驻日公使时也是以道员任用的。以前袁世凯驻在朝鲜时以同知被任用,只相当于知府之下的正五品官。
汉城的公署也被改组。以前称商务公署,带有总领事馆的性质,这次扩大为公使馆规模,袁世凯的正式职称是“驻朝总理交涉通商事宜”。
陈树棠在任时只办理商务,现在增加了“交涉”。“交涉”就是“外交”,因为清政府把朝鲜视为属国,总避开外交一词。陈树棠当时被称为总办,而袁世凯则称为总理了。
公署人员,在陈总办时代是12人,袁世凯赴任后增为22人,将近一倍。到中日甲午战争前夕,增加到54人。上记数字自然不包括仁川、釜山等公署的人员。
10月7日袁世凯偕同李荫梧、姚文藻等人踏上赴往朝鲜的旅途。李是仁川、姚是釜山的负责人。
袁世凯之下有两名随员,即谭赓尧和张承涛。英文翻译是唐绍仪,日文翻译是张光甫,朝鲜通事是金大用等一伙人。后来的大人物唐绍仪的身份显得很低,但薪金上,因为是英文翻译,给了120两。而随员谭、张才80两,相比之下他的待遇很高。日文翻译张光甫仅30两,显然唐绍仪在当时已经被重视。日文翻译的30两比起朝鲜通事的15两来,还多一倍。至于仁川和釜山的分署负责人,则都是200两。
可以想象出袁世凯那副得意扬扬的样子。刚满26岁,竟然把堂堂进士出身、年已50的吴大澂击败,弄到了驻朝鲜公使的位置。他摇晃着膀子在仁川登陆,是很自然的了。袁世凯谒见朝鲜国王是10月15日,阳历11月21日,星期六。
“不管怎么说,没有军队……”
李熙的口气是把一切简单地归结为武力。他辩解,有时不听从清政府,是因为它撤退了驻防军。
“如能派来大军,我们将只依赖上国。”李熙说道。
朝鲜国王向袁世凯请求出兵,似乎是件怪事,其实,他的发言不是他个人的意思,一定有闵妃的主意起作用。
朝鲜国作为一个国家,要求独立的意愿是可以理解的,而且,这也是多年的夙愿。但是,在独立以前,各派势力之争相当激烈。闵妃一族的事大派,必须全力对付以日本为背景的开化派,因此就需要清政府的武力。然而,由于释放大院君归国,加深了闵妃一派的抱怨情绪,认为“清政府是依靠不得的”。不依赖清政府,就得把“保险”放在别国,自然要向俄国联系。但是,清政府对朝鲜同俄国交往一事,又极其神经质。
朝鲜国王还通过李鸿章不断向清朝廷提出“奏咨”,请求“遣兵驻防”。
清政府同日本之间缔结有《天津条约》,出兵朝鲜时必须通告日本,恐怕日本也要派出相同数目的军队。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清政府不能出兵。
“因为同日本有条约,不能常驻大军,但仁川有清舰数艘,一旦有事,会作出反应的。”袁世凯这样回答了朝鲜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