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钥匙上的同心结 六

正说话时突然有人敲门，四位老人面面相觑，这么晚了谁来做甚？钟丽娟前去开门，进来几个警察几个政府工作人员，其中一个干部看起来彬彬有礼，他走到丁宁的爸爸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对不起老领导，市纪检委找你约谈。”

也许是预见到会有这么一天，丁宁的爸爸看起来不慌不忙，他站起来用手捋了捋头发，然后非常平静地对那位带队的干部说：“让我进屋去收拾一下东西，然后跟你们走。”

就那样，丁宁的爸爸被带走了，丁宁的妈妈一直坐着，目睹丈夫从小院内走出，保养得非常富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有两只手微微在抖。

这一切太突然，前后只有几分钟，让人来不及思考，思绪在一瞬间凝固。这种事情钟丽娟和樊明华第一次遇到，显得神色慌张而束手无策。丁宁的妈妈却冷静许多，反过来安慰两位亲家：“不会有事的，你们也不要慌张。”

第二天丁宁就从西安赶回县城，看起来神色慌张，面容沮丧，一改往日高贵而孤傲的风度。钟丽娟真替丁宁担心，担心儿子媳妇肚子里幼小的生命，丁宁跟妈妈关起门来商量了半天，吃中午饭时母女俩从卧室内出来，钟丽娟特意烧了几个拿手菜，四个人围着桌子吃饭，大家都沉默寡言。吃完饭大家在客厅里喝茶，看样子母女俩想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钟丽娟看在眼里，说得非常诚恳：“亲家母，咱们当了亲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你就开口吧。”

妈妈看看女儿，丁宁说得很婉转：“爸爸一辈子为官清廉，但是这些年社会风气坏了，当官的不受贿由不得自己。其他倒没有什么，唯独爸爸送给我们的那幢别墅，那是一个承包商送给爸爸的，市值可能五百万左右，如果有人调查——”丁宁看了看公爹，樊明华神色有点慌张，但是不得不听儿子媳妇继续说下去，“爸爸您就说您给樊杰买的。”

这明显是做伪证，樊明华不得不点头答应。老百姓不可能有什么是非观念，保护亲家牵扯到儿子和媳妇的利益，樊明华义不容辞。后来事态的发展充满戏剧，丁宁的爸爸被约谈了几次，纪检委确实抓不住什么把柄，唯独那幢别墅，樊明华亲自前往纪检委作证，一口咬定那是他给儿子买的，尽管有些漏洞，纪检委也没有再查下去，官场水太深，有些事还当真说不明白。

可是紧接着樊明华的麻烦事来了。那个开发商趁火打劫，顺藤摸瓜，找到樊明华住在县城的家里，说那栋别墅市值五百多万元，装修花了一百多万，要樊明华一次性付清，言谈吐语中带着裹挟，如果不在规定的时间内付清房款，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尽管樊明华拼命地挣钱，给儿子买房子买车结婚花去大半，剩下的积蓄已经不多，对一个靠苦力挣钱的人来说，六百多万元是一个天文数字，樊明华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凑足这笔巨款！儿子去了BJ，据说参加研究一个什么项目，儿子媳妇即将临产，钟丽娟去了西安陪伴儿媳，无奈中樊明华拨了亲家的电话，电话那头关机。樊明华坐着自家的拉煤车赶到西安，首先去找亲家，亲家居住的小院大门紧锁，一打听，亲家和亲家母一起去了国外旅游。

那幢别墅装修豪华，小两口一直没有搬进去居住，虽然实实在在地存在，但那是一笔精神财富。目前要做的事非常简单，只要把公寓卖掉，把欠开发商的款项交清就行。反正别墅本来就不属于自己，这样做大家都能够说得过去。

樊明华来到那幢高层公寓，把开发商追债的事告诉老婆和儿媳，钟丽娟还没有表态，丁宁气得嘴唇发青，丁宁说当初那块地皮是爸爸帮助开发商弄到手，别墅群修好以后，开发商亲自把一套别墅的钥匙送到家中，当然，房卡上署的是丁宁的名字，开发商走后，爸爸说，这套房子作为嫁妆送给女儿丁宁。想不到开发商过河拆桥，爸爸刚下台就翻脸，是个十足的无赖！

老两口都没有说话，静听儿子媳妇骂完。开发商跟老两口没有关系，樊明华和钟丽娟并不关心亲家和开发商的暗箱交易，不劳而获的东西樊明华不爱，樊明华看似跟老婆商量，实际上是说给儿子媳妇听：“要不然把那幢别墅卖了，把钱还给开发商。”

钟丽娟说得更加简单：“把别墅退给承包商不就行了。”

岂料丁宁却说：“别墅不能退也不能卖，那样一来父亲行贿受贿就成为事实，爸爸（樊明华）作伪证也会败露。”

这一点老夫妻俩没有想到，看来还是年轻人高明。樊明华一下子软了下来：“我们从哪里一下子能筹集六百万现金？”

叮咛却显得满不在乎：“爸爸您开了几十年汽车，连那点钱还没有攒够？”

樊明华还想争辩，钟丽娟示意丈夫不要再说，争辩无用。亲家的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根本体会不到靠出卖体力劳动挣钱确实不容易。钟丽娟主要心疼丁宁肚子里的孙子，不能让儿子媳妇受到任何委屈。钟丽娟说得模棱两可：“办法总会有的，等亲家和樊杰回来再说。”

可是亲家老两口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听说在西欧某一个国家定居。有些事无法猜测，很难说清亲家定居国外的目的，但是有一点不容置疑，定居国外需要雄厚的资金。

丁宁临近分娩那几天，樊杰从BJ回来了，樊明华没有对儿子隐瞒，把那幢别墅引起的风波向儿子叙述。樊杰倾向于爸爸妈妈的意见，同意把那栋别墅退还给开发商，这样一来没有失去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樊杰还劝说媳妇丁宁，人不能成为房子的奴隶。

小两口争吵了一个晚上，老两口躲在自己的卧室内无法插嘴，最后樊杰无可奈何地退缩，同意把汽车和公寓卖掉，把那幢别墅留下。樊杰的眼圈看起来有点发黑，无可奈何地对爸爸说，公寓和汽车能卖二百万元，他自己还能凑够一百万积蓄，丁宁说她打算拿出一百万存款，还有二百万缺口只能贷款。儿子安慰爸爸，贷款的事不用老爸管，他们小两口以后慢慢偿还。

二百万的缺口不是一笔小的数目，樊明华心疼儿子，毫不犹豫地说：“爸爸还有一百万存款。这二百万缺口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爸爸打算重新跑运输，咱父子俩争取两年时间还清贷款。”